嘭的一聲。
陳嘉屹吃了一鼻子的灰。他低頭笑了聲。
特混。
浴室裡,徐知苡光著腳踩在地上,弧度優美。
熱水順著光潔滑膩的肌膚往下滑,一頭秀髮溼膩的貼在後背上。
很舒服。
白色的玻璃鏡上倒映出女人姣好的身材。
快洗完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徐知苡心口突然窒了一下,沒有預兆的,就像被鈍物砸了一下。
門外,陳嘉屹的聲音傳來,像是在壓抑著什麼:“寶寶,你洗完了嗎?”
、
“……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他的小姑娘一向敏感,陳嘉屹突然升起一種害怕的感覺,他衝進去,緊緊的抱住她,嗓音卻在發顫。
“浩傑犧牲了。”
徐知苡只覺得一個晴天霹靂在腦裡炸開,她瞳仁一動不動,整個人像是被夢魘住了。
“那……湘湘呢……”
說出這兩個字時,徐知苡語氣很平靜,眼淚卻像斷了線的珠子似的往下掉。
良久。
陳嘉屹才從喉嚨裡溢位三個字:
“自殺了。”
懷裡的人一動不動,身體卻逐漸僵硬,陳嘉屹突然有一種要失去她的恐懼,這讓他很慌。
“我想去看看。”
說完這句話後,徐知苡眼前一黑,徹底陷入了黑暗。
……
緝毒任務本來就帶著危險,吳浩傑是隊長,首當其衝。
被緝毒分子打中心臟時,他最後的一個念頭就是——他答應陪他姑娘過生日的承諾要食言了。
緝毒大隊的人把他遺體送到周湘倚面前時,她安靜的像個死人,不哭也不鬧。
可吳隊長說了,他的小姑娘最受不了委屈,是最難哄的。
就在他們以為她已經接受這個事實時。
噩耗傳來——
吳隊的小女朋友殉情了。
從醫院裡醒來,徐知苡覺得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她還記得昏迷前的事情,難聞的消毒水的味道令人作嘔。
陳嘉屹守在病床前,額髮有些凌亂,他的手緊緊的握住她泛白的指尖,瞳仁漆黑,嗓音發澀:“寶寶,餓了嗎?”
徐知苡眼珠轉了轉,下一秒突然撲進他的懷裡。
很快,陳嘉屹的就感覺到自己的胸口處溼了一大片,嗚咽似的哭腔在病房裡響起。
巨大的悲傷像一層黑布,籠罩在這小小的病房中。
“阿屹,我……我要是早點發現湘湘的不對勁就好了。”
小姑娘埋在他的胸口,哽咽著,抽泣著,話音斷斷續續的,全都打在了他的心上,陳嘉屹心口一窒,喉嚨艱難的滾了滾:“湘湘只是去見浩傑去了”。
“她那天……那天還跟我開了玩笑,看起來真的……真的和平時沒什麼兩樣。”
徐知苡沒辦法想象。
曾經那麼怕痛的小姑娘,是如何抱著死的決心,騙過了所有人,在浴缸裡了結她年輕的生命。
她還那麼年輕啊。卻在這個世界上永遠的消失了。
葬禮那天,天空中下起了小雨,兩座墓碑挨的極近,那是周湘倚遺書裡最後的心願。
將她和吳浩傑葬在一起。
珠簾似的雨珠順著石碑往下滑。照片上的周湘倚眉眼彎彎,笑靨如初,還是那個明媚陽光的小姑娘。
徐知苡站在陳嘉屹旁邊,他撐著把黑骨傘給她擋雨。
她望著照片上的周湘倚,突然想起高中剛轉入新班級那一天,扎著高馬尾,嘴裡嚼著個棒棒糖,看向她時,笑起來很好看的小姑娘。
當時她們都還青春年少,對於未來有無線的幻想。
彼時她以為她們會永遠在一起,而不是像這樣,她看著墓碑上冰冷的照片,兩兩相望。
旁邊,周煜一襲黑色西裝,面容冷峻,靜靜的凝望照片上的人,彷彿入了定一般。
就在眾人離開之際,他突然朝一邊的墓碑猛地砸過去。
上面放的鮮花很快被睬爛。
陳嘉屹一步過去鉗制住他,周煜像個瘋子一樣怒吼:
“你別攔著我,就是因為他,湘湘才會瞞著我們自殺,湘湘她還二十五歲啊。”
一向秉持男人有淚不輕彈的周煜,在這一刻,跪在長滿青苔的水泥板上,捂著臉,哭的像個小孩子。
“她還那麼年輕,她的人生才剛剛開始,這個姓吳的,把她害慘了!”
徐知苡看著他,心口密密麻麻的痛,她走過去,陳嘉屹沉默的給她撐著傘。
開口的時候嗓子哽了一下:“對不起,如果……”。
後面的話她怎麼也沒辦法說出來,嗓子眼被堵著,難受的她想哭。
而實際上,她的臉上已經全都是淚水。
陳嘉屹在一邊沉默的攬著她的腰,始終為她遮風擋雨。
雨一直下,周煜的聲音跟被沙子磨過了一樣,像是釋懷又像是無奈:“不是你的錯,我瞭解湘湘,她決定的事九頭牛都拉不回來,就算你去了,她也有一萬個法子避開你自殺。”
“你們先走吧,我想一個人跟湘湘待一會兒。”
徐知苡跟陳嘉屹對視了一眼,兩人默契的轉身,走進雨簾中。
周煜扶著水泥地站起來,慢慢的走到旁邊的墓碑面前。
跪下。
聲音輕的好像怕打擾照片上的人休息。
“湘湘,你還疼不疼?”
他對著墓碑上的人自言自語:“小時候你不聽話,我用尺子打你的手心,你都能好幾天不理我,膽子肥了,現在居然敢割腕了?”
他跟小時候一樣罵她小傻子小笨蛋,臉上全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哥不怕鬼,你要是在下面受欺負了,就託夢給哥,哥……哥……”
以後再也不會有人叫他哥了。
第89章
世界那麼大,人卻如塵埃那樣渺小,一個人的離開就像是在浩瀚無垠的大海投下一顆石子,漣漪泛起後又歸於平靜。
生活還要繼續。
周湘倚走後,周煜突然性子大變,不在當得過且過的二世祖,開了間酒吧,當起了老闆。
偶爾眾人組什麼局子,都去他那兒。
徐知苡和陳嘉屹去過幾次,酒吧佈局很rapper風,經營範圍很廣,酒吧的進項被周煜拿去資助孤兒院的小孩。
秋天已經到了,天氣慢慢轉涼,去上班的時候,徐知苡都會帶件外套,今天早上起晚了,沒來得及帶。
身上只有一件雪紡襯衫,有點冷。
她去茶水間接水,有女同事說有件外套可以借她,徐知苡看了眼,發現是個不怎麼熟悉的女同事。
那天傍晚她上了陳嘉屹的車的一幕被有心人看見,這件事已經在公司傳遍了,明面上的討好和暗地裡的巴結數不勝數。
她端著杯子,笑著接受了女同事的好意。
晚上下班,陳嘉屹來接她,那輛越野停在下面,招搖的不行。
徐知苡頂著一片豔羨嫉妒的目光上了車。
等她繫好了安全帶,陳嘉屹就啟動了車子。
“想吃什麼?”他偏頭看了眼副駕駛上的她,嗓音清醇帶笑。
“回家吧。”徐知苡抬頭看他,唇角彎的像月牙:“我給你下廚。”
路上路過一家超市,兩人進去選購了一些食材,到小區後,陳嘉屹一手提著袋子,另一隻牽著她。
在他們身後,傍晚的黃昏五彩繽紛,遠處的火燒雲紅的像姑娘們紅紅的臉蛋兒。
到了家,徐知苡就鑽進了廚房,就算過了這麼多年,她廚藝也就那樣兒,不算很好吃。
但陳嘉屹眉頭都沒皺一下,那些菜全部被他一掃而空,吃完後,徐知苡見他去喝水,水杯裡的水被他一飲而盡。
她端著碗,掩住唇邊的笑意。
吃完了飯,她要去洗碗,陳嘉屹沒讓。
身高腿長的男人咬著支菸,縮在逼仄的廚房裡,那雙只用來籤百萬合同的手浸在冰冷的水池裡,慢條斯理的擦洗著。
徐知苡走過去,從後面摟住他精壯的腰,把臉貼在他寬厚的脊背上。
陳嘉屹背僵了一下,轉而歪了歪頭,語痞裡痞氣的:“寶貝別急,等會兒我們去房間。”
徐知苡嬌嗔的錘了下他的背,那一點力氣跟撓癢癢似的,卻輕易讓陳嘉屹下腹湧起一股熱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