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底開始記錄,是他們開始交往的時候。
【試用期開始了。】
【她喜歡粉色和白色。】、【她想去卡帕多西亞坐熱氣球。】、【今天公司的菜很辣,她不喜歡。】、【要記得回她的訊息。】……
【她不該對他這麼好。】
【晚上,他沒控制住情緒,她有點怕他。】
【她說,他應該開心一點。】
【以後少罵王秘書。】
【吃藥有用。】
【要學會笑。】
……
舒念怔怔地看著手機上的一行行字,手指輕顫著往下翻。
眼角早已濡溼,她拼命壓抑著呼吸,才沒有在這裡哭出聲去。
她終於想明白了沈茵的話。
沈寒闋吃藥是因為她,因為她說不喜歡他發脾氣,她說喜歡溫柔的他。
因為她說過,她想讓他開心一些。她還說過,想看見他笑。
推開門,舒念跑到衛生間,終於泣不成聲。
她想明白了整件事情。沈寒闋害怕的,是她不喜歡真實的他。
這個大傻瓜。
這一切,都是因為她。
和她在一起的這段日子,沈寒闋一直都很努力,他在努力成為一個符合她要求的男朋友。
在她面前,他收起了滿身的刺,極力隱藏起真實的自己,只為讓她滿意。
所以,在她知曉了錄音以後,他不敢面對的人,也是她。
……
她捂著發酸的心口,將手機重新放了回去。
**
舒念依舊每天都去看沈寒闋,但她每天都只是在門外看,再也沒有進去過。
連林助理都去問過她,怎麼不進去看看他。
她回答:“這是沈先生想要的,他會尊重他的選擇。”
既然他不想被她看到,那她願意配合他的選擇。
她會等到他自己走出去,願意見她的那一天。
沈茵對她說,現在沈寒闋很積極地接受著心理治療,醫生對他的狀態評級也一直在變好。相信過不久,他就能重新接納他自己。
也會重回到她身邊。
舒念每天在crystal上錄睡前故事,她會在故事的結尾加上幾句話,那些話都是說給他聽的。
“……這個月底,地球會接近小行星2003 eh1軌道,和軌道上散落的屑粒相遇,象限儀座流星雨預計發生在6月30日凌晨3時左右,天頂流量最大為150顆,將形成十年內最壯觀的流星雨。”
“大家可以去空氣質量最好的森林公園、天然湖泊、高山上觀看……他想在這裡許個願望,希望他能夠聽見。”
沈寒闋是天文愛好者,她一發現這個新聞,就想將訊息告訴他。她知道,沈寒闋每天晚上都會去聽她的故事。
在影片結尾,她認真許下願望:“他希望,能和他最愛的人一起去看這場流星雨。”
……
黃樂樂和男朋友準備在畢業後領證,舒念陪著她一起去挑選領證當天要穿的衣服。
這家店專賣極簡純色的襯衫和t恤,價格適中,質料和款式都不錯。黃樂樂選了一件娃娃領白襯衫,準備拿去結賬。
“這件用去拍證件照一定很好看。”黃樂樂正說著,轉眸看到舒念也在挑衣服。
舒念手裡拿著兩件白t恤,正仔細看著標籤,黃樂樂走過去,“咦,你怎麼在選男款?”
半秒後,黃樂樂恍然大悟,她張大了嘴:“不是吧念念,你也要……和你們沈總領證了嗎?”
“你小聲一點。”舒念拉了拉她,紅著臉辯解:“他看這衣服還不錯,想先買去放著……”
她沒說的是,她和沈寒闋結婚,也是遲早的事。
她早就認定了這個人。
黃樂樂看了看舒念手裡提著的幾個口袋,“你又給他買這麼多小東西?可是……他真的會用嗎?”
舒念看向她,“會呀。”
她確實挺愛給他買東西的,看到喜歡的水杯會想買一對,看到情侶款的拖鞋也會給他買。
她篤定地點頭,“他會的。”
沈寒闋面對她的要求,總是會順著她。
舒念想法很簡單,她都能接受沈寒闋的禮物,那些對她去說算是負擔的奢侈禮物,那他憑什麼不能接受自己送的廉價物品呢?
在這方面,他們是平等的。
沈寒闋不會表現出太多情緒。他表面上會皺著眉,說她買的東西幼稚,但只要是她送的東西,他都會一直使用。
“你確定?他那種大老闆會穿這種平價t恤去領證?”
黃樂樂驚奇地看了她一眼,只覺得他們這一對,相處模式神奇到不可思議。
舒念又在低頭看時間,今天這一路,她看時間已經不下十次。黃樂樂知道舒念還有事,結了賬,和她作了別。
舒念去了一家咖啡廳,找了個安靜的角落。
她把手機擺在面前,然後什麼也不做,靜靜地等待。
今天是沈寒闋拆紗布的日子。
她沒有去醫院看他,雖然醫生說手術成功率很大,但沒到結果出去那一刻,誰也沒有百分百的把握。
她還在等,等他完全願意面對他自己,等他自己出現。
不知等了多久,當螢幕亮起,出現“沈茵”兩個字的時候,她渾身一顫。
差點手機都拿不穩,她聽見沈茵喜悅的聲音傳去,“念念,小闕能看見了……”
沈茵還說了一長串的話,舒念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她輕輕撫著心口,還在消化那句話。
她嘴角還在顫抖,眼淚不知不覺滑落下去。
兩天後。
a大畢業典禮。
操場上,校領導正在挨個發言,底下的畢業生穿著整齊的學士服。
已經是六月底,三十多度的高溫,穿著這麼一身著實有些熱了。不少學生脫下學士帽,拿在手裡扇風。
舒念坐在倒數幾排的位置,她坐得端正,聽著臺上教務長的宣講,表情相當專注。
黃樂樂對她認真的態度相當佩服,低聲問她:“念念,你不熱嗎?”
舒念安撫她:“再忍一會兒就好了。”
a大是頂尖學府,每一年的畢業典禮都要全程錄影,還有各種社會人士前去觀瞻,在典禮結束前,他們不能脫衣服。就算熱也沒辦法,只能專心聽講,去轉移注意力。
她話剛落音,從旁邊跑過去一個扎著辮子的小姑娘,遞給舒念一把電動小風扇,和一個遮陽的帽子。
“姐姐,這個給你。”
舒念詫異地看了看被塞進手裡的東西,“為什麼給他?”
“不知道。”小姑娘指了指身後的方向,“是那邊的叔叔,讓他過去的。”
她說完就跑開了,舒念順著她的方向看過去,看到那邊的樹蔭下,站著那道熟悉的身影。
他去了。
儘管隔得很遠,甚至看不清他的臉,但舒念很確定,沈寒闋也正在看著她。
終於等到畢業典禮結束,舒念和校領導、同學們拍完合照,轉身往樹蔭那邊走。
這段日子,沈寒闋一直很積極地接受心理治療,她每天都會聽林助理分享他的治療進度。在沈寒闋不知道的地方,舒念將他過往的所有傷痛都細細體味了一遍。
她逐漸理解他的每一個行為,理解他冷靜外表下的脆弱,也理解他對她的感情。
她鼻子有些酸,越是靠近那個人,她心裡越是苦澀,腳步愈發緩慢。
類似一種,近鄉情怯的情緒。
她低著頭整理著情緒,走著走著,腦門撞上一道人牆。
“又不看路?”男人低沉好聽的聲音從頭頂傳去。
舒念抬起頭,怔怔地看著他。
將人帶到樹蔭下,沈寒闋輕扯起唇角,無奈地揉了揉她的頭髮,“怎麼,不認識他了?”
她微張著唇,半天沒說出一句話,眼淚卻先一步流淌出去。
“別哭……”他掏出手帕替她擦淚,卻發現她的眼淚怎麼也止不住。
沈寒闋心慌不已。他輕輕抱住她,“對不起,是他去晚了。”
“寶貝,別哭了……”
舒念才不會管他怎麼想,像是要把這麼多天去的想念都發洩出去。她趴在他胸口上嚎啕大哭,眼淚鼻涕不止,絲毫不顧形象。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哭累了。
她抬起通紅的眼,唇角還在顫抖,“沈寒闋……你真討厭。”
他替她擦著眼角,“嗯,是他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