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劉海,漆黑無光的眼睛一動不動,看著齊暉。
冰冷的視線慢慢染上了一點溫度。
下一刻,他卻垂下了眼眸,在齊暉意識到這道不同的目光之前,藏住了這道目光。
又是一片死寂。
但是齊暉的耐心真的不錯,繼續等待著。
許久,他終於開口了,喉嚨間擠壓出嘶啞難聽的聲音:
“父母……他們……殺了我……”
在說話的時候,他全部的心神都在手上,蒼白的手被握住的地方,溫度很高,像是火焰烙印在了上面。
得到答案的齊暉有些驚訝。
這是一個有些意外的答案。
反應過來之後,齊暉看著面前的人。消瘦的身影站在陰暗的樹林裡,顯得有些只單形影。
齊暉覺得自己無論做什麼也無法安慰陸果了。
有些痛苦,是別人無論如何也無法安慰的。
他只是又給了陸果一個擁抱。
陸果安靜地被擁抱著,蒼白的手垂落在身體兩側,那隻手上的烙印還殘留著溫度。
放開陸果後,齊暉告訴他:“放心,我會去警局報案的。”
又問了一些問題後,齊暉告別離開了這片樹林。
在齊暉離開樹林的時候,陸果站在原地目送著他的背影。
他蒼白的手靜靜垂落在身旁,視線緊緊盯著那道身影。
然後,他的視線一點一點變得灼熱起來。
好想……吃掉……
陸果從來沒有想過要得到齊暉的什麼,他只是默默撿起了齊暉不要的垃圾。
齊暉不要的垃圾,可以給他嗎?
撿到了,就是他的了吧?
陸果會在深夜,坐在書桌前開啟抽屜,安靜地看著抽屜裡的寶藏們。
慘白的燈光會打亮那些寶藏,同時也打亮了他。
在疲憊的深夜,重複著絕望生活的深夜,什麼也不曾擁有的深夜,終於停下來的他,安靜地看著抽屜裡的寶貝。
腐爛發臭的垃圾,也想要……擁有一點垃圾。
他靜默地看著自己的寶藏慢慢變多,在狹窄昏暗的房間裡藏著他自己的寶物。
樹下僵硬的人看著遠去的背影。
他從來不想奢求地擁有什麼。
昏暗樹下的身影冰冷而僵硬,蒼白的面板泛著紫意,盯著齊暉。
目光灼熱到令人不適。
齊暉第一次擁抱他時候,他很開心,心臟好像炸開,然後——
想要吃掉他,想要拆開他的骨肉,想要把他填進肚子裡……想要佔有他。
佔有他!
佔有他!!
佔有他!!!
親吻他每一塊血肉和骨頭,感受他的溫度,藏在肚子裡不給其他人看見……
沒得到過什麼東西的陸果,在死亡的混沌中,用總是亂糟糟的厲鬼思維,思考著這些東西。
很簡單。
佔有他。
佔有齊暉。
融合為一體,就是佔有嗎?
厲鬼亂糟糟的思維瘋狂無比。
但陸果低下了頭。
不對。
不對。
齊暉會痛……
齊暉……好……
齊暉……不要和他在一起……
灼熱的視線收了回來。
低著頭的身影站在樹下,緩慢地像是一片樹葉一樣左右搖擺,而頭也在機械而僵硬的搖頭。
在無風的樹林裡,格外怪異。
不對。
不對。
不對。
不對。
教室已經在上課了,齊暉走在因為空無一人而顯得靜悄悄的路上,毫不在意。
雖然說要當一個好學生,但是事有輕重緩急,而且齊暉也沒有覺悟當一個絕對好的好人。
他當個普通人就好了。
普通人齊暉遲到遲得光明正大,走在路上毫不犯怵。
而為什麼齊暉沒有第一時間去警局報案呢?
因為他在這個遊戲世界裡有點迷信。
週四下午,齊暉知道陸果已經死了變成鬼的時候,他就計算了一下。
已知:在週四下午之前,齊暉已經連續四天看到了陸果,而其他人也連續四天沒有見過陸果。
得出:陸果是鬼。
推測:上週六大家還在學校看到過陸果,所以陸果很有可能是在上週六放學後到週一上學前這段時間死亡的。
所以總而言之,陸果的頭七不遠了。
這也是陸果為什麼不選擇自己調查,而是莽到陸果面前,直接問陸果死因的原因。
在離開樹林之前,齊暉問了陸果一些問題,其中一個回答證實了齊暉的猜測。
陸果的頭七真的不遠了。
就在週六,也就是明天。
頭七,在恐怖片裡總有不一樣的意味。頭七,又被稱作回魂夜,是死亡之人,在人間最後停留的一天。
在這一天,亡魂的神智會清醒,可以最後看一眼家人朋友,然後再去投胎。
而厲鬼的頭七,嗯,這就是恐怖片裡的高能階段了,血漿與驚叫齊飛。
所以不論是要消滅厲鬼,還是送厲鬼去投胎,頭七都是一個很重要的時間點。
剛好,齊暉和陳道長定的那些道具,週六就能拿到,能趕得上陸果的頭七。
不先報警,是免得警局抓犯人的時候,順便把陸果屍體拉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