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嘉鳴仰頭把綠豆湯喝完,轉頭見次臥沒了聲響,就抬手脫下了衣服走進浴室。
他囫圇吞棗地給自己衝了個涼,草草擦乾身體,頭髮還沒幹透就仰頭栽到了主臥的床上。
深藍色的床單是他今早剛剛換上的,還殘留著一點洗衣液的香氣。
方又又的聲音消失後,這個小家變得格外安靜。方嘉鳴獨自躺在床上,盯著昏暗的天花板,腦袋裡卻總是閃過奇怪的碎片。
涼水洗過的身體應該冷靜下來才是,他這麼想著,卻事與願違。
他閉上眼睛,始終無法進入睡眠,直到一張臉出現在他的腦海,手指不由自主地探索。
杏核一樣的眼睛,窄窄的雙眼皮褶,總是繃著的嘴角。以及杏仁豆腐一樣的身體。
二十分鐘後,方嘉鳴壓抑著聲線,放緩急促的呼吸。
短暫地到達頂點後,身體酥麻的感知像是一場驟降的大雪覆蓋住了某片失落的沼澤。前三秒,方嘉鳴還能品嚐到一絲餮足的錯覺,但第四秒開始讀秒後,那股無法抑制的不甘又擅自奔湧出來,從眼睛,從耳朵。
夜深了,月亮離地面越來越遠,在方嘉鳴落滿雪花點的腦海裡,只剩下一個真實且惡劣的想法:他想看到林樹也被這樣的慾望折磨,想看他在自己面前徹底失控。甚至想聽他在攀升到頂端的時刻,叫出自己的名字。
第3章 八點二十八分
方嘉鳴第一次見到林樹是在七月一號的上午八點二十八分。
那是球隊夏訓開始的第一天。早上他抵達球館門口時,大門罕見地緊閉著。球隊上午的訓練通常是九點開始,方嘉鳴並不住校,為了避開早高峰,每次都提早半個小時抵達。
以往只要是訓練日,老領隊都會提前來開好門,今天卻有些反常。
盛夏八點半的烈日已經升得很高。方嘉鳴揹著單肩包,往裡走了兩步,站在廊簷下等待。
與此同時,他口袋裡的手機嗡的震動了一下,開啟一看,微信跳出一條新訊息。
孟昀:“操,爆炸新聞!”
方嘉鳴回了個:“?”
對面卻沒了聲響。
直到八點二十八分,他抬頭看見遠處有個穿著白襯衣的男生騎著單車朝球館靠近。
夏天還穿著長袖,方嘉鳴打眼一看覺得有些古怪。
烈日下,那人的身影看起來輕飄飄的。他把車停到了一側的雨棚下,跨步下了車,又彎下腰仔細地把車鎖好。末了還用手拽了拽車鎖,確保車完全被鎖上。
在那之後,無論過了多久,方嘉鳴都會記得接下來的這一刻。
單車筆直地停放在地面的白線旁,那人腳上的球鞋刷得比地上那道石灰粉還白。
男孩在烈日下朝他看了一眼,又揮了下手。白襯衣的長袖往下滑了兩寸,他露出了左手的手腕和一點小臂。
遠遠的,方嘉鳴以為自己看到了他的笑容。然而走近之後,他才發現是自己的錯覺。
“方嘉鳴?”那男孩微蹙著眉頭問他。
方嘉鳴愣了好幾秒後才點頭,視線卻一直在他的臉上沒有移開。
“你不進來?”男孩掏出鑰匙把門開啟,轉頭問他,面色平靜。
方嘉鳴這才一個側身跟著進了球館。他剛想問為什麼他會有球館鑰匙,又為什麼會知道自己的名字,卻見男孩已經朝走廊盡頭的衛生間走去,只丟給自己一個背影。
方嘉鳴杵在原地,過了兩三分鐘,才揹著單肩包往更衣室走去。
他剛剛推開更衣室的門,坐到了儲物櫃前的長椅上,就聽到砰的一聲,門再次被人撞開。
方嘉鳴抬頭一看,孟昀氣喘吁吁地扶著門框。
“我靠。太刺激了。”
“什麼?”方嘉鳴想起他方才發來的訊息。
“老劉辭職了!”孟昀沒忍住大叫了一聲,直到身後又擠進來三個隊員,他才連忙壓低聲音,“上週我還聽說他在幫林教練做夏訓計劃,昨天突然就辭職了。太猛了!你說他會不會是被別的隊挖走了?不對啊,領隊這種職務也沒什麼好挖的......”
四五個人就這麼湊在方嘉鳴面前,嘰嘰喳喳地討論起來。
“老劉也上歲數了,不想幹了也正常啊。”
“不想幹了這也是份穩定的工作啊,他上哪兒去再找這種清閒差事?”
“清閒?你瘋了吧。你以為每次我們比賽鞍前馬後的人是誰啊?上次你膝蓋受傷了不還是老劉給你背去醫院的?”
方嘉鳴嫌他們吵鬧,砰地拉開了自己的櫃子,抬手脫下了身上的t恤,換上了球服。
櫃門尚未關上,更衣室的喧鬧聲被人打斷。
“五分鐘後外面集合。”
方嘉鳴回頭一看,是林永森站在門口,身上仍穿著那件灰藍色的polo衫和舊舊的灰色西褲。
“是。”幾個隊員立刻正色。
方嘉鳴今年大三,這也是他在隊裡的第三個年頭。
孟昀口中的領隊老劉本名劉頻,原先是林永森年輕時在俱樂部的隊友,但身體天賦和成績都一般,退役後就跟著林永森來了江大籃球隊當領隊。 在方嘉鳴眼中,劉頻一直是個任勞任怨的老黃牛,不管是訓練還是出去打聯賽,老劉都前前後後安排得極為妥當。
今年的全國聯賽時間提前到了九月,這也讓這個夏訓變得格外重要。劉頻卻在這個節骨眼上突然辭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