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戰了四五合,壬水營營主張洋使轉分水匕,連殺幾個丐幫幫眾,自側面殺上前助戰。戰不幾合,壬水營左轉,地字門右移,鄭長老忽然失了對手,正要追擊,甲木營橫撞而來,十餘面木盾四面擠向鄭長老。
鄭長老見勢不妙,腳尖一點,躥起一丈來高,卻聽轟隆隆一陣響動,四五根碗口粗的木柱,四下飛射而來,鄭長老躲避不必,前胸後背齊遭撞中,頓時口噴鮮血,倒翻筋斗墜下,一個明教教眾槍上前一刀,剁下鄭長老的頭顱。
丐幫兩位八袋長老的遭遇,只是這場廝殺的一幕縮影,類似情景,四面八方都在發生。
明教九陣隆隆轉動,互動間威力無窮,除了少數高手能憑武藝強行脫出,一般弟子、幫眾,一旦捲入陣中,立刻便是朝不保夕局面。
葉孤鴻看得真切,提氣大叫道:“大夥兒休要慌亂,且搶住四維,釘死了他陣腳!”
滅劫第一個響應道:“峨嵋弟子,隨我搶佔正西,任他衝擊,抵死不退一步!”
俞蓮舟亦叫道:“武當弟子何在?都隨我佔據正北,不許鬆動片刻!”
何莫勝大叫道:“我們去正南,我們去正南!”
史飛龍放聲吼道:“丐幫弟子布打狗大陣,隨本幫主守住正東!”
雪蜈見得這等大戰,激動萬分,舞動兩口蜈蚣劍,尖著嗓子叫道:“玉蟾何在!我們五仙教……我們跟著葉哥哥!”
心中一時快活無比,心想我真精啊,這不就很自然的改口,從此公子變哥哥了麼?
玉蟾嘴裡塞著蜜餞,手裡揮著兩隻巴掌大斧頭,含混不清叫道:“跟著哥哥!”
葉孤鴻正自狠殺,忽聽見二女叫囂,連忙退回來,狐疑地看了雪蜈一眼道:“你怎麼上陣了?不是讓伱看著紫蠍麼?”
雪蜈一愣,回頭盯著玉蟾道:“我不是派你看著紫蠍麼!”
玉蟾呆了呆,皺眉尋思片刻,猛然想起:“啊!是紫蠍姐姐說,我不必看著她,把她捆在樹上便好。”
葉孤鴻搖頭苦笑:“罷了!不過這裡兵兇戰危,你兩個務必小心。”
玉蟾急道:“哥哥,你還怕我沒有用麼!”
當下往地上一趴,咕咕一聲大叫,呼的橫飛而出,雙斧亂舞,砍落半空血雨。
便在這時,史飛龍趴在地上,咕咕一聲大叫,四肢猛然彈起,怪叫道:“飛龍在天!”雙掌一推,轟隆撞出一條血路——
他和玉蟾一大一小,恰好相對飛來,兩個面對面落地,一般的四肢伏地,一般的鼓著腮幫,發出咕咕之聲,眼神看向彼此,都露出驚訝之色。
葉孤鴻嘆道:“他媽的,小蛤蟆找爸爸,各家顧各家吧!”
再也懶得多管,蛇骨劍一揮,衝入人群亂殺。
丐幫四大長老,眼見史飛龍施展“蒲牢神功”,降龍掌所向無敵,老懷大慰之餘,豪情也自塞滿胸臆,互相換個眼色,瞬間洞悉彼此心意——
今日便要世間英雄,見證我丐幫崛起!
四個人齊齊一聲大喝,分頭殺將出去,尤其是執法長老,左手鋼鉤、右手鐵柺,一邊大殺四方,一邊厲聲喝道:“桂一飛,久聞你輕功乃是魔教第一,可敢和我這叫花子比一比!”
傳功長老不甘示弱,大喝道:“蕭飛揚魔頭何在!來同老朽對一百掌!”
第173章 以陣鬥陣,飛劍被破
圍剿明教的四大派中,丐幫人數最多,噪雜聲音也是最大。
眼見幫主發威、長老發狠,餘下一眾弟子,頓時將先前失利忘卻。
群丐各抽兵器,列成道道人牆,齊聲吶喊:“老爺太太行行好,可憐可憐我窮要飯!”成排向前殺去。
丐幫此番來峨眉,一是要全史幫主和峨眉金童之間的兄弟義氣,二則存心人前顯聖,因此所來數百弟子,最低的也是五袋。
要知丐幫所有弟子,自一袋起,至九袋終,身上布袋越多,實力往往越強。
似六袋、五袋弟子,放在平日,至少也是一方首領,能夠把持一縣地盤。
他丐幫此次出動數百人,若按葉孤鴻的比法,那便是數百位縣太爺啊。
這些縣太爺單打獨鬥,或許還比不過名門大派的弟子,以及明教五大營精選百練的核心教眾,此刻結起陣勢,卻自有一番威風。
但見他人人向前並進,真有死不旋踵之勢,一時大唱乞討歌兒,一時齊吼蓮花落,看似無稽,實則暗藏玄機,那些詞兒,都是唯丐幫弟子方懂的隱語,別人只懂字面意思,他自家人卻能以之相互通報軍情、呼叫策應。
這般一來,他自家心知肚明,卻吵得敵人頭昏腦脹,戰至酣時,更是有人大哭、有人大笑、有人呼寒喊餓、有人啼爹哭媽,一張張髒兮兮的臉上表情百出,演繹世間種種悲苦,手中諸般兵刃都不要命般殺將出去,彷彿被命運迫得窮兇極惡,要把固化的天地綱常都砍出一道缺口!
其餘三派見丐幫如此兇猛,都不由動容,彼此對視,暗地裡讚道:不愧是當年天下第一大幫,真個是虎老雄風在,縱然落魄至此,也非等閒人可以輕辱!
又不由起了爭勝之心——丐幫沉淪多年,尚有如此威風,我等難道被叫化子們比下去麼?
便聽滅劫高呼:“峨嵋弟子聽令,四人一組,用四象劍陣殺敵!”
心中暗自慶幸:若不是孤鴻有先見之明,同我根據四象掌創出此陣,今日大戰,東家也擺個陣,西家也擺個陣,唯我峨眉無有,豈不被人比了下去?
何莫勝亦下令道:“崑崙弟子,結混沌劍陣、梅花劍陣!”
俞蓮舟隨之叫道:“武當弟子,結真武煉魔陣!”
他武當有一門壓箱底陣法,一人專學一套武功,彼此配合,便生無窮變化,若是七人同使,能抵七七四十九位同級高手,端的是驚天動地。
但是張三丰深諳道家沖淡之諦,怕鋒芒太盛,遭天妒人嫉,因此立下規矩:非門派存亡之危,不可請出此陣。
宋遠橋等深為可惜,便在此陣基礎上,創出這門煉魔陣,算是簡易版,一來讓絕學不至湮沒無聞,二來也讓武當弟子在面對強敵時,能夠結陣抵禦。
此刻見各家紛紛拿出看家的本事,武當不甘後人,也把這門煉魔陣拿了出來。
蕭飛揚見四派強佔據四維,又各自擺陣,頂住他大陣轉動,一時又驚又怒,桂一飛扯住他手道:“蕭左使,你還有什麼詭計陰謀,快快拿出來應敵啊!”
蕭飛揚發力甩脫他,戰在高高山石上四下看了一遭,大喝道:“諸位兄弟休慌!都聽本左使號令!南火克西金,丙火營聯手風字門,擺南明朱雀陣,自南向西去對付峨眉派,西金克東木,庚金營聯手地字門,擺西銳白虎陣,自東北向東,去對付丐幫,北水克南火,壬水營聯手雷字門,擺北冥玄武陣,自東向南,對付了崑崙派,戊土克北水,戊土營、甲木營聯手天字門,擺震木青龍陣,青龍陣,自西北向北,去抵擋武當派!速速行事不得有誤!”
一席話喝出,五大營都蒙了,心道我們練得都是五行生化陣法,你這青龍白虎都是哪裡冒出來的?
雖然蒙歸蒙,但是戰局緊急,各大營還是下意識擺出各自陣勢,不料天地風雷四門依次往裡一填,頓時充實陣法,陡然變成一個殺機更盛的新陣!
五營營主都不由發呆,心中同時升起一個念頭:蕭左使這些年,功夫可不曾少用啊!
他們都是陣法行家,立刻看出天地風雷演練的陣法,正是基於五大營本身陣法演化而生,算是一種合理卻又更為高階的變格。
譬如那震木青龍陣,戊土甲木,土木共生,合而為林,恰合東方震卦,本來也僅此而已,但是震為雷,加入雷字門的人手後,雷霆有神,化為青龍,故成震木青龍,威力立刻大盛。
同時西北為乾,他令此陣自西北而攻,上震下乾,便是“雷天大壯”卦象,此卦四陽壯盛,標正影直,如此正氣十足,卻讓武當如何煉魔?
其餘四陣,也都是類似道理。
桂一飛看得喜不自勝,哈哈大笑道:“蕭左使!還得是你!他媽的,怪不得老教主在時,最是肯器重伱,你的本事比我們這幹法王,果然高出了那麼一點點!今日若能滅了四大門派,老子封你做副教主!”
蕭飛揚淡淡道:“休要得意太早!我們有個致命缺陷,且看敵人能不能抓住。”
他神情哀傷,望著四下殺伐,眼見明教幾大陣勢,幾乎壓著四派打,那四派除了丐幫,都是小陣,被明教大陣捲入,只有自保之力,且一旦一人有失,陣勢一散,餘者數人立刻便要陷入絕境。
史飛龍運轉降龍掌,砰砰亂拍,怪叫道:“怎會如此?怎會如此?明明是我們他奶奶的人多!”
玉蟾殺進人群后找不到葉孤鴻和雪蜈,急得幾乎要哭,只能下意識跟著這個“大蛤蟆”廝殺,聞言忍不住問他:“大叔,你奶奶他老人家也上陣來打架了麼?你能不能先幫我找到哥哥,再去找你奶奶?”
這時葉孤鴻帶著雪蜈,正繞著大陣邊緣廝殺,眼見武當派高手眾多,陣腳穩當,遂自他背後掠過,殺向正西,正見滅劫師太赤著雙掌,同丙火旗旗主邢燃大戰。
那邢燃掌法極高,一邊惡戰一邊大叫:“賊尼姑,你出倚天劍一劍殺了我便是,你不出寶劍,武藝不過二流,豈是我老邢的對手?”
滅劫師太施展四象掌絕學,明顯處在上風,冷然道:“貧尼一雙肉掌,足以斃殺你這魔頭!”
葉孤鴻把手一拍腦袋,曉得師父已然中了對方激將法。
他那日在神水庵刺殺丙火營副營主,邢燃曾經對他出過一掌,掌風浩大熾炎,威力著實不凡,滅劫師太的武藝更重劍法,掌法固然高明,卻也不能輕易便把對方打殺。
峨眉派真正的大高手,只有滅劫一個,她這裡被人纏住,弟子們便陷入苦戰,明教風字門門主瘋道士,手中劍光赫赫,四個淨字輩女尼死命結陣抵擋,眼見要敗,幸好六痴劍客唐珙自一旁鑽出,長劍一引,將這位高手接下。
葉孤鴻正要上前幫忙,忽聽“哎呀”一聲,心中一跳,扭頭看去,卻見一個舞著雙刀、面上刺滿虎紋的壯碩頭陀,一腳踹翻了師姐金明珺,揮刀便要剁下!
葉孤鴻大喝一聲,呼的一招天外流星,蛇骨劍瞬息而至,刺穿了頭陀手腕,正要扯動劍柄上的天蠶線轉動長劍,切他一隻手時,那頭陀卻是猛烈非常,徑直棄了左手刀,大手一把握住劍柄,“喝”的一聲大叫,悍然拔出長劍。
這時葉孤鴻正好一扯,頭陀覺得手中長劍一動,連忙握緊,細細看去,頓時發現了那條若有若無的天蠶線,冷笑道:“阿巴阿巴!”
奮力把劍往身後一拉,葉孤鴻驚呼一聲,彷彿身不由己一般,順著天蠶線被拽了過去。
金明珺尖叫道:“師弟!”連滾帶爬一撲,抱住頭陀左腿,狠狠一劍刺進他腿裡。
頭陀虎吼一聲,揚起的刀本來要砍葉孤鴻的,這時一個轉向,剁向金明珺!
第174章 弟子血戰,掌門算盤
眼見金明珺遇險,葉孤鴻真氣一提,順著對方拉扯之力擰腰飛轉,速度頓時激增,瞬間逼至頭陀面前,凌空一掌拍在頭陀臉上。
內力吐處,好好一顆六陽魁首,拍成了一個血肉模糊的臭西瓜。
劈手奪回蛇骨劍,任他身軀自倒,扶起金明珺道:“師姐,你沒事吧!”
金明珺也是關心則亂,沒看出葉孤鴻故意賣破綻,情急下撲去拼命,眼見鋼刀臨頭,駭得呼吸都停了,一轉眼卻是師弟溫暖懷抱,大起大落之下,忍不住便要大聲一哭。
正待哭時,忽然鼻子一嗅,聞見一道清幽香氣,從葉孤鴻身上傳來。
頓時忘了要哭,瞪眼道:“師弟,哪個不要臉的妖精,竟在你身上留下氣味?”
葉孤鴻還未說話,雪蜈已然自後趕來,金明珺一見,眉毛都不由豎起,指著雪蜈喝道:“妖邪苗女,你敢勾引我師弟?”
雪蜈心裡一慌,臉上卻先虎了起來,大聲道:“葉哥哥,這個女人是誰,怎地這般兇惡?”
葉孤鴻笑道:“不得無禮,這是我的好師姐,伱也須叫她一聲姐姐。”
雪蜈聽了一愣,果然依言叫她:“姐姐。”
金明珺卻是氣白了臉,她自武當山和師弟一別,近乎半載,日日牽腸掛肚,此前得知葉孤鴻已然上山,幾番欲偷偷溜去尋他,還被滅劫狠狠責罵了兩次。
不料好容易見面,葉孤鴻居然帶了個漂亮苗女,一時氣得頭昏腦脹,站也有些站不穩了。
葉孤鴻連忙扶住,低聲道:“師姐,你也對人家和藹些,這是五仙教來的幫手,是咱們的盟友。”
五仙教三字入耳,金明珺猛然想起一樁大忌,氣呼呼問雪蜈到:“白蛇那小賤人,是你什麼人?”
雪蜈一聽,咬牙道:“那小賤人可不是什麼好人!”
你一句小賤人,我一句小賤人,一問一答,竟是天衣無縫。
二女下意識對視一眼,忽然都對對方生出一絲淡淡的好感。
葉孤鴻搖頭嘆道:“這裡不是說話之時,且殺敗了魔教再說不遲!”
他眼神一掃,只見丙火營教眾數人一組,結陣而戰,手中多持著鐵葫蘆、掃帚刀。
那鐵葫蘆裡藏有硫黃焰硝、煙火藥料,屁股一拍,葫蘆口便躥出一二丈的火焰,非是人力能擋。
風字門的和尚老道、頭陀喇嘛,更是個個武藝高明,也不知蕭飛揚哪裡蒐羅來這許多好手,只殺得峨眉派弟子步步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