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新穎是英語課代表，在一摞鬼畫符裡，蘇文心那串流暢自然的花體總是那麼醒目。

但凡留心，很快會發現蘇文心和誰都能玩到一起去；而且，他從不講髒話。

蘇文心總是很安靜；他也會在課間和朋友們談天說地，但音量總維持在恰到好處的水平，不叫人覺得聒噪。

程新穎以為這就是俗話說的“少年老成”，但她沒想到蘇文心也有很“叛逆”的一面。身為藝術生，程新穎到了高二下學期就經常離校寫生。在小鎮名人瞿錚到滬市開巡演的那天，程新穎在人群裡見到了據說因為“家裡有事請假三天”的蘇文心。

“原來蘇文心也追星。”

那個時候往返一趟滬市路上就要花兩天時間；如果不是真心喜歡，誰會在學業繁重的高二千里迢迢跑這一趟呢？

周遭人聲鼎沸，他自巋然不動，只點著頭應和節奏。許是因為距離舞臺太遠，蘇文心一直望向右側的螢幕。

蘇文心說話時的聲音低沉醇厚，唱歌一定很好聽。那時的程新穎是這麼想的。

後來才知道，她簡直錯得離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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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場的時候，兩人目光交錯，蘇文心衝程新穎點了點頭，露出了難得一見的靦腆。

因著共同的“秘密”，回到學校之後，兩人漸漸有了交流。

很快，程新穎就發現，“你好像也沒那麼喜歡瞿錚啊？”

蘇文心不置可否，不答反問：“那你喜歡他嗎？”

啊？程新穎的心跳停了一拍，一時間心緒翻飛：他究竟喜歡還是不喜歡？如果不喜歡，為什麼逃課去聽演唱會？他為什麼這麼問？

見程新穎紅了耳朵不說話，蘇文心沒有追問，他溫柔道：“我有個……朋友，他是工作人員。”

“啊！”程新穎以為自己懂了，“原來你喜歡樂隊啊？怪不得中午總見你在音樂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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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程新穎的設想，如果沒有意外，她和蘇文心會愈發瞭解彼此，他們之間的關係也會重新被定義。

畢竟，不是沒可能的啊。

只要打破最初的距離，蘇文心看起來就是稍稍努力就能追上的樣子。他溫和包容，孝順友善，難得的是有著同齡人沒有的成熟。

從此，寢室熄燈過後的男生大盤點，程新穎總是小心翼翼，避擴音起蘇文心的名字。她知道像蘇文心這樣的男生有多難得，不希望自己暗中守護的珍寶被別人發現。在從小敬愛的父親頻繁出軌最後與小姨重婚的時候，程新穎就已經對人性有了更深刻的認識。

“新穎，你喜歡誰啊？每次你都不說話！”舍友不斷追問。

程新穎很想糊弄一個，但總是說不出口。

“別說你沒有哦！我看到你的素描本了！”

“啊啊啊啊！我以為只有我看到了！”

“到底是誰啊！我實在想不出！”閨蜜恍然大悟，“難道是校外的！”

下筆的時候已經有意遮掩，但不免還是露了行跡。幸好，蘇文心在校內校外確實是兩個樣子，想必女生裡只有自己見過他在水果店招徠顧客的熱絡。

見程新穎不說話，安靜過後，起鬨聲連綿不絕，“看來是真的啊！”

“人美路子野！”

“不愧是我們的文藝女神！”

有關心上人的話題告一段落，躁動的心卻無法就此平復。

高三一年，程新穎養成了每天吃水果、喝牛奶的習慣。她開始關注音樂，聽英文廣播、戴著耳機走路。

正當程新穎猶豫著是否要採取下一步行動時，蘇文心如同一顆被海水雕飾的礁石，愈發引人注目——他的成績穩中有進，步步高昇；長期待在室內，面板也回覆原本的白皙，顯得輪廓清晰的五官愈發俊秀。

所以，哪怕程新穎閉口不提，蘇文心的名字還是一次又一次出現在寢室夜談裡。直到有一天……

“唉，我讓秦冉問過了，他說現在不考慮。”

“想也知道，他一看就是那種知道自己在什麼時間該做什麼事的人。”

“我記得徵集志願的時候別人都想了好久，他提筆就寫。”

“w大啊！以他的分數，努努力，b大也不是不可能吧？”

“w大的文學院很有名的，很適合他。謙謙君子，文心雕龍。”

聽著滿是感懷的議論，程新穎默默下定決心，高考結束就表白，可不能便宜了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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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你，畢業了！”程新穎望著剪了板寸的蘇文心，心中五味雜陳。

“同喜。”蘇文心笑著迴應。

他不是吝惜笑容的那種清冷性子，但像現在這樣和煦自在的笑容也不多見。程新穎收回同學錄，鼓起勇氣道：“那我們，b市再見？”

“好哦。”

他的心情是真的好，連說話的習慣都改變。程新穎望著那步步遠去的清俊背影，心中如同在揉搓一顆檸檬。

那句日夜醞釀過千百次的話最終還是沒有問出口，因為蘇文心在前一刻鬆了口。

“w大有想見的人，所以很想早點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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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因為少女時期那顆敏感又脆弱的心，到了b市，程新穎並沒有像她自己說過的那樣，再與蘇文心聯絡。

她忙著熟悉陌生的城市，改變學習方式，適應新生活。更重要的是，把過往細細咀嚼，程新穎後知後覺地發現，或許蘇文心早已明晰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