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遠超看著小女兒,微笑道:“小雨,你怎麼守在這裡?是有事等爸爸嗎?”
往日裡可見不到這麼乖巧的女兒等他回家。
聶雨笑成了一朵花,她穿著一件白色羊絨衫,小討好的上前道:“沒有事呀,我想爸爸了還不行?”
聶遠超呵呵一笑,他一共四個孩子,聶雨是最小的,又是唯一的女兒,自然溺愛的多。
其他三個大的,都在部隊上。
聶遠超在沙發上坐下後,聶雨嘻嘻笑著走到背後,替父親捏起肩來,道:“爸爸,今天廠子裡有招待?您怎麼不回來吃飯呀,媽媽煲了湯的,您沒回來吃,她都生氣了。”
聶遠超問道:“你媽媽呢?”
聶雨笑道:“在小書房呢,她是兒童出版社的主編嘛,任務很多的。”
聶遠超道:“那能不能麻煩聶雨同志,去將李翠雲同志請來,咱們開個家庭小會呢?”
聶雨心裡隱隱發虛,問道:“爸爸,怎麼突然要開家庭小會呢?您是不是聽到了什麼謠言……”
聶遠超微笑道:“沒什麼大事,就是探討一些小事。怎麼,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聶雨忙道:“沒有沒有……那好吧,我現在去請李翠雲同志。”
說罷,躡手躡腳的出了門。
看著女兒背影,聶遠超微微搖了搖頭,眼神中隱隱透出無奈神色。
沒一會兒,就見聶雨和一個氣質出眾衣著時髦的中年女人進了門,這人正是聶遠超的妻子,聶雨的母親,中國少年兒童出版社的主編李翠雲。
“老聶回來了?在軋鋼廠還沒開夠會,回家繼續開?”
李翠雲開玩笑說道,順手給聶遠超倒了一杯茶。
其實論級別,她並不比聶遠超低,甚至影響更大些。
畢竟,少年兒童出版社是國家級出版單位。
而軋鋼廠,原先不過是公私合營的產物,即便現在擴大了很多,也遠不及首鋼的地位。
聶遠超微笑道:“軋鋼廠的會是公事,家裡的會是家事,不能混為一談。”
李翠雲看起來比較欣賞丈夫的穩重,笑著坐下道:“好,那就談談家事。是小雨有什麼問題?”
聶雨心虛道:“我有什麼問題?李翠雲同志犯了唯心主義錯誤!”
李翠雲白她一眼,看向聶遠超。
聶遠超沒有顧忌女兒祈求的目光,還是決定告之妻子:“今天我得到訊息,你女兒為了爭奪心上人,大鬧工人醫院,不讓別的女職工靠近,護食一樣把人藏在後面。今天當著冶金部老趙的面,人家還拿這事開玩笑。”
李翠雲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瞪向自己的女兒,嚴肅道:“什麼時候談的物件?聶雨同志,你居然偷偷摸摸的搞小動作?”
聶遠超無語道:“她這還偷偷摸摸?”
聶雨連連小點頭道:“對,我一點沒有偷偷摸摸。”
李翠雲白她一眼,看向聶遠超道:“嚴肅點!她找的是醫生吧?中醫?你們軋鋼廠的工人醫院很普通啊,能練的出好醫術嗎?”
聶雨忙道:“媽媽,李源的醫術很好的,今天就出名兒了!”
聶遠超揉了揉眉心道:“問題不在這……”
李翠雲見丈夫這個樣子,好奇道:“那問題是什麼?這個……李源?他人品不好?還是成份不好?”
她沒問相貌,因為她相信自己女兒一定會找個好看的。
聶遠超苦笑道:“都不是,問題是,人家沒相中咱們姑娘,避之如虎啊!”
“嗯?!”
李翠雲不可思議的看向自家閨女,百思不解道:“也沒醜成那樣啊……”
可能因為是在少年兒童出版社工作的原因,所以童心未泯,身上少了許多這個年代應有的嚴肅。
聶雨氣的俏臉通紅,跺腳道:“媽,您說的什麼啊。”
李翠雲呵呵道:“你爸爸還能說假話不成?說說看,那個叫李源的,憑什麼看不上你?”
聶雨聽了媽媽的話,不知怎麼,一時間突然委屈起來,眼淚滴答滴答的往下掉,道:“他說,他說我們不在一個世界,不是一路人。可以當朋友,不能當……”
見女兒這樣難過,聶遠超心疼道:“這麼敏感自卑的男人,怎麼配得上我的女兒?”
聶雨一邊落淚一邊搖頭道:“他才不敏感自卑呢,誰都能和他開玩笑,他也從來不生氣。有的時候月末沒糧票了,還會問人借,大大方方的借,大大方方的還,從不佔人便宜。我們都不讓他還,他卻笑著說,君子固窮,小人窮斯濫矣。倒是願意讓我們給他打飯……”
李翠雲和丈夫對視一眼後,詫異道:“既然他並不在意窮富之別,又落落大方,那為何因為家庭原因拒絕你?可別說一套做一套,故意這樣……”
聶雨難過壞了,搖頭道:“今天他跟我說,高門多是非,他只想過普通平凡的百姓生活,踏踏實實的學習醫術。希望我不要打擾他,不然朋友都沒的做了。媽,我倒希望他能說一套做一套……”
看著泣不成聲的女兒,聶遠超和李翠雲兩口子心疼壞了,可人家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還能怎麼辦?
上趕著倒貼,那不活成笑話了,也沒尊嚴吶。
李翠雲上前將女兒抱在懷裡,安慰道:“女孩子的每一次喜歡都很珍貴,尤其是情竇初開時。但只有和兩情相悅的人彼此喜歡,才會得到真正的幸福。老話說,強扭的瓜不甜,不是沒有道理的。”
這是這個時代絕大多數普通百姓說不出來的話,也只有他們這樣的人家,才能接觸到外面世界的書、電影、音樂,薰陶出超前於當下時代的思想。
聶雨卻不願相信,淚眼婆娑道:“我覺得,李源不是不喜歡我,只是嫌棄我的家庭出身……”
遠在南鑼鼓巷九十五號的李源同志,此刻突然收到了來自聶遠超和李翠雲的負面情緒共計二百五。
李翠雲到底是文化人,沒有斷然否定或者強勢壓制,她微笑道:“既然你有這個信心,那何不順其自然,交由時間來見證?真正的喜歡,不會隨著時間而褪色,反而會如酒一般,愈發醇厚香甜。你也不要強求一時,不然說不定會適得其反。”
等安撫了聶雨回房休息後,李翠雲問聶遠超道:“要不要我去見見這個小夥?”
聶遠超搖頭道:“還是按你說的辦,順其自然就好。不過我倒方便看看,這人是不是真的志向高潔,真的蔑視公卿的雅士,還是一個沽名釣譽之徒!”
但無論如何,儘管兩人都未宣之於口,心裡卻有一個共識。
他們的女兒,不可能嫁給一個小小工人醫院的普通中醫……
不是看不起,而是從客觀上來說,不同層次的家庭出身,真的很難走下去,只會將日子過的一地狼藉。
他們捨不得。
……
第31章 小日子越來越有奔頭!
李源火了,至少在南鑼鼓巷算是火了,聲名大噪!
要說他的醫術真的高明到聲名遠播的地步了麼?
其實並不盡然。
主要是痛經之症治療起來本來就快些,再加上誰也沒想到,一個年輕的男醫生,能做到藥到病除。
還有就是,傻柱、許大茂、劉光齊等院裡人的誇大傳播。
但不管如何,李源的名聲算是打響了。
以至於他上了一天班,又去孫家開了兩個鐘頭小灶後回到家時,發現門外站了許多等著看病的女人。
可惜,放眼看去,以三十歲往上的居多……
不僅他們這個院兒的,連街道上其他幾座大院的人,也有過來排隊的。
只是和本院的人不同,其他大院的人來看病,多少都帶了些東西,或雞蛋、或幾個饅頭……
京城人其實還是要面兒的多。
最前頭站著的是街道辦主任王亞梅,看到李源回來後高興道:“源子回來了?”
李源也驚喜:“王姨,您怎麼在這?”
王亞梅見他作怪,沒好氣笑道:“這不聽說你的醫術好,還願意免費的給街坊鄰居看病嗎?我代表街道過來看看。源子,幹得好!你不聲不響的做下這樣的好事,我們街道也會有表彰的。”
這個好,刷聾老太太的聲望,可以在百姓間獲得好名聲。
而街道上獲得表彰,那可就代表官方認可了。
這個可值錢,還會通報到軋鋼廠,評優升級的時候有很大的作用。
瞧瞧庭院裡易中海、劉海中、閻埠貴三人羨慕的眼神就知道,這份量有多足!
李源語氣謙虛道:“王姨,這不算什麼,不算什麼,我也沒做什麼嘛。”神情裡卻透著小得意。
王亞梅見他這樣淘氣真是喜歡的不得了,她們這代人還就是喜歡敢在領導面前淘氣但有本事的男孩子,因為戰爭年代,就屬這樣的人能打大仗,犧牲還不多……
她哈哈笑道:“那就繼續做吧!你能不要錢給街坊們出診,就憑這個覺悟,就值得這份表揚!開始吧,好好幹,這都排起隊了。”
李源爽快應道:“欸!”
其實對現在的他來說,診金什麼的都是小事,甚至名聲都不是第一考慮物件。
他現在最看重的,是有足夠多的患者,相信他,選擇他,這樣才能提供足夠的醫療經驗。
還是那個道理:中醫和西醫是有很大不同的,西醫只要有了準確的化驗結果,那麼就算一位合格的醫學生,都可以按照診斷治療標準進行開藥。
因為西醫有非常標準治療準則。
但中醫不行,中醫是大方科,治的不是病,是人。
每一個病人的身體情況不同,所開方子的藥都是不同的。
同一種病,方子上的藥都多有增減。
這就需要大量的病例進行經驗積累,尤其對年輕中醫來說。
可是絕大多數的年輕醫生,都很難讓病人信任。
他們通常只能作為老中醫的助手,無法單獨診斷開藥,因為病人不信任。
經驗積累起來就慢,醫術提高的也就慢。
這幾乎是一個惡性迴圈,也是中醫難發展傳承的原因。
眼下的機會難得,李源當然要抓住這股東風,儘快的積累診治經驗,來提高水平。
他和趙雲正學習《甲乙針經》,光在銅人上認穴位有什麼用?
他先前學的“閉氣針”,只練到三寸針,為什麼?沒有練習物件啊。
所以他現在選擇不收那仨瓜子倆黃豆的診金,而是選擇在儘可能多的街坊鄰居身上積累經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