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被李源攙扶起來的孫月香,又噗通一下跪倒在地,悽聲喊了句:“爸!媽!是我不孝!”然後伏地痛哭,哭聲斷人肝腸。
李源看著都眼淚花花的,趙葉紅上前,將孫月香扶起抱住,正好看到李源紅著眼站在那掉眼淚,看的有些好笑,她拍了拍孫月香的後背,道:“行了,有什麼好哭的?你才吃了幾年苦,看看你師弟,打小在農村,家裡那麼多兄弟,就沒吃過幾頓飽飯。一個人熬到今天,年紀比你還小,吃的苦是你的十倍,這才比你懂事的多。
所以,你也不必覺得自己有多苦。不過走了幾年彎路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
還別說,氣氛一下沒那麼悲傷了。
李源乾笑著擦了擦眼睛,道:“師父,月香姐不是為了她自己,是為了小慧。”
趙葉紅哼了聲道:“要是為了她自己,她還不肯回來了是不是?”
李源忙道:“喲!您可別這麼說,光為她自己,她早就回家了。不說這些了,要不咱們包餃子吧?正好有二斤鮮羊肉,讓我好好吃一頓飽飯吧!您也知道,打小沒吃過幾頓……”
趙葉紅白他一眼,目光中卻難掩滿意。
眾人笑了起來,孫達上前拍了拍李源的肩膀,對妻子這個當兒子一樣關心的弟子,又一次重新整理了好感的高度,他大氣道:“也別包餃子了,這會兒怕是來不及了,咱們去新僑飯店,今兒吃西餐。”
李源嘿嘿笑道:“師公,我可不愛吃那玩意兒。真不是拍馬屁,魚子醬吃起來還沒我師父醃的酸黃瓜對胃口。嘖,說著都流口水了。”
孫達無語的看著李源,這還叫不是拍馬屁?
孫月玲都無語了,在一旁忍笑刮臉蛋羞他!
李源正色一些,道:“師公您甭不信,洋人懂什麼叫美食?他們也就那麼幾樣玩意兒,生牛排跟茹毛飲血沒區別……我們院兒有一個譚家菜傳人,又得了川菜真傳……不像我,師爺那幾樣絕學硬摟在手裡不肯教,非說什麼傳兒不傳女,傳內不傳外,可憐我連一招半式真傳都沒學到,我那鄰居叫傻柱,反倒得了兩門真傳。
怪不得廚藝越傳越興旺,中醫越傳越式微,敢情在這……
算了,不提也罷,總之下月師父過生兒,我請那位朋友來掌廚,孫叔您也見識見識,咱中華美味絕不比西餐差!”
孫達面色古怪的看著李源,一旁趙葉紅居然附和道:“就是,你師爺就是小氣,寧肯絕了那點本事,也不肯傳給自家人,好似誰樂得非要跟他學一樣。李源,晚上我帶你去找李業強李老,他是攻邪派的國手大醫,咱們找他拜師去。”
李源驚喜道:“嘿,真是巧了,我最近也一直在學習《儒門事親》,正在研究攻邪派呢!師父,乾脆咱師徒二人改投攻邪派得了!”
趙老爺子不能忍了,哪怕知道這師徒倆在唱雙簧,卻還是拍案而起,氣的鬍子都飄起來了,怒道:“胡說八道!你們竟還想著去學攻邪派那種離經叛道的經派?我趙家乃正宗傷寒派傳人,從張仲景、孫思邈到王好古、許叔微,哪個不是當世第一名醫?你們居然敢反叛師門?!”
李源笑眯眯道:“瞧您說的,您老人家的《甲乙針經》捨不得拿出來教我,我們還不能另投名師?也是沒法子啊!”
趙老爺子聞言一滯,隨後仰頭長嘆一聲,道:“罷了罷了,建國那小子連湯頭歌訣都背不下來,這麼大了就只認得一味三七,指望他是沒戲了。原指望你師父能多生個兒子,也好分趙家一個,誰知道……”
“爸!!”
趙葉紅差點沒氣死,怒視老頭兒。
老爺子自知失言,乾笑了聲,對李源道:“我在這裡多住半年,你每天下班了過來,一天兩個小時,多了我精神頭遭不住。半年內你能學多少是多少,能不能學到真本事,全看你自己。也就看你小子對你師父是真有孝心的,不然……哼哼!”
……
第12章 我說:人不能太自私,不能只想著自個兒!
“啊哈哈!”
孫家飯桌上,一陣又一陣的笑聲不絕於耳,彷彿年節一般。
李源就著酸辣爽口的醃黃瓜,一口一個羊肉大蔥餃子,吃的不亦樂乎。
他在孫家很自在,而且還越發放的開,對他自己的所作所為也不藏著掖著,將四合院內的人和事說了遍,莫說孫達、孫月玲、孫建國等人,就連趙葉紅和孫月香母女倆,有時都忍不住笑出聲來。
等一大家子笑的差不多了,李源就見恩師趙葉紅似笑非笑的盯著他說道:“我先前就隱約聽人說過,你在你們院兒幹了好些不當人的壞事,我本來不信,沒想到還真不算冤枉你。
李源,你從攻邪派學的那些手段都用在你那些街坊鄰里間了?你小心點,真惹出眾怒來,你也落不得好。”
李源大感冤枉道:“師父,我真是……六月飛雪啊。”
孫月玲笑的前仰後合道:“源子哥,你故意將肉味兒憋一屋子,趁人早上去中院洗漱的時候放出來饞人……得多損才幹得出來啊,源子哥,您這還六月飛雪啊?我要是住你們院兒,我也罵你壞!”
孫月香又撐不住笑了一會兒,柔美憐人,她細聲細語道:“這些頑皮手段,瞞不過人的,他們知道後,肯定會生氣。”
李源嘿嘿一笑,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就是得讓他們知道,我不是好惹的。同時呢,這樣的手段又不會給他們造成真正的傷害,尺度剛剛好。”
孫建國崇拜完了,看著李源激動道:“哥,還是您會玩兒啊!”
趙葉紅沒好氣道:“哪那麼些亂七八糟的事,我就說你乾脆搬這邊家裡來,東廂有兩間屋,你和建國一人一間,還方便你跟老爺子學習針法。”
孫月玲連連點頭贊同,嘻嘻笑道:“源子哥,以後你來我們家,弄一屋子肉香出來,看看是什麼後果嘛。”
李源揮手驅趕:“去!我不想活了我?”
孫月玲又咯咯直樂。
李源對盯著他的趙葉紅道:“師父,真不是我不知好歹,我是這樣想的。咱們中醫行當,是非太多。五四年前,偉人同志沒給咱正名的那十幾年,上頭直接給中醫冠上不科學之名。然後就是無數的質疑、打壓,既有外部的,也是內部的,後果堪稱慘烈。
頂層的事咱干預不了,也沒轍,但咱們內部,還有和西醫之間的關係,不能再任憑人家對付咱了,得想法趨利避害,哪怕趨利不成,也得避開禍害。
所以一味的埋頭鑽研醫術,不通世務,現在看來是不大可行的,還得知世事。
正巧我那邊的院子裡,什麼樣的人都有。多觀摩觀摩他們,對我的人生閱歷有很大的幫助。其實好多事本應該親身經歷才更真切,可我又實在沒有時間,只能取個巧。”
孫達點頭讚賞道:“小李這個年紀就能有這樣的思想,很不簡單!葉紅,咱們應該大力支援。孩子大了,終究要在逆境中鍛鍊自己,將來才能獨當一面。小李如此,以後建國也是如此。
小李,如今全國上下各行各業都在大踏步的前進,氣氛難免浮躁,你還能靜下心來想這些,不錯,很不錯。”
趙葉紅聞言,點了點頭,就不再強求了。
對這個弟子,她的確寄予厚望,希望能歷練出來,獨當一面,成為一方精誠大醫!
趙老爺子埋頭吃了好一陣,這會兒抬頭問道:“孫達,你真覺得全國各行各業都在大踏步的前進?”
“……”
孫達一滯後,呵呵笑道:“報紙上說的,那還能有假?”
趙老爺子也是呵呵了聲,然後轉頭問李源道:“李小子,你覺得呢?”
李源搖頭道:“其他行業我不知道,但我出身農村,當過農民,所以我覺得農業口……恐怕會有問題。師父、孫叔,能多備些糧,就多備一些吧。”
孫達眉頭微微一皺,道:“怎麼說?這幾年可一直都是風調雨順,不缺糧。我看報紙上說,人家農村都在搞合作社,大食堂,吃的比城裡好多了。”
這話倒不假,眼下全國上下結社吃大食堂,日子過的火熱著呢!
上面也並非完全是拍腦袋,五八年之前的五年裡,是建國以來取得很大成績,大踏步前進的五年。
可惜了,歷史長河於此時終究還是起了波瀾……
再加上那個公社大食堂……頓頓有肉頓頓吃白饃,什麼樣的家底兒能經得起這樣造?
再看看今年的氣候,北方冬月幾乎沒怎麼下雪,南方也是,過年後一場雨都沒下過,春雨貴如油啊。
沒了這些油,莊稼怎麼能保證?
師父、孫叔,我覺得糧食問題要從最壞的角度考慮。
孫達眉頭擰緊,緩緩點頭道:“好,我知道了。正好家裡去年新修了地窖,可以囤一些……”
李源猶豫了下,方道:“最好能囤多少,就囤多少。另外,囤糧一定要保密。一來減少不必要的麻煩多了。二來,真到了那一日,別人知道家裡有糧,都來借糧,給或不給都是問題。”
到了五九年初,也就是明年,農民們都開始挖野菜了……
孫達長長舒了口氣,看著李源點點頭道:“知道了。”
隨後又有些惋惜的看了看挨著趙葉紅坐著的孫月香,可惜大的年長五歲,還造成了眼下這樣的境地,不然說給李源,那才是真完美了。
再看向二女兒,又小了五歲……
小五歲倒是不打緊,可總不能困著李源五年不找物件結婚生子吧?
這年頭,二十歲不結婚的年輕人,並不算多。
孫達心裡鬱悶,舉杯提了提,也不等李源迴應,就仰頭幹了。
李源自然趕緊陪了一杯。
吃完飯又坐了會兒,和趙老爺子約定明天傳藝的時間,李源就告辭回家了。
對於孫家的情分,李源心懷感激。
兩輩子了,他做人準則就沒變過,其實也和大多數樸實的國人一樣。
人敬我一尺,我還人一丈。
趙葉紅視他為入室弟子,和自家子侄一般親近,那他也以真心回報之。
恩怨分明,就這麼簡單。
……
“哎喲,李源,你這是買新車了?!”
在孫家待到快晚上了,李源才騎著腳踏車回四合院,剛進前院就被閻埠貴攔下,看著李源手裡的腳踏車,閻埠貴眼珠子差點沒瞪出來。
眼下四合院裡連一輛腳踏車都沒有,許大茂的老子許福貴倒是有一輛載重腳踏車,可那是軋鋼廠的,許福貴騎著下鄉放電影時用的。
所以,李源這個從農村出來沒幾年,窮的叮噹響的小年輕,竟成了四合院一百多號人裡頭一個有腳踏車的。
這到哪說理去?
感覺到來自閻埠貴的負面情緒源源不絕,李源本想直接進門的步伐也停了下來,他用力拍了拍皮坐包,啪啪作響,好似打在閻埠貴的臉上……
他炫耀道:“三大爺您瞧瞧,最新式的鳳凰牌,全價一百四十七,加上砸鋼印什麼的,統共花了一百五。”
閻埠貴表情都有些扭曲了,滿臉酸澀道:“源子,你這車……怎麼沒裝摩電燈?該不會是沒錢了吧?”
摩電燈是當下非常流行的,裝在腳踏車車頭的裝置,由一個燈頭和一個小型發電機組成,靠和腳踏車輪摩擦帶動生電。
一個就要八塊錢,當下大多數苦力半個月的工資也就那麼多。
李源笑眯眯道:“我們中醫科不是西醫,不用值夜班,我安摩電燈有什麼用?再說,別人不知道,難道三大爺也不懂?”
“什……什麼?”
每當李源用知識分子的姿態談話時,閻埠貴都有些心虛。
李源笑道:“這摩電燈是靠轉輪和輪胎之間的摩擦阻力帶動才發的電,這是初中物理學知識,三大爺不會不知道吧?再說,摩擦起來多廢輪胎啊?本來能用五年的輪胎,這麼摩擦起來,不用三年就得完。所以我覺著,沒必要。”
閻埠貴笑不出來了,點頭道:“懂……我怎麼會不懂物理學……小李,你說的對,以後等我買車了,我也不裝摩電燈。不是為了省錢,沒必要!”
三大媽在一旁道:“小李,別瞧你這腳踏車了,快到裡面去看看吧。賈家說要去告你呢!”
李源一點不吃驚,笑眯眯道:“三大媽,賈家又鬧什麼么蛾子?”
三大媽看起來挺痛快,說道:“今兒你走後,棒梗去你房裡偷紅燒肉去了。還別說,真讓他找到了半碗,拿回家後和他奶奶夥吃了。結果沒一會兒,爺孫倆就開始拉。好傢伙,這會兒賈家門口都站不了人,那個味兒喲!”
才和賈張氏打過一架,還被打哭的三大媽,這會兒開心壞了,說的強調和過年唱戲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