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裡面的人時,傅斯舟略微有些驚訝,但並不算太意外。
只是他很清楚,那個給他打電話的人、給阮綏音寫了數百封信的人,並不在這三個人之中。
顯然,面前這三個人也深諳於此。
傅斯舟走上前,坐到了段奕明對面另一側的沙發上。
保鏢自然是沒辦法開口說話,而顧聞景仍然是那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的樣子,自然沒有要先開口的打算,至於素來和傅斯舟不對付的段奕明也是自顧自地一口接一口抽著煙,似乎無暇說話。
四個人經歷了約莫有三分鐘的靜默,最終段奕明碾滅了菸頭,啟唇正要說話,傅斯舟卻略顯刻意地搶在了他前頭先一步開口:“沒人對那個人的身份有頭緒麼。”
段奕明扯扯唇角:“大概是那個從中學開始就給他寫信的人。”
保鏢沒做出反應,只是在心裡認同,傅斯舟也微微頷首,只有顧聞景有些莫名地皺起眉:“什麼信?”
又是一片靜默,似乎沒人打算回答他的疑問,顧聞景也識趣地沒再刨根問底。坦白說,那個人的身份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想做什麼,他想讓他們做什麼。
“撥過來的那個電話我查過了。“傅斯舟又開口,“是個用電腦轉到了邊境外ip的網路通話,沒辦法溯源。”
“那個人知道他的身世,知道中學時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甚至比我們在座任何一個人都知道得更多。”段奕明說,“我實在想不出來這個人能是誰。”
“我想,他和那個在網路上爆料了不少內情,包括你和他在公司爭執,也包括我在家門口推倒他的影片的人,是同一個人。”傅斯舟說,“這至少足夠說明,他有一定的計算機技術,甚至可以說得上是個過關的駭客。”
“——他非常瞭解公眾的心理,對輿論風向也有一定的把控力,所以每一次,他都能把矛頭直直指向他想針對的人,達到他想要的目的。”
“對於綏音,他無條件地擁護,也無差別地攻擊所有傷害綏音的人,但自始至終,除了那些信之外他從沒有走到過綏音和我們眼前,或者說——”
“他一直都在我們眼皮子底下,但我們從沒有察覺。”
“因為他善於偽裝、精於人心,他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幾乎不會引起任何人的特別關注,卻早就已經把我們每一個人都看了個透底。”
段奕明倒吸一口涼氣,一方面有些膽寒這樣一個陰暗又複雜的人一直隱藏在他們身邊,一方面又慶幸這個人是站在阮綏音這邊的,儘管他曾經為了阮綏音而引導輿論攻擊自己。
傅斯舟話音未落,房間裡猝然響起不知為何顯得格外尖銳的電話鈴響。
保鏢很快便鎖定了角落的矮櫃,三步並作兩步衝上前去一把拉開抽屜,看見了裡面的一部手機。
保鏢把手機拿出來,遞給了傅斯舟。
傅斯舟接過來,迅速掃了眼上面的未知來電,隨即接通了電話,開啟擴音放到了桌上。
“看來你也把我分析得很透徹啊——”那頭拖了個長音,語調隨即很快沉下來,冷聲道,“傅首長。”
“但我想,我的身份恐怕並不是我們今天聚在這裡,所要探討的重點。”
“那就別賣關子,故弄玄虛。”顧聞景終於開口了,“你到底要幹什麼?”
“我已經說過了。”那人說,“我要讓他重新回到原來的位置,也要……”
“讓傷害過他的人死無全屍。”
“老大!”蔣思睿迎面撞上從審訊室衝出來的楚宴,“怎麼了?”
“他要退出專案組。”梁亦馳緊跟在他身後走出了審訊室,替他回答了蔣思睿的問題。
直播結束了,在破億的直播評論中,義憤填膺呼號著要懲治惡人的聲音幾乎是壓倒性的,他們那架勢彷彿恨不得要衝出螢幕來將徐可陽就地正法。
照直播人的意思和直播的走向,就算不用說明,梁亦馳、包括整個警視廳的人都很清楚,徐可陽和謝瑜凶多吉少。
聽到梁亦馳的話音,原本十分決絕地衝出來的楚宴卻又停住了腳步。
梁亦馳走上前,握住他手腕:“我明白你的。”
“——我明白你的。”
楚宴頓了頓,有些遲疑地回過頭。
“我知道你只是為阮綏音不平,也知道你只是很難釋懷法律和程式在那個時候沒能救他於危難之中,才至於到了最後,到了今天,所有事情要走到這一步。”
“所以呢?”楚宴不解,“所以即便你明白,還是要阻攔我,因為我們的職責,對嗎?”
“我只是想告訴你,如果今天我們不堅守這一份程序正義,那以後我們也同樣沒有底氣再用法律去聲討懲治別的罪人。”梁亦馳說,“我向你保證,如果我們真的能把徐可陽和謝瑜找到,我一定、一定會讓他們得到應有的懲罰。”
楚宴沒說話,電話適時響了,梁亦馳接起來。
“梁隊,我們追到那個徐可陽失蹤前駕車把他帶離醫院的司機了!”
梁亦馳握緊了手機:“立刻帶他回來。”
徐可陽原本是以保外就醫的理由在正式宣判之前被保釋,但在失蹤前夜,他卻被秘密接出了醫院,就此不知所蹤。
梁亦馳去查過,徐可陽住的病房被徐家的人和警方把守得嚴實,如果不是有人有意放水,他絕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覺地被帶出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