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世界,我怎麼敢說這樣的話。你看,江月鹿,我們人啊,根本誰都拯救不了。”
江月鹿沉默半晌,“但?是老師,您救了我。”
孔逐寧一頓。
不可置信地朝他看來,“你叫我……什?麼?”
自從得知真?相以後?,江月鹿從不客氣地稱呼他為您,他不像童眠和冷問寒,對著老師也是說你。
百年前?江月鹿就是學院的一員,百年後?又進了學院,所以他尊稱孔逐寧一聲老師,是完全合理的。
他從來不叫,孔逐寧知道,他一直抗拒、厭惡他。不止是他,還有關於巫師的一切,都讓江月鹿豎起渾身的刺去?拒絕,他討厭這裡?的一切,從前?是因為江家,後?來是因為學院偷走了他的親人。
但?是江月鹿在他萬念俱灰的時候叫了第一聲老師。
“我從前?沒覺得這個稱呼這麼好聽。”孔逐寧笑著說:“可能是你說出來的,就更受用?了。”
“好吧,我就來當一刻鐘你的老師。”
孔逐寧站起來,做出迎接的姿勢。
“現在,來殺了我。”
江月鹿沒動,他不可能殺誰。
但?他的手就像有自己的理智,先一步做出了動作,二指併攏一聲令下,這房間的四面牆像是傾倒的鏡中水,在傾瀉而下的一瞬間變成了無數只透明的水色之箭,朝著孔逐寧齊聲並進,數百水箭瞬間穿透孔逐寧的身體,完成使命後?便溶解為水。
孔逐寧的渾身溼透了,他的身上沒有留下一隻箭,卻?溢位了無數孔洞裡?的鮮血。血水混雜很快就抽乾了他,在腳下印出越來越大的血泊。
“啪嗒。”
桌上斜斜墜落的相片框滾進了血水裡?,翻出了笑容晏晏的一家人。
血濃於水。
孔逐寧的嘴唇蠕動了兩下,“……本來我不想死在你手裡?,才讓江月鹿動手,但?是連這點願望都不給我,神明啊,真?是……”
他沒有說完就倒了下去?,心口最大的孔洞剛好成為照片的匣子,將虛構出的血脈鑲嵌進了他的身體。
江月鹿,或者說佔據了軀殼的神明,幽幽道:“這一路真?是辛苦你了,孔逐寧。”雖然說他辛苦,但?根本沒有低頭看一眼孔逐寧。
他伸展了一下雙手。
這是他第二次佔據這具軀體,可還是用?得不太靈活。
而且,還有個小?東西在身體裡?掙扎,更讓他不太舒服。
“掙扎吧,你也掙扎不了多久……唔?”他眼前?忽然一暗,接著身體一輕,居然以靈體的狀態和江月鹿對視。
他居然被?江月鹿硬生生拖進了身體!
“勸你不要動。”江月鹿見?他臉色不善,立刻道:“我現在還能掌控這具身體,不聽我的我就立刻自殺。”
“你真?捨得死?你不要夏翼了嗎?”
江月鹿冷冷地看著他,他就知道這人是來真?的。
他收起了虛假的笑意,“你要幹什?麼?”
江月鹿冷笑道:“我要幹什?麼?現在是我的身體要被?你搶佔,是我被?你佈局引入了這個圈套,是你搞得天下大亂,你們神是不是高高在上慣了,搶東西這麼理所應當?那不如別做神了,去?做乞丐不是更好?”
“哦,對了。乞丐都能自知冷暖,跟你比簡直是登月碰瓷,辱乞丐了。”
和他一模一樣的人影不為所動看著他。
二人的長相身高都完全一致,看起來就像面對面的雙生子。但?是神更加無感清冷,聽到江月鹿如此?辱罵也沒有生氣。
“你有點像當年了。”他反而做起了判斷。
江月鹿頓時感覺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當年我已經到了最虛弱的時期,只能聽到離我最近的祈願。學院的學生也在裡?面,他們每個都有渴望的東西,一到夜裡?心動起來非常吵鬧……可是你卻?沒有一次祈求過我。有時提起我來,也是像剛才這樣帶著脾氣。”
“那時候我就想,做一個像你一樣的人真?的很爽。”
江月鹿像聽到了很荒謬的話。“很爽?”
“是啊,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喜怒由己,看不順眼的便大罵出聲,喜歡的便說盡甜言蜜語,我多想像你一樣啊。”
江月鹿:“所以你就是因為這……因為這選了我?”
與他相似的臉微微一笑,“這是不能違抗的命運。”
江月鹿沒話說了,他盯著這張臉,這張臉和他太相似,像到有些毛骨悚然,可他還是用?力盯著,“你大費周章佈下這個百年之局,應該不止為了奪取我的身體降臨吧?你還有其?他的圖謀是不是?”
“被?你發現了?我以為我瞞得很好……噢,是你的小?夥伴告訴你的吧。”
江月鹿愣了一下,他摸不清這個小?夥伴是指誰。
他有這個想法,是因為直覺,此?刻從他心底湧來的直覺。
遠處傳來奇異的震聲,他們兩個心靈相通般一起轉頭看向同?一個方?向,不同?的是江月鹿什?麼也不懂,但?神明卻?很瞭然:“要開始了啊。”
江月鹿一頭霧水,但?不妨礙他直覺不妙,“開始什?麼?”
“你不該問我問題,此?時此?刻我在想什?麼,你都能知道。珍惜這種機會?吧,可能幾分?鍾之後?你就要灰飛煙滅,再也體會?不到神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