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偏院就開始下雨，洋洋灑灑的飄在空中，輕柔的跟棉絮似的。周圍霧濛濛的，彷彿蒙了一層青紗帳，前路不大清晰。

安陽府的賓客散了不少，此時安靜的很。

徐若雲走到前院就看見陸越欽等在那，他還沒走。

細雨傾斜，些許打在他衣襬處，沾溼了一點，可這絲毫不影響男人卓越的氣質。

徐若雲不知怎的，看見他便想起剛才的事，接著又想起當初嫁給他的事，兩件事合在一起，使她格外愧疚和自卑。

甚至感覺沒臉見他了。

她硬著頭皮過去，問：“你怎麼沒回去？”

陸越欽揹著手，聞言手鬆開，眉頭微擰，“等你。”

這麼溫柔的語氣，徐若雲更心虛了，她哦了聲，抿著唇，為難的說：“我要回去一趟。”

她的眼神暗淡，沒了光彩，光是想想就知道徐若千的事對她衝擊很大，她很想幫忙，但陸越欽能想到，她回去也幫不上什麼。

男人無聲嘆氣，“我跟你一起回去。”

徐若雲避開他的眼神，連連搖頭，“不用不用，我想自己回去。”

她不想他看見那些事。

陸越欽沒勉強她，吩咐居平送她回徐府，他自己則是做周時清的馬車走得。

他不跟自己回府，徐若雲感覺輕鬆些，回去的路上不禁在想，徐成義會怎麼做的？

她露出譏笑，還用想嗎，肯定是要促成一段“美好”的婚事。

徐家大廳內，下人全都支開，徐若千跪在地上，懶散散的，對自己犯的錯並不在意。

甚至在徐成義訓斥她的時候，笑著反駁，“女兒錯哪了？我這都是跟您學的，當初為了攀上陸家，您不也是算計嗎？不顧徐若雲的聲譽，傳的滿城風雨，忘了嗎？”

“你不為我的婚事著想，我總得為自己著想。”

徐成義氣得說不出話來，他抬起手，又是一巴掌，徐若千的臉頰瞬間紅腫，但她還是不服氣，堅決認為自己沒錯。

“你可以有心機，但不能自己送上門，你這算什麼？”

徐成義的話迴盪在屋內，好半晌沒聲音。徐若婉知道他氣急了，於是拍拍他的肩，示意他坐下。

徐若婉蹲下身，神態相當冷靜，“知道當初三妹執意不嫁孫啟良嗎？”

“不想知道。”

不管她想不想知道，徐若婉都要說：“孫啟良不良人，吃喝嫖賭不說，外室妾室不知有多少個，玩死的也有。”

她看了眼徐若雲，接著說：“你回鄉下一段時間，等上些日子，給你說門親事，今日的事沒人會提起。”

話落，不止徐若千詫異，徐成義同樣驚訝，他想的是和孫家結親，怎的徐若婉就幫他做主了。

徐成義瞪著眼想說點什麼，但來不及開口，徐若雲便點頭附和，“大姐說的不錯，二姐，別嫁孫家。”

兩人一唱一和，徐若千忽然就笑了，指著她們，“哼，你們自己嫁得高門，就不管我這個姐妹了。行，那就別管我，我愛嫁誰嫁誰。”

徐若千知道她們說的不算，於是仰頭盯著徐成義看，“爹，我要嫁給孫啟良。”

她知道，徐成義會同意的，畢竟孫家也不差。

“你願意嫁，別人就願意娶了？”

徐若千一點也不擔心，她早就想好了，孫家會願意的。因為如此一來，孫家怎麼著也和陸家周家有關係了，他們巴不得呢。

“會願意的。”要是沒把握，徐若千也不敢踏出這一步。

徐若雲來回看著，瞧著徐若千和徐成義快達成一致，她立馬開口，阻止他們繼續說下去。

“二姐，有件事我本來不想說的，但你這樣，我不得不說。”

幾雙眼睛看過來，讓她相當緊張，她閉了閉眼，深吸下，說：“之前在堂姐的定親宴上，孫啟良和堂姐夫，他們兩人…”

她咬唇，對於那件醜事，實在說不出口，“他們和一個女子廝混在一起，一女侍二夫。”而且那女子已經死了。

這麼說，他們該明白了。

徐若雲說完，幾人面色各異，徐若婉面無波瀾，似乎早就知道，至於徐成義和徐若千，先是驚訝的怔了怔，隨即表示不相信。

這樣的事對他們來說簡直太震驚，而且看堂姐夫平日雖荒唐，但不至於跟另一個男人一起廝混。

徐若千直截了當的回她：“你不用糊弄我，我不信，不就是見不得我好嘛。”

“你…”

徐若雲從前吵架就說不過徐若千，現在依然如此，還是說不過她。

大概她再怎麼解釋，徐若千都不會信的。

默了半晌，徐若雲嘆氣，心知她管不了此事，說再多他們也不會信的。

她想回去了，很累。

徐若雲坐下喝了點茶潤潤喉，後邊他們說了什麼，她沒仔細聽，不過有件事可以確定，那就是徐若千一定要嫁孫啟良。

徐若婉也勸累了，起身走到她跟前，說：“三妹，咱們回去吧，別浪費口舌了。”

她點頭，走到門檻說了最後一句：“二姐，你別後悔。”

-

回到南園雨剛停，院子裡溼漉漉的，樹葉鮮綠清新，潮溼的空氣中裹挾著樹葉香，沁人心脾。

徐若雲累了一天，回到南園就累得打哈欠，她眯著眼進門，睜眼便見陸越欽坐在桌邊等她。

瞧見人回來，眼睛就黏在她身上，沒移開過。

“用膳了嗎？”她問。

“沒有，等你呢。”

對於今天的事，陸越欽沒問，但她不說，陸越欽也知道。

下人送來晚膳，兩人坐在一起，卻一點胃口沒有，攪弄碗裡的飯，一粒米也沒吃。

陸越欽擰著眉梢，盯了她好一會了，“你吃不吃？不吃就把今天的事說了。”

她霎時回神，他說的兩件事，眼下她一件也辦不到，不想說，也沒胃口。

她假模假樣的吃了一口，悶頭不想說話。

氣氛實在沉重，陸越欽也沒了胃口，放下碗筷，輕聲道：“既然他們不聽你的，那便由他們去，管不了就不要管了。”

陸越欽說的實話，徐若雲知道，只是看著徐若千深陷泥沼，她看不過去。

默了須臾，她特別自卑的問：“你會覺得徐家難堪嗎？”

她很想知道陸越欽的看法。

“是別人，不是你。”

直白又誠實的回答，徐若雲就知道他會這麼想，可是怎麼辦？她也是徐家人。

她苦笑下，眼眶悠地就紅了，“可我姓徐誒。”

無奈又帶著點嬌嗔的語氣，聽的人心疼。

陸越欽一時不知要怎麼安慰她了，明明她回來前，他想了很多，比如她要幫忙，比如要怎麼安慰，可是這一刻，竟然有點手足無措。

他聳動喉結，一把抱住她，摁在懷裡安慰，也可以在他胸膛哭一場。但是沒有，小姑娘只是紅著眼眶而已，眼角的淚自始至終都沒落下。

緩了好一會，徐若雲從他胸膛抬頭，笑得勉強，“吃飯吧，都涼了。”

她若無其事的拿起筷子吃飯，大口大口的吃著，沒之前那麼文雅，但她這幅模樣，怎麼看都不太對。

陸越欽想讓她別吃了，眼見著她吃了半碗，又把喉嚨的話堵了回去。

-

如徐若千說的那樣，他們的婚事很快定下來，過程相當順利，徐成義幾乎沒費口舌，孫家就欣然同意。

徐若雲聽南星說起的時候，淡然的哦了聲，情緒無波瀾，繼續撫摸著湯圓玩。二姐打定主意要嫁，誰都阻止不了。

那便這樣吧。

下午，吳秀棉派人來請她過去，說是祖母也在，要她過去一起喝茶。

說是喝茶，她覺得沒那麼簡單，去了才知道，原來陸越欽不知何時回來了。

約莫是回來的時候，直接去找吳秀棉的。

第054章

徐若雲近日心情不好, 總是悶悶不樂的，明媚的眼失去往日的光彩，蒙上了黯淡之色。她喟嘆下, 低頭走路，眼睛盯著腳尖瞧, 無意中走錯路都不知道。

南星在後邊喊：“少夫人，走錯了。”

反應緩慢的回神，抬頭一看，確實走錯路了, 她走的是去湖邊的路, 三月春光大好, 湖邊的景色很美，柳葉擺動，水波盪漾, 可她無暇欣賞。轉頭往另一個方向走, 面無吳秀棉久等。

她立在門口，目光掃了眼, 抬腳進門。祖母和吳秀棉不耐煩的睨了她一眼，沒說話, 徐若雲俯俯身，在陸越欽身邊坐下。

雙手放在身前，忽然有點緊張。她側頭，秀雅的眉微微上勾，用眼神問他：怎麼回事？

重要人物到齊了，徐若雲心慌的砰砰直跳, 她在想，是不是徐若千在安陽府的事, 陸家知道了，所以找她來是要訓斥她？

她皺著沒，又瞅了眼，感覺不像啊。要想教訓她，吳秀棉肯定不會讓陸越欽來的，那是為了什麼？

陸越欽偏頭，正對上小姑娘茫然的眼，眼睛亮晶晶的，帶著些不安，眼珠子轉啊轉，最後定在他臉上沒移開。

煩悶的情緒霎時消散，語氣柔軟許多，“為了一個遠房親戚。”

哦，為了一個親戚把兩人叫過來。是哪個親戚？

徐若雲纖細的手指打轉轉，開始在想是哪個親戚了？

須臾，祖母板著臉開口，“紫竹苑尚未修葺好，我的意思是，等如清過來，暫時讓她在南園住。”

祖母年紀大，鬢邊有了許多白髮，一雙眸子銳利嚴肅，不怒自威，一開口就讓人不由自主的神經緊繃。還好，話不是對著她說的。

徐若雲看戲般的眼神注視他，男人撓撓側臉，挑著眉梢看過來，又轉回去，說：“不合適，讓她去別的地方住。”

陸越欽是看明白祖母的算盤了，但有些人笨的可以，還在看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