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將空氣蒸烤到扭曲，連空間也一併動盪著，眼前好像被蒙了層濾鏡似的，模糊成一片，讓人看不清路，也看不清前路。

威嚴的男人在主席臺上發表著講話，無論是發黃的葉子還是教學樓門前廣場上正流著大顆大顆汗水的學生與家長，都被包裹在八月夏末的不安中。

今年夏天似乎格外熱，就連靠著海的向榮中學都沒能逃得過酷熱的侵蝕。傳達室內的風扇嗡嗡轉著，裝置雖然老舊，但好歹是比屋外涼快的多。

葉十一坐在牆角，悠哉地捧著手機玩昨天剛出的新遊戲。她玩得認真，臉上的表情隨著劇情的推進時而放鬆時而凝重，深深沉浸在自己的遊戲世界之中，絲毫沒有顧及房間裡還有另外一個人。

程安坐在窗前，抬手和路過的同事打招呼，另一隻端著水杯的手在空中微微顫抖。

“阿程又值班呢。”

“嗯，李主任喊我來替他一下。”

“唉——”同事嘆了口氣，“為了準備開學你也累一上午了，正好我在你下一班，反正就差一個多小時，不然你先提前走，我直接來換你。”

“不，不用了，”程安偷瞄向角落裡的少女，心裡一緊，“我沒事，在這歇歇挺好的，正是熱的時候，上午太累了我現在也懶得動。”他找藉口搪塞過去，不敢讓他看到屋內的光景。

她不在意，他卻不能不在意，但又不敢太過在意。

少女正不顧形象地盤腿坐在角落裡，裙下白色的內褲時隱時現，風扇偶爾吹起她的裙襬，那抹白色就那樣大剌剌的暴露無遺，直到她發現才將裙子理好，而後再次被風吹起。

不知道是不是這個迴圈惹得她惱了，在同事靠近前不久，她剛煩躁地晃了晃腦袋，再也不去管她的短裙，任由大腿隨意裸露在外。

“行吧，”同事見他這樣說也沒再推讓，揮揮手和他告別，“那我一會兒早點過來。”

確認同事不會再回頭，程安終於鬆了一口氣。

少女的位置角度刁鑽，從窗外看不到任何。但在程安的位置，他只要稍不注意，就能看到她潔白細膩的大腿，還有圍繞在內褲邊緣的寬大蕾絲邊。他只能梗著頭，直直的目視前方，不敢移動半分。

杯中的水早已見底，唯一的飲水機卻又剛巧擺在少女身旁，程安忍住口渴，端著水杯直直地盯著窗外。

在螢幕突然暗掉之後，葉十一嘆了口氣，從遊戲世界裡清醒過來。她在低電量預警的倒計時中，充分發揮了殘血超神的天賦，成功打倒最後一個boss存了檔。

剛剛真帥啊，在腦海中覆盤一下，她十分痛快地彎起嘴角。

收起手機來發現窗下的桌子前不知道什麼時候坐了個男人，看袖章上的值勤二字，她猜測這應該是哪個暑假還要被喊來的倒黴的年輕老師。

明明杯子早就空了，但他還是舉著，頭像被釘住一樣，一動也不動，她這才注意到自己的“不雅形象”。

“呵。”她嘴角一勾，站起身來拍拍屁股上的塵土，走上前去接過他的杯子。

程安一愣，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來到的自己身邊，還沒來得及反應，少女就站到了飲水機旁邊。

“這麼緊張做什麼？處男？”葉十一輕笑。飲水機咕嘟咕嘟的聲音響起，程安喉嚨中也隨著默默咕嘟嚥了一下。

從未見過的情況讓他有些慌張，腦海裡的教育知識被翻了個遍，都沒找到什麼合適的處理辦法。他大學時在教育機構做過助教，畢業後又在這個學校教了一年學，也算是有了幾年經驗。但是遇到她這樣少見的，面對起來還是會有些慌亂。

“我就是隨口一說，”葉十一將水杯放到桌子上，搖搖手機，“有能充電的地方嗎？”

新老師？看他侷促的樣子，她在心中嘆了口氣。還沒說什麼呢就讓他緊張成這樣，這人未來的職業生涯實在是讓人堪憂啊。

程安喝了口水，乾涸的喉嚨終於得到溼潤，像是獲得救贖般，內心也稍稍平靜下來。“沒有，這裡就一個插座。”他用下巴點點牆邊一角，上面正插著飲水機和風扇的插頭。

葉十一看看插座，又打量起頭頂的風扇，很是無語。“收人那麼多學費，發工資又發不了多少，連給傳達室安個空調都不捨得，真摳門兒。”

看著程安警惕的眼神，她皺起眉。拜託，她還沒有瘋到為了要給手機充電而斷掉屋子裡唯一涼風的地步，幹嘛緊張成這樣。

她聳聳肩，重新窩回自己的小角落裡。

“喂，那個……”看見她依舊那副姿勢，程安終於忍不住開口。

“我叫葉十一，喂喂的多難聽啊。”葉十一託著腮懶散地看向他。

“你，那個，你把衣服穿好，一個女孩子，成，成何體統這樣子。”他別過臉去，嘴上磕巴巴提醒道。

“安全褲而已，又不是內褲，”葉十一看他緊張僵硬的樣子覺得有些好笑，“再說就算是內褲，又不是裸著的，我都沒覺得有什麼，你怕什麼？”

她這規規矩矩的南瓜褲，要是抻直了甚至能夠到膝蓋，至於嗎！

程安臉上神情嚴肅，耳朵紅的像顆草莓，葉十一想要反駁的話語被憋回到嘴巴里。

怎麼會都當老師年紀的人了，看見女生的安全褲還能緊張成這樣，嘴裡說著嚴肅而規訓的話，神情卻像個未經人事的純情少年。

她心思一動，捏著嗓子，故意擺出一副嬌羞的模樣，“老師的臉怎麼這麼紅呀？難道是對學生我……”，手指有意無意地勾著裙角打轉，裙邊隨著動作一上一下，更為白嫩的腿肉在其中若隱若現。

沒想到程安反而冷靜了下來，他搖搖頭背過身去，從櫃子裡取來一件外套扭著臉蓋到她腿上，這才舒了口氣似的，“都高中生也不算小女孩了，注意一點自己的形象，在成年異性面前怎麼可以這樣。”

他知道現在的孩子都早熟，但沒想到能這麼早熟，在他以前的學生生涯中，這簡直是想都不敢想。

嗯？看著腿上乾淨的外套，葉十一挑了挑眉。

意外的行動打了她一個措手不及，一時間不知道該作何反應。要麼精蟲上腦要麼落荒而逃，或者破防高聲教育人，這才符合她對男人的常規印象。

察覺到氣氛有些低沉，程安輕咳一聲又補充道：“咳，不是要訓斥你的意思。只是很多成年男性心思太雜，對你們還很單純的學生來說還很危險，在外面還是多警惕些比較好，快要成年的年紀，要學會提防別人，小心別讓自己受傷。”

外套上面帶著絲淡淡的清茶香氣，她忍不住摸了摸，布料有些粗糙，但十分乾淨。她這才仔細地打量起眼前這個人，思考著要將他劃入哪類分組。

外套的風格和他身上的衣服很像，簡簡單單沒有花哨的裝飾。他長得清秀，臉上戴著黑框眼鏡，看起來十分溫和，溫和到在她看來有些呆，沒什麼攻擊力。和她之前學校總是板著臉的老師不同，很難猜出來他是教什麼的。

“阿程，我來換班了，你好好休息……”同事敲敲門走進來，話卻被這怪異的氣氛打斷。

“啊，餘老師你來啦。”程安撓撓頭，余光中看到葉十一正縮成一團，試圖將自己藏進衣服裡，嘴角不禁抽了抽。

“葉十一，你在搞什麼鬼？”餘清樂抱著手臂居高臨下地看著這一團衣球。

程安也跟著緊張起來，說到底也只是個新生想要逃避新生大會才躲在這兒，這麼熱的天不想參加太正常不過了，也並不是多大的事兒。畢竟他們也是這樣過來的，都能理解。但餘清樂今年剛當上新生班主任，程安不確定他會不會變了態度來嚴肅處理。

程安也盯著她，絲毫沒有察覺到餘清樂臉上只有覺得好笑的神情，也沒有細想他怎麼會隔著衣服也能認出她來。

“誒嘿嘿……”葉十一摘下扣在自己臉上的兜帽，諂媚地笑著，“好巧好巧。”

“大會已經結束了，趕緊早點回家，又沒人來抓你，在這演什麼校園諜戰劇呢。”

“不不不，是校園青春戀愛片。”葉十一晃晃手指表示反對，俏皮地抬頭看向程安，“你說對吧這位老師。”

她的眼神輕佻，笑得曖昧，轟得他大腦發矇。

“啊，我的校園第一段戀情結束啦。”她看著程安一副五雷轟頂的樣子，心裡笑開了花，撇了撇嘴，裝作一副悲傷遺憾的樣子。

“走走走，趕緊走，別在這發神經。”餘清樂翻了個白眼，把她朝門外推去。

“可是我手機沒電啦，我能去哪呢。”葉十一委屈巴巴地看他。

“給你給你，趕緊回家，別瞎逛。”餘清樂把手中的充電寶塞給她。怪不得訊息也不回，打電話還關機，原來真是手機沒電了。

“遵命！”她學著江湖俠士向前一拱拳，翻窗戶跳了出去，看得餘清樂無奈地直搖頭。

“是不是嚇到你了，”他拍拍程安的肩，“那孩子是我班新生，性格有點跳脫，總是愛胡言亂語，別太在意。”

“確實是有點驚嚇……”程安緩緩開口，從視窗看著她從校門口一蹦一跳地離開，思維都慢了半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