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落在世間的最後一張照片。
片刻後,西澤狠狠抿緊了唇,將一大摞照片全部倒了出來,伸手將那些放大的區域性一張張拼湊起來。
翻找了無數凌亂的抓拍,才終於在一片斑駁的血色中,找到了讓雄蟲流這麼多血的源頭——
他終於知道,雄蟲左手腕上的割傷是怎麼來的了。
痕跡雜亂,明顯是使用利器的生手,但每一道都深可見骨,幾乎將那片筋骨割斷,清晰地顯露出那份堅定的決心。
被迫關機的智慧家居和電源,被緊緊關閉的門窗,還有事先得到的批假……
耶爾做好了一切準備,儘可能地延長了被發現的時間。
他根本沒給自己留退路。
西澤怔怔地看著那些照片,低垂的眼尾悄然泛紅,呼吸變得急促而沉重,喉結劇烈滾動。
他在一片尖銳的嗡鳴中,聽到冰封的心臟被猛然敲擊後,一塊塊迸裂破碎的聲音,那些飛濺的冰碴穿透血肉,帶來幾乎剜骨的劇痛。
等讓神志震顫的疼痛稍稍褪去,湧上來的便是巨大的後怕和惶恐。
昨天雄蟲就醒過來了,白朗和他說雄蟲已經知道了他的身份……看起來心情不算很好。
雄蟲醒的時候他卻不在,明明是一起度過的二次分化……雄蟲會不會感覺很孤單失落?
會不會……仍然有自傷的念頭?
雜亂的念頭湧上腦海,西澤強行穩住了手指的顫抖,按響了辦公桌上的通訊儀。
“全速前進,爭取在最短時間內到達目的地。”
他的命令急促又強硬,駕駛員立刻應了一聲是,將動力能源全部加滿,在一片劇烈的轟鳴聲中強行劃破了漫長的時空距離,向著目的地遷躍而去。
現在怎麼辦……除了儘快趕回去……對了。
西澤撐著桌子放空了一會,來不及將散亂的照片塞回去,有些慌亂地喚醒了光腦,打開了和雄蟲的聊天頁面。
……
“嘀嘀。”
光腦發出細微的震響,將耶爾從出神中驚醒,他說了一聲抱歉,點開了光腦。
【西澤2.0:您現在還好嗎?】
【西澤2.0:雄主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或者……不太開心?】
【西澤2.0:很抱歉這段時間太忙了,沒有陪在雄主身邊,但是我在您身邊安排了白朗和警衛連,他們都是可以信任的蟲,您有什麼想吃的想玩的可以告訴白朗,不要憋著不說,他會盡力滿足您。但是現在外面太危險所以還不能出去,以後我再帶您出去玩,去哪裡都可以。還有,我已經聯絡好了專門的廚師做您喜歡的食物和甜點,不過這段時間太忙了班子還沒到位,等出了院應該就行了……】
【西澤2.0:抱歉,剛才太著急了,訊息發得很亂,您先不要看了,好好休息一下。】
【西澤2.0:我大概還有半小時就能回到了,您等一等我,好嗎?】
耶爾沉吟了一下,翻了翻中間那條長得離譜的訊息,一時間有些懷疑西澤被誰奪舍了。
從來少言寡語的雌蟲突然這麼反常,是知道了什麼嗎?
還不等他繼續思索,光腦繼續震動了一下。
【西澤2.0:[親親][愛心][愛心發射][一見鍾情]】
【西澤2.0:大貓親親小老鼠.jpg】
還專門找了他昨天發的表情包裡的小老鼠,真是難為他了。
耶爾一下子笑出聲來,那被挖出傷口的不悅瞬間消散,像是醇厚的巧克力在舌根苦完了,終於開始蔓延出一絲回甘。
這是雌蟲獨有的味道,苦澀的硬殼中隱藏著夾心的蜜糖,每次品嚐都有新的感覺,讓他忍不住啃了又啃,幾乎有點上癮了。
【wwn:我現在很好。】
【wwn:你彆著急忙慌地趕路,容易出事。】
【wwn:本來就預留了一整天時間等你。一路平安。】
【wwn:[親親][愛心][愛心發射]】
耶爾又說了一聲抱歉,放下光腦,琢磨著怎麼才能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他沒注意自己唇角揚起的笑還沒有落下,甚至於眼尾的弧度柔和了些,枯井似的瞳仁微微發亮,陡然就被賦予了幾分鮮活。
“我去調查過了。”
加拉赫突然道,他迎著雄蟲疑惑的目光,神色變得有些懊惱。
“那之後的一年多我一直在調查,是不是有誰越過警衛的保護,對您進行了什麼不好的行為,或者讓您覺得很困擾。”
“但應該是我許可權和能力都太低了,一直沒能調查出什麼來,直到等蒙特上將回歸,才藉助他的手段清算了那個卑鄙的、膽敢幹擾您一次分化的雌蟲……”
“我的關係網一直很窄,那些暗地裡的手段也玩不會。”
“這次來是想直接問您,有沒有什麼確認的敵蟲,我好直接找機會幹掉他。”
眼前的雌蟲面無表情地說著可怕的話,耶爾卻倏地瞳孔微縮。
他神情怔然許久,沉默半晌後,捂著臉輕笑起來。
“加拉赫,你可真是……”
最後一絲鬱氣也消弭無蹤,耶爾心情很好地放下手,抬眼看向神色不自然的雌蟲。
他突然覺得說一說其實也沒關係。
其實不是什麼需要諱莫如深的事,只是那時候心性不太穩定,所以會做一些比較偏激的事,後來他的心態變化了很多,也懶得舊事重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