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的風微涼,方文珠裹緊了衣服,在門口反覆徘徊,時不時抬頭看看出來的面孔中有沒有她所熟悉的。
她腦子很亂。
今天她在毫不知情地情況下,被主管安排到上層工作,懵懵懂懂地進了指定的包廂,結果面對的都是充滿惡意的高等級Alpha面孔。
他們用資訊素壓迫她去幫他們倒酒,渾身顫抖著,經受他們的調侃。
就在方文珠近乎絕望的時候,沉泠玉如天降神兵,突然來到這裡。接下來,她就一直躲在這位沉家大小姐的身後,心驚膽戰地看她懲治那些人面獸心的Alpha。
在看見時魚的那一瞬間,方文珠就知道她是為她而來。但在聽到沉家少爺親口說出,時魚是他女朋友的那一瞬間,她被這個訊息砸得七葷八素,暈頭轉向。
她知道時魚不是那樣攀附權貴的人。
她一定有自己的苦衷。
方文珠愈發焦慮。
終於,在新一波出來的人中,她瞥見那個熟悉的東方面孔,穿著長衫獨自一人走出來,也在探頭探腦地尋找她的蹤跡。
方文珠立刻上前把人拉走,拉到無人的角落裡。
望進她烏黑的沉靜眼眸,她竟有些詞窮。
問題太多,都不知道先問哪一個。
你和沉家少爺是什麼關係?為什麼成了他的女朋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等方文珠問起,時魚就率先發聲,簡短明瞭地說清一切:“我和沉慕青是逢場作戲,我們沒有任何關係。我沒有別的辦法,只能透過他來救你。”
摸著口袋裡沉慕青給的通訊器,時魚一想到沉慕青臨走時,隨手把通訊器拋到她手裡,說裡面有他的聯絡方式,她就忍不住翻白眼。
留聯絡方式送通訊器,還是家裡有錢。
還是那句話,不要白不要,時魚自己為了省錢、買的簡陋通訊器確實不如新的好用,她毫無負擔地收下了。
“無論怎麼樣,你沒事就好。”時魚握住方文珠微微泛涼的手,搓了搓。
“小魚……”
“嗯?”
方文珠感動得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今天謝謝你。”
時魚沒什麼安慰人的經歷,手足無措:“也不算我救的你,大部分功勞都是沉小姐的……你、你別哭啊。”
方文珠看著她這幅模樣,忍不住破涕為笑-
回家的路上,方文珠和時魚一起在街道上慢慢走著,感受迎面而來的風吹散所有的愁緒,讓步伐變得輕鬆。
方文珠感慨道:“經歷今天的事,我現在更痛恨自己是個低等級的Beta,只能被迫承受Alpha的資訊素壓迫。要是哪天,Beta再也不會被AO的資訊素影響就好了……”
時魚心猛地一跳,裝作不經意提起:“萬一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完全不被資訊素影響的人呢?沒有什麼超出常人的超能力,只是不受制約,就那樣自由自在、普普通通地活著。”
方文珠失笑:“小魚,你想得還挺多的。不過,如果真的是那樣,那種人的基因一定很完美。我倒希望這種基因能傳承下去。”
“……怎麼說?”
方文珠的目光不自覺飄遠:“有時候,我真的覺得資訊素是一種讓人很痛苦的東西。”
“你別看Alpha和Omega可以用資訊素壓迫別人。實際上,他們也在被資訊素支配……窮盡一生都會被髮情期折磨。”
“我曾聽過很多類似的事情——Alpha愛上了與他命定的Omega,但對方並不愛他。於是他用資訊素永久標記了愛人,捆住她,在發情期一遍遍馴化她的精神、肉體,直到對方無法離開他。”
她嘆了口氣:“想到這些,我又覺得做個Beta其實也沒那麼差。至少不會被強制標記,也不會困在資訊素裡,永遠無法脫身。”
時魚嗤笑:“聽起來,有點像被慾望支配的野獸。”
“小魚!”方文珠瞪大了眼睛,停下腳步,“你怎麼敢這麼說。”
“我說的不對嗎?”時魚毫不在意,“上天給了他們強壯的身體、壓迫別人的能力,也同時給了他們被資訊素支配的腦子,‘發情期’這種東西,怎麼聽都像是野獸才有的東西吧。”
“別說啦!”
方文珠慌忙去捂她的嘴,環顧四周。
街道上人數寥寥,她們說話的聲音並不大,所以沒有被人注意到,方文珠這才鬆口氣。
時魚無辜地眨著眼。
方文珠警告地看了她一眼,才鬆開手。
“你跟我說說就算了。這種話,以後可不許再亂說,尤其在Alpha或者Omega面前。你不要命了。”
“別緊張嘛。”時魚笑著說,“反正我們又不會被Alpha強迫。所謂‘命中註定’的吸引力,我們也感應不到。”
只要她不暴露身份,就會和無數個平凡的Beta們一樣,安穩地生活下去。
時魚想。
哪裡有什麼命定的愛人。
……把強迫說得那麼好聽-
燈光璀璨,五光十色的絢爛霓虹燈映著夜色,給濃黑的夜幕染上不同的光華。街道上人影稀疏,兩個Beta的談論聲被壓得很低,逐漸遠去。
不遠處,昏暗的小巷裡,腐臭的垃圾堆在一起,微弱的琥珀松香從地面上流淌的鮮血中溢位,又被濃烈的臭味掩蓋。
不斷閃爍的路燈把偏僻角落映得詭異,一個傷痕累累的男人靠在牆角,衣服近乎被鮮血浸透,上半張臉匿在在陰影裡,猩紅的液體流到下巴,匯聚、滑落。
“……被慾望支配的野獸。”
他低啞地重複著。
“誰說……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