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城的冬天其實沒有問夏想象中那麼舒適,房間裡開著空調還是覺得腳底板都冒著冷氣。她坐在窗邊對著鏡子化妝,一層一層,比以往都精緻許多。
窗外是最顯眼的,是羊城那座著名的塔高聳入雲。
他們在那年分手之前原本約好要來這裡旅遊,後來發生大多事,他們兩個再沒有人隻身來過這裡。
從那時起,她便覺得意外永遠比明天更早來臨。
李聿白被她指使出去幫她買衛生巾,問夏化好妝,挑了條長裙,外面罩著大衣裹著圍巾,又從行李箱裡掏出一個小盒子裝進包包裡才出了門。
昨天已經在這裡逛了一天,今天是去香港等晚上那場煙花跨年。
李聿白已經坐在樓下等著,問夏一想到晚上,有點說不出的激動,小跑到他身邊,“走吧?”
沒來羊城之前,問夏對此抱著很大的期望,真正來了以後才發現好像其實每座城市給人的感覺都差不多。
大抵只有長久生活在這裡的人才會對這裡有著別樣的情感,可說到底對一座城市來說,人類不過只是寥寥百年的過客,而它已經接待了無數波更迭的人群。
問夏賦予它感情,是因為羊城是她和李聿白最後一道遺憾。
臨去香港前,兩人選在羊城吃午飯。邊淮給他們推薦了一家其貌不揚的飯店,連地圖上都搜不到的地方,硬是被李聿白找到了。
偏僻的小院落,白牆黑瓦的建築不太像羊城風格,圓拱形的門上就掛著兩個字——餐館,非常樸實無華的名字。拐進去之後有點像蘇州園林的風格,小橋流水高雅典致。
裡面人不多,就一桌客人。兩男兩女帶個小孩兒,看著就非富即貴。
問夏也沒多看,待她和李聿白入了座,那個小孩兒突然跑過來抱著李聿白的大腿,“叔叔!”
“?”
問夏眨著眼看著李聿白,問他這是什麼意思。李聿白低頭看著仰頭的小女孩,回憶了半天,小女孩奶聲奶氣地又說了一句:“大狗狗。”
他這才有點反應過來,等小女孩的爸爸沉著嗓子喊她,李聿白才確認這個小女孩是之前在公園要摸山竹的。
哦,還有個看起來脾氣不太好的爸。
“蔣予安,回來。”
小女孩沒忍住拉下臉,又努力揚著笑,“叔叔,你沒哭真是太好了。”
李聿白彎著腰摸了摸小女孩的頭髮,原來那時隔了那麼遠她也看到他眼裡的淚了嗎?
問夏在旁邊看著李聿白的動作,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心裡卻隱隱知道與自己有關,與那個沒有緣分的孩子有關。
小女孩被父母接走,問夏也假裝什麼都不知道。
*
跨年夜去香港的人很多,吵雜而擁擠。他們找了個好位置,感受著維港吹拂的晚風,水面倒映著高樓霓虹,一束一束,像另類的彩虹。
問夏有一搭沒一搭的和李聿白聊天,時間流逝得飛快,某棟大樓的電子螢幕顯示著倒計時,周圍人群一聲又一聲跟著喊。
搖曳的紅色燈光打在水面,打在漆黑的夜幕,問夏拉著李聿白的手,莫名有點緊張,不免吞嚥了一下口水。
她伸手去口袋裡掏著什麼東西,腦袋裡根本沒思考倒計時這回事,等到煙花炸出的那一秒,絢爛的色彩照亮整個維多利亞港。
而李聿白偏頭,勾著她的下巴,五指滑進她手心扣住,唇貼著她的,“問夏,新年快樂。”
無名指上傳來一抹涼涼的觸感,她意識到那是什麼,整個人有點呆愣,李聿白勾著唇笑,握著她的手,舌尖撬開她唇齒。
煙花結束時,李聿白也鬆開了她,捏著她的無名指,“問夏…”
“等,等會兒。”問夏手裡還握著她特地為李聿白準備的戒指,她是想兌現之前的承諾,“說好的,事情結束,我和你求…求…”
最後一個字她磕磕巴巴沒說出來,李聿白明白了點她的意思,眼神掃過她那隻揣在口袋裡的手,然後拉了出來。
她的掌心赫然躺著枚定製的戒指,問夏蜷了蜷手指被他攔住,她一咬牙,仰起頭,“你…你要不要……我們,要不要結婚?”
李聿白盯著她雙眼,想起第一眼坐在牆頭的她,想起很多個晚自習偷偷默默跑來他們教室在他旁邊睡著的她,想起經常帶他回家吃飯的她,想起那麼多勇敢而善良的她,還有他們青澀的每個第一次。
他們認識很多很多年,可其實真正在一起的時光卻很少。在他以為即將結束異國戀之時,他們又再一次分開。
李聿白曾經很難想通,為什麼明明相愛的人卻不能一直在一起,總是要浪費著時光,後來他才知道。
是愛,就都會曲折。
李聿白伸出手,聲音已然帶著點哽咽,“給我戴上。”
問夏這才彎著唇笑,給他戴戒指時,看清了自己手上的,比起兩年前那枚,更大更漂亮。
戒指套進李聿白無名指裡,她仰起頭笑,眼睛裡閃著細碎的光,“李聿白,我們結婚吧。”
問夏後來才想起,她總是很愛叫李聿白的名字,也沒什麼事,就單純的叫,他有時候就好奇。她那會兒鬼靈精怪,和他說:“你的名字,是世界上最動聽的情話。”
而此刻,他也回贈給她。
“張問夏。”
“嗯?”
李聿白沒再說話,沉默地將人擁進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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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