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我?要是想包養你,何必讓你進公司?不患寡患不均,既然都是拿君宜的資源,我?也要尊重別人的機會。”
棠昭:“要公平分配?原來?這?就是你不包養我?的理由啊。”她意味深長。
周維揚笑,貼著她發?熱的耳朵,用低沉的氣音說:“我?不如直接幫你開個?公司。”
“……”
棠昭看著他狹長幽邃的深情眼,頓覺醉意都減弱了一半。
他只要一靠近,平靜地注視著她。
那些烏七八糟的東西?就會彌散得飛快,紛紛擾擾,都會被他堅定的語氣碾碎。
棠昭不需要向誰證明,他們的感情有多深厚,她心?知肚明就好,他是這?陳腐世俗的唯一解藥。
第77章 給你的詩05
棠昭頭暈得厲害, 抱著周維揚,躺在他佈置好的玫瑰溫床上。
已經沒什麼浪漫的氣氛了?,她只覺得臉頰很熱,身上也燥。
他用水裡浸過的微涼骨節碰她漲紅的臉, 替她降一降溫, 問:“難受?”
棠昭追逐著他指腹的涼, 最後乾脆將他的手掌都按在自己臉頰上,點點頭。
周維揚說:“是?不是?胃裡在燒,好像把五臟六腑都吐出?來了?。”
被形容得過?於精準,她蠻好奇地,仰面看他:“你也有喝吐過?嗎?”
本?來不打算回答的, 但看她視線緊緊抓著自己,糊弄不開, 周維揚淡淡地“嗯”一聲。
棠昭不敢置信地問:“真的假的呀, 誰敢灌你?”
他只是?說:“人總有迫不得已。”
棠昭看著他。
他神色平淡, 一雙與?少時未變的冷戾的眼,當初底氣十足地跟她說過?:你就當我只手遮天。
她從來沒有懷疑過?周維揚的本?事。
她總覺得這一些年, 即便稱不上活色生香, 他也大抵是?過?得如意順遂的。哪怕真的是?沒能力的阿斗,也有周家的名?望替他撐住一席地位。
含金鑰匙出?生的人, 需要誰的操心呢?
可是?再高的出?身, 也是?□□凡軀, 軟軟的心腸抵不住生硬的刀鋒,諱莫如深的心意頻頻敗給這浮薄的世道?。
周維揚真的為她求過?人, 棠昭怎麼會知道?。
她只在疼惜的心情裡, 抱他更緊了?些,發燙的嘴唇貼在他的喉結處, 過?了?一會兒,感受那熱冰塊似的稜角輕輕地震了?一下,他說:“你很在意那些看法嗎?”
“哪一些?”
“包養什麼的,或者——”還算不上詆譭,“一些謠言吧。”
棠昭:“你會不在意嗎?”
她問完就覺得多此一舉,周維揚要是?活在別人的眼光裡,他就不是?周維揚了?。
“你在意的話,我就去?處理,如果你不在意,”他用手指撐起她下頜角,讓棠昭看著他的眼睛,說,“我們就好好過?我們的。”
這話讓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溫暖。
周維揚笑得很淡,說:“反正,你總有一天要承認我吧。”
她抱著他,眼睛都睜得乏力,但仍輕笑著點頭回應。
周維揚怕她發熱,一直想辦法幫她降體?溫,又找人送來醒酒湯。
他特地從北京趕來,本?該是?一個愉快的夜,因為她的酒興氾濫而自動擱淺了?慾望。
周維揚不屬於天生會愛人的那類人。
他不像周泊謙,周到與?細膩從來不是?他的天性?,他和耐心這倆字沾邊嗎?
他是?頑劣,是?驕傲,是?目中無人。
願意為她做任何事,只不過?因為她是?棠昭,是?他心愛的人。
所以甘之如飴,所以不辭辛苦。
雖然難受,被人照拂著,在玫瑰的香氣裡睡去?,這大概是?棠昭最接近幸福的一刻。
棠昭每次拍完戲,都會回一趟南京。
六朝金粉的古都,過?完節日沒多久,還有元宵的殘跡。秦淮河上,虛虛浮著槳聲燈影,她在夫子廟的橋頭,看著蟠龍與?飄來蕩去?的遊船。
棠昭很喜歡她的家鄉。
南京的氣質厚重而含蓄,溫潤且包容,不爭上游,不露優越,是?一座沒有稜角的城。
她這樣的性?格,太適合溫溫吞吞地潛在其中。
如果當年沒有北上,現在的她大概會在一棟體?面的寫字樓裡,每□□九晚五地工作,或許已經結婚,也或許還在相親,遇到一個還不錯的人,無波無瀾地過?完一生。
而現在,奔忙的生活中,連回家都成了?奢侈事。
站在身邊的是?爸爸。
棠知廷有著父親群體?裡很少見的特質,他懂得表達。
只不過?太多的時候,因為工作的忙碌,對?女兒疏於關照。
但至少,他會在棠昭低谷的時候發簡訊關懷:昭昭,如果覺得困難就回家,爸爸媽媽都在。
簡簡單單的話就給了?她很多的力量。
而他向?來報喜不報憂的女兒只會笑眼彎彎地回:不會啊,今天收到好多粉絲送的禮物,她們好可愛,一會兒拍給你們看。
她早在年復一年的沉寂裡撣去?了?那些嬌滴滴的秉性?。
“今年又送了?幾瓶茅臺過?來,這小子,讓人送了?禮也不來見一見,哪有這樣的?”
棠昭坐在店裡看窗外時,棠知廷提起年前的事。
她微笑說:“人家是?少爺嘛,抹不開面子也正常,他很怕你們覺得他不夠好,怕你們喜歡的是?——哥哥那樣的。”
“又不跟我們談戀愛,你覺得好,當然就是?最好的。”棠知廷說,“愛情是?相互的感受,不用別人的評價,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棠昭深以為然地點頭。
“說到泊謙,前兩?年我出?差到北京還見了?他,去?聽了?他的課。我還記得他第一次來南京,八九歲吧,明明是?個小孩子,一直在替大人張羅事情,沒人使喚他,但他就是?天生懂事的個性?,都說三歲看老,泊謙很聰明,但心事也重,慧極必傷這話是?有道?理的。”
棠昭說:“他現在好了?很多。”
“哪一方面?”
她想了?一想:“變輕盈了?。”
就像一塊溼漉漉的毛巾放在陽光裡曬著,水汽在慢慢地蒸發,輕盈了?很多。
她說著,意識過?來什麼,“他小時候來過?南京啊?”
“很小的時候了?,維揚也來了?。那時候你多大?才四歲吧。奶奶朋友家的小閨女結婚,婚禮上你們應該是?見過?。”
棠昭想了?想,見沒見過?呢?而後又失笑:“四歲的事我怎麼可能記得。”
棠知廷說:“我也是?前段時間才想起來這茬,那小閨女的閨女都長大了?。”
他又笑:“我家閨女也是?大姑娘了?,要嫁人了?。”
棠昭一個害臊,被茶水嗆了?口,她就憋著一副紅彤彤的表情,嗔她爸爸:“嫁了?人也是?你的閨女!”
棠知廷朗聲大笑。
他執箸,給她夾菜。
“爸爸。”
“嗯?”
“如果重來一次,你還會反對?我去?北京嗎?”
棠知廷反問:“那你後悔嗎?”
棠昭沉默了?很久,答:“我不知道?。”
他看穿這話裡的意思,問:“後悔什麼。”
“我想要周家相安無事。”
這個話題要追溯到她十六七歲的時候了?。
因為棠昭高中的成績很好,看模考的成績水平,老師說衝一衝能裸分?上東南,棠知廷不是?很建議她走藝考這條路,但他並不強硬,只和她講了?利弊之後,摸摸女兒的頭,叫她好好考量。
最後,她反覆斟酌,把命運交給了?一元錢。
然後走到爸爸面前,傻傻地說:我拋了?硬幣,硬幣讓我去?。
棠知廷沒再阻撓,笑笑說:既然是?天意,那就去?吧。
棠昭從前是?不會說後悔這樣的話的,此刻她卻?說不知道?。
心結未散,就像一片擋月的浮雲。不那麼厚重,但削弱了?光。
爸爸告訴她:“毛巾總要拿出?來晾的,只是?一個早晚和契機的問題,每個人的命數都只在自己的手裡。”
棠昭感到豁然地一怔。
棠知廷說:“你不後悔的話,爸爸就不反對?。”
過?很久,她淺淺地點頭,眼裡有薄薄水汽。
過?完這個年,棠昭回到北京後,和江敏見了?面。
江敏還是?老樣子,50歲看著還跟30幾差不多。歲月從不敗美人,此言不虛。棠昭這幾年跟她碰面算是?多的,江敏作為長輩,不避諱地和她閒聊了?許多事。
又給她看新?進的鱷魚皮手包,問好不好看,棠昭自然點頭誇好。
說到這兒,江敏從包裡取出?一張了?照片,給棠昭遞去?。
棠昭在四四方方的照片上,看到了?自己年輕時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