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裡人給出的解釋是:“陛下都親自去了,你作為馬裡諾族的族長,理應以身作則地支援陛下!”
“臨時的,我只是臨時的。”
阿託斯大聲地嚷嚷著抗議。
但家族裡的人只當沒聽見。
這事不讓臨時族長去,那誰去呢?
戰場那麼兇險。
家族裡隨便哪個人,不比這個花瓶重要?
除此以外,還有糧草的籌備……
財務官為此簡直愁白了頭,這會兒正是春夏之交,陳糧差不多吃完,秋糧還沒入庫,突然要調撥足夠十來萬大軍吃用的糧草,簡直能把人逼死。
但博蒙特國王已經等不及了。
他吩咐大臣們繼續在後方籌備物資來及時供應前線,而自己則率領軍隊先一步出發。
喬恩和斯蒂文就是跟著這一批軍隊出發的。
在出發前一晚,斯蒂文頂替約瑟夫的事情曝光。
同時,喬恩自己報名的事情也徹底瞞不住了。
海倫娜為此傷透了心。
作為長兄的約瑟夫極為惱怒:“我才是這個家的長子,我是你的兄長,應該上戰場的人是我!”
“哦!”斯蒂文揚了揚眉毛,極為氣人地拖著長腔說:“但是,我比你能打!”
下一刻,喬恩就給了他後腦勺重重一巴掌:“好好說話,斯蒂文。”
灰眸少年立刻瞪起眼睛。
他氣得跳起來,磨著牙說:“小喬,你越來越囂張了啊!而且,你報名竟然不提前告訴我!”
——說的好像你調換自己和約瑟夫名字的時候,告訴我了一樣!
喬恩翻了個白眼,一點兒都不怕他。
早在八年前,斯蒂文在他這裡就已經是一隻紙老虎了。
況且,他從來不做沒理的事兒。
好比現在,他非常鎮定又理智地說:“報名的事,我們可以一會兒再討論。”
“現在的問題是,我們馬上就要離開家了,還要和家人們分開,很久、很久都不能見面。”
“你確定要繼續這樣糟糕的態度嗎,斯蒂文?當你想念家人的時候,回想起臨別時的這一幕,發現全是吵架和憤怒,你不會後悔嗎?”
斯蒂文立刻被噎住。
甚至連海倫娜都被提醒了一般地停下哭泣,約瑟夫臉上的怒容也稍稍緩和。
霍普利斯在知道事情不可挽回的時候,就如大山般地沉默著。可聽到喬恩這樣有理有據的話後,他也不由自主地放鬆了緊繃的眉頭;
至於雙胞胎……
他們自從意識到要和哥哥們分離後,就再沒嚷嚷什麼戰鬥、什麼參軍的事情了。
“不管什麼理由……”
最終,海倫娜紅著眼眶說:“答應我,安全回來,好嗎?”
斯蒂文點了點頭。
他其實不太擅長應付這個場面,表面的桀驁,都是在掩飾內心的無措。
“當然。”與他相反,喬恩就相對認真地給出了正面肯定的回答。
同時,他還在心裡承諾著:“放心,海倫娜,我一定會把斯蒂文安全地帶回來了。”
此時此刻,王城無數個家庭都在上演著這骨肉分離的一幕。
之前那種被煽動起來的狂熱氛圍,在親人即將分離的一刻,終於如潮水一般退去。
但事情已經無可轉圜。
出發的那天,博蒙特國王全身披掛,騎在一匹白色大馬上。
他的盔甲鍍有一層黃金,陽光下熠熠生輝、高大而華貴。
阿託斯馬裡諾也騎了匹馬,不過是那種最溫馴的型別。
他混在那批跟在國王身後的貴族、大臣群體中,耷拉著腦袋,滿臉不情願。
在他的周圍,有和他一樣,被迫代表家族來參戰的;也有想積極上進、賺取軍功而來的;還有純粹是腦子進水,在王城待著無聊,過來湊熱鬧的。
但不管怎麼說,這些人中的絕大部分人其實都不認為自己會遭遇什麼危險,因為他們都還天真地認為,自己只需躲在安全的大後方,負責指揮士兵們衝鋒陷陣就行了。
另一頭,祭司們神神叨叨地做著各種各樣的出征前占卜。
有敲碎雞蛋來占卜的;
有拿了一簍子蛇,觀察蛇的扭曲姿勢來占卜的;
還有仰頭看天象的(大白天,也不知看了個什麼玩意兒)……
這一次,最離譜的依舊是縱慾狂歡之神的女祭司。
這回是傳說中,最受縱慾狂歡之神喜愛的,西奧多的親生母親薩曼珊米納德親自出場!
她牽來了一隻即將臨產的母狗,當著博蒙特國王和那些大臣、貴族們,以及一眼望不到頭的大軍們,旁若無人地開始給母狗接生……
一個小時,兩個小時,在大家都快等得不耐煩的時候,小狗崽們才嚶嚶嚶地降生了。
她數了數狗崽們的數量,臉上掛著神秘的微笑,告訴博蒙特國王:“一共六場新生,神明已經給出了他的神示,這場戰爭將持續六年。”
博蒙特國王的臉色有些難看。
他的手指又一次不由自主地觸碰著腹部的刀柄,那未被拿出的歹毒利器,明明已經痊癒的傷口,卻感覺到了一陣劇烈的疼痛。
——六年!
——真的需要六年嗎?
沒人敢說話。
薩曼珊夫人不愧是西奧多的親媽,也不愧是縱慾狂歡之神的女祭司,頂著無數人的目光,從容地在奴隸舉起的銅盆中洗了洗手後,就大大方方地提著裙子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