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花之舞 番外一 甩不掉的牛皮糖
發文時間: 3/8 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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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師妹,日後記得常常寫信過來。”
三師姐抹抹臉,含著眼淚又塞了兩個大白饅頭給我。
“就是啊……要是在外面過得不順心,剃個頭也還能回來。”
五師姐從懷中出一個皺巴巴的小布袋,將裡面僅有的兩枚銅錢倒出來塞到我掌心裡。一邊緊緊握著我的手,一邊懇切的對我說。
“放心,青瓷庵會一直是你的家!”
其它的眾姐妹也紛紛點頭,每個人臉上都充滿了不捨卻又一副鼓勵的神情。
“唔……”
我有些尷尬的望著眾人, 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回答。再扭臉看看師傅,卻見她還是像當日將我撿回來時慈眉善目又一臉淡然的模樣。只是笑,並不言語。
“咳……”
這一下,輪到我汗如雨下。
要說這青瓷庵可真是個奇怪又充滿愛的地方,一面大開方便之門,來者皆曷客。只要你想,只要有緣, 都可以隨時隨地在此出家修行。
人進了這庵門, 就有人帶你去沐浴更衣, 換上青灰色的僧袍,而後轉入大殿將頭髮一落,便是禮成。從此庵門外是波濤洶湧還是鳥語花香都不再與你有關。
另一方面, 每個人每隔三個月便可以出庵下山一次。不會有人過問你去哪,更不會有人好奇你去幹了些什麼。師傅經常教導我們說, 佛選的弟子不會像攥沙。沙子這東西,攥得越緊便會流失的越快,不得長久。
而是要像鳥。
隔一段時間就要開啟籠門放飛一次,讓它迴歸藍天。如果飛回來了,就證明塵緣已盡。看盡繁花還是塵埃落定。這便是真正的佛緣。如果不再飛回,那既是塵緣未了。命運將會帶領它去它應該去的地方,也不必強留, 互生煩擾。
這麼多年以來,有的人出去了又回來,有的人來了卻走了。來來往往,往往來來, 都是定數,也都是無常。
現如今,輪到了我。
“你們……”
額角有青筋在隱隱抽動, 我垂下眼瞼忍住咆哮的衝動。心裡想著,你們這幫傢伙就是認準了我不會再回來了是吧。
這三個月以來我有吃嗎?我有開殺戒嗎?我有不守規矩嗎?
該落髮落髮, 該唸經唸經, 我明明很規矩很本分的做好一個尼姑。不就是因為隔三差五有男人找上門來嗎!!那又怎麼了?!
我明明什麼都沒答應 說……
“莫言──”
就在我垂頭喪氣的時候,一直沉默的師傅終於開了口。
“師傅……”
我怔怔的看著她,不知道為什麼,眼睛忽然變得很酸澀。
塵緣未了嗎──
呵呵。
誰說不是呢……
其實我心裡是怎麼想的面上早已表現出來了。所有人都明白的事,只有自己到現在還嘴硬不願意就這麼輕易承認罷了。
“莫言,你此一去,我們多半再無相見之日。為師只告誡你一句話──”
“師傅請講。
“已經發生的事, 無論對錯,莫再執著。今後的路還長,還是要開心才是。”
“是……”
我鼻子一抽,邊落淚邊用力的點頭。
道理其實是一樣道理, 這些我也都早就明白。只是做不做得到永遠都是另外一回事……
然而,原本再簡單不過的道理,被師傅這樣平鋪直述的說出來,卻還曷別有一番禪意。興許是我從小就缺少母愛緣故,無論是她還是織娘。只要是年長的女對我說出貼心的話。都能聽得我心裡暖呼呼的,宛如冰天雪地裡有人為我裹上一床熱被一般。
這個世界上,沒想到, 竟然是相識最淺的人最為懂我。
“那莫言就下山去了, 各位師姐師妹多多保重。”
再是不捨,也終須一別。
我認認真真的給師傅磕了三個響頭,又跟眾姐妹們一一拜別。最終,帶上自己在青瓷庵生活時用的一點東西,便轉過身走出了那道年久失修,一推就會嘎吱嘎吱響的木門。
包袱裡本來輕輕地, 卻被大夥兒塞得很重。誰說入了佛門既是出塵, 大家同在一座屋簷下修行,誰又能說這些不是緣分,不是七情。
“怎麼這麼久,我快要冷死了!”
庵門前的大槐樹下一個人影倚在那裡,嘴裡叼著茅草正是不耐煩。見我出來,才眼前一亮又緊跟著皺緊了眉頭噌的一下就竄到了我旁邊喋喋不休的抱怨。
“啊, 你還沒走啊。”
我懶得看他,只覺得這初秋乍冷的天氣讓人難受,忍不住將身上單薄的青灰袍又拉緊了些。
“你什麼態度啊,小爺怎麼說也等了你三個月。你現在就用這張臉來面對我, 對得起我這份心意嗎?”
男人氣結, 一把拉住我的胳膊怒氣衝衝的表達著他的不滿。那樣子活像一個討債鬼, 而我不幸就是那個欠了他八百吊錢的可憐人。
我停住腳步, 冷冷的別過頭一點一點的打量著他。
“柳……哦不,慕容兄。敢問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嘖嘖。
我有時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甚至於快要懷疑自己的記憶。
印象中的柳硯, 應該是個威風凜凜一臉官威的傲慢男人。平生說話只會陽怪氣,不是帶著命令就是帶著威脅。哪會像現在,恢復了原身連格都變了。整天彆彆扭扭,沒事兒就來尼姑庵裡搗亂砸門還偷東西吃。
真是不知道上輩子造了什麼孽,一個沅唯九還不夠,又派他的師弟繼續折磨我……
“你!”
白皙的臉龐已然漲的通紅,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也瞬間變得幽怨起來。
“你明知故問!”
“不好意思,我是真不知道,麻煩您明說。”
“是你把我害成現在這個樣子的,本來我不是皇帝也跟九五之尊差不多。現在搞得一無所有,還差點被全國通緝。所以從今往後, 你到哪,我就到哪。你要對我負責!”
他咬牙切齒的對我說,那樣子恨不得將我嚼碎。
“謔……”
我用力甩了幾下,卻甩不開這個人的祿山之爪。
“您可別這麼說。你那結局本就是自找, 再說了,我只是一個小尼姑而已。每天青菜豆腐自己都養不起,更別說你一個大活男人了。我勸你趕緊找地方投胎吧, 省的跟著我變餓死鬼。”
“嘿嘿……”
不知為什麼,提到尼姑兩個字,慕容嵐原本黑著的表情忽然變的得意起來。
“你放心,我一定會對你‘生死相許’的。再說了,你已經不再是尼姑了,休想騙我……”
“誒?誰說我不 ,我下山轉一圈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