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別生氣,我問你個事。”
就扭頭望著她,額上汗閃閃亮。
問:“爹,你說宋婷婷到底和她孃家莊裡誰好呀?”
就說:“娘,你不還嫌我身上疼得不夠啊。”
她就對:“她倆再好也好不過咱倆呀。”
看著她目光柔和了。
她就說:“我給你叫爹,婷婷會朝那男人叫爹嗎?”
說:“你朝我叫娘,那男人會讓向婷婷叫娘嗎?”
說:“爹,我你媳婦,可你想讓我你媳婦了,我就你媳婦,在學校、在麥地,在學校外田頭上,在麥場屋和麥場上哪,無論白天,還大黑夜,只要你想要,我從來沒有說過個不字兒,從來都順著你。”說:“想吃甜我給你甜,想吃鹹我給你鹹。飯沒有讓你近過灶,洗衣沒有讓你溼過手,你說我對你好不好?”
並不等我叔回答啥,像她問話不為了讓答,只為了自己問著說:“這我給你媳婦。可你讓我給你娘了,我每夜都像娘樣抱著你睡覺,把奶放到你嘴裡,還拿手在你身上拍,像哄孩娃樣直拍到你睡著。”說:“亮,你想想,——你讓我給你閨女,我個爹,叫你像叫親爹樣兒,每天都要叫你十聲爹。有天,”她頓了會說:“有天,我私裡數了數,我最少叫過你十聲爹,可你才叫了我聲娘,還為了讓我給你洗腳才叫了聲娘。可你叫我聲娘我就滿足了,又給你洗腳又給你去倒洗腳水。半夜我都睡著了,你又叫醒我,我還洗了身侍候你。”說:“你說吧,亮——哥——爹,你說我對你真好還假好呀?”
她就望著,像望著個對不起她人。
“你說呀,我對你真好還假好呀?”
知她對真好,也知自己也真對她好,可經了她這麼排兒話,卻又覺得果真哪裡有了對不住她事。有了傷了她事。好像那事肯定過,只時想不起來了那樁事。那些事。讓只好有些對不住她望著她,像望個埋怨兒娘,埋怨哥妹,抱怨弟姐。她就坐在床邊上,穿了短,小褂,拉著手,把指頭在她手裡分過來,重又拔回去,像她在數著手指頭,像她壓根忘了她在著手樣。望著,臉上泛著紅光。人已經很瘦了,可那紅光在她臉上還厚著,像個怕羞姑娘第次和個男人坐得那麼近,說了貼心挖肺話。屋裡光,柔柔地鋪在屋裡。前半夜,屋裡有著蚊飛,現在蚊像臥在哪裡聽她說話了,不動了,讓屋裡片柔靜著。
柔柔靜著了。
溫柔柔靜著了。
叔身不再像蝦米那樣卷。不再像蝦米那樣卷著了,直直伸開來,側著身,頭在枕頭上,不說疼,也不說屋裡熱,聽著嬸話,像孩娃兒在聽個姐在講著故事樣。
像聽娘在講過去現在忘了事樣。
她就說:“爹,我對你這麼好,你還說,我活不成了呢,我活不成了呢。你咋活不成了呢?熱病死了那麼多人,不都肝疼世快些,胃裡、肺裡鬧得世慢些,發燒不止世再慢些,骨頭疼世更慢些。你肺裡、胃裡都好著,肝上也沒見你說過有病,你咋能說世就真世呢?”
說:“你這世最慢骨頭皮肉疼,還又這麼叫著世話,這不自己不想活了嗎?不自己要把死給招來嗎?你把死招到床邊幹啥呀?我玲玲對你不好你想早些離開我?還你覺得人有熱病活著沒味了?”
說:“你看看我——爹,你看我領了結婚證,那燒了半月熱轉眼就退了,點不燒了,和沒病模樣。為啥呢?我喜你呀。爹,我喜這咱倆剛結婚日呀。我倆天才領了結婚證,兒才算正式夫妻了。我倆正式夫妻後,連次那事都還沒有顧上,你咋能嘴上掛著要世話?”
說:“爹――亮――你不喜我了嗎?你要還喜我,還像先前樣稀罕我,你就別說世話。別說過不了這關話。多想想我玲玲,多叫我聲娘,多讓我侍侯侍侯你。侍候你吃,侍候你穿,還侍候你那樣事。”
說:“我倆結婚了,名正言順家了,我給你叫了那麼多爹,可還沒有給公公叫聲爹,還沒有給丁老師叫過爹。”說:“我想明天把爹從學校接回來,讓和咱倆住塊,我給燒飯、端飯、洗衣裳。趁身上有勁兒,熱病又輕了,再給織件衣和。也給你織件衣和。”說:“爹,你還不知我織活手藝有多好,我在孃家時,左右鄰居都請我織活。”
說著話,看見叔兩眼合上了。
問:“爹,你不覺得瞌睡了?”
說:“眼皮有些。”
問:“疼輕了吧?”
說:“就呀,現在好像不疼了。點不疼了。”
說:“不疼了你就閉著眼,睡著全都好了呢,明兒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