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與沙丘避難所完全是兩個世界,可見物資的充足程度與治理它的控制者,決定了住民的生活環境。
澤地避難所裡的人穿著也比沙丘避難所的更光鮮一些,男生穿著運動服,女孩子穿著連衣裙,甚至有人在雨停後的初夏夜晚,坐在公園一側的長椅上約會。
龍劍錄與遙光也坐在一張長椅上,等待關燈時刻的到來。
龍劍錄的心情彷彿隨著自己那個目標的接近,變得緊張又興奮了起來,話也多了不少。
“咱們像什麼?”龍劍錄注意到有人經過,並不時看他倆一眼。
遙光正在努力地試圖得到預言,聞言道:“像什麼?”
“像不像一對同性戀人?”龍劍錄把手搭在遙光的肩膀上,曖昧地朝他說。
遙光:“!!”
遙光想說“別這樣”,恰好有巡邏警衛過來,注意到他倆,正要問話時,龍劍錄卻伏到遙光跟前,做出接吻的動作。
遙光頓時全身僵直,但龍劍錄這麼一個操作,導致警衛識趣地不來打擾他倆了。
當然龍劍錄沒有真的親上,警衛離開後,他便與遙光分開,順手輕輕拍了下他的臉頰,又若有所思地望向遠處。
龍劍錄確實很帥,哪怕穿著工裝,依舊不能掩飾他濃眉大眼的英俊容貌給遙光帶來的衝擊感,尤其那張帥臉離得極近,彼此都是雄性,領地遭到入侵時產生的不安、曖昧與緊張氣氛,讓遙光心臟狂跳。
“這個世界也有同性戀嗎?”
“當然啊,騎士團裡以前就有同性戀人。”龍劍錄計劃著自己的目的地,望向高處,那裡有一座城堡似的建築,是2號的住所。他在筆記本上寫寫畫畫,說:“在你的記憶裡沒有這個概念?”
遙光說:“我不太關心這些,等等……”
龍劍錄朝遙光解釋道:“性向是流動的,尤其在性別失衡的環境下。”
遙光模模糊糊,彷彿又在記憶裡抓住了什麼。
“當下的性別很失衡麼?”遙光說。
“是的。”龍劍錄答道,“戰爭釋放的一些武器,對染色體會產生破壞,在社會分工下,談戀愛、組建家庭難度變得更大,你沒發現?尤其打雜的、維修工、種植工、戰士……不少男性選擇搭伴生活。”
這個話題對遙光衝擊力很強,他努力裝作若無其事,懷疑地打量龍劍錄,說:“你該不會也……”
“我都可以,前提是物件得長得好看。”龍劍錄在筆記本上寫完,隨口道,“怎麼?想和大哥哥談一場浪漫又充滿了禁忌的戀愛嗎?只到今天晚上十二點。”
“滾!”遙光說。
時間臨近,龍劍錄笑了笑,站起身,他們來到公園的空地上,龍劍錄沒有說話,只是朝遙光伸出手,哪怕穿了工裝,他依舊戴著那黑色的貼膚手套。
遙光不明所以,把手交給他,緊接著被龍劍錄一拉,差點撲進他的懷中。
音樂還在迴盪,龍劍錄居然帶著他,在公園裡跳起了舞。
“太尷尬了!”遙光說。
“又沒有人。”龍劍錄笑著端詳遙光的臉色,說,“你會跳舞嗎?”
“你在哪兒學的?”遙光好奇地問。
龍劍錄:“我不知道,也許天生就會?”
遙光:“有人天生就會跳舞嗎?而且還是華爾茲?”
“你也會跳舞。”龍劍錄說。
“我在……在哪裡學過?”遙光朦朧的記憶,逐漸變得清晰,說,“好像是念書的時候,我念過書?是的,我應該上過學,那麼……”
遙光看著龍劍錄,兩人的華爾茲舞步配合得天衣無縫,彷彿是彼此練習了許多年的舞伴。為什麼會這樣?更多的疑問出現在他的心裡,默契,配合……龍劍錄的眼神,簡直能令女孩子為之沉醉。
他是不是希望,在這個時候陪他跳舞的人,是那位祭司?
“等等,”遙光突然說,“我得到了一個預言。”
話音剛落,遠方高處的建築傳來“當”的聲響,敲鐘了,全城燈火逐一熄滅,龍劍錄一轉身,牽著遙光跑向黑暗中,鐘響十一下,澤地避難所自外朝內,燈光一圈一圈地熄滅,收攏至城堡前,最後一聲鐘響在長夜裡迴盪,只剩下夜空中的星光。
“祭司在這座城堡裡。”遙光抬頭,說道。
“走吧。”龍劍錄一手牽著遙光,走向城堡的側門,這裡有一個警衛通行的專用通道。
“2號不安裝監控麼?”遙光問。
“有,但是很少。”龍劍錄在陰影中小聲答道,“他自認為把避難所管理得很好,大家不想造反,不像廖賈沒事總盯著監控看。”
“事實上也是這樣。”遙光說。
龍劍錄來到側門前,此時側門尚未完全關閉,外頭正在交班,龍劍錄吹了聲口哨,引開了警衛的注意力,四名警衛同時轉頭,龍劍錄便發動能力,唰地化作虛影,與遙光從他們背後溜了進去。
幾乎沒有任何人能看見龍劍錄的身影,他的速度實在太快了,快得超出了人眼的影像捕捉,陽光下也許能模糊地看見殘影,但在黑夜裡,只要他願意,大部分時候都足可隱身。
“你連這裡也很熟。”
“因為我住過。”龍劍錄小聲解釋道,“我有相當長一段時間生活在澤地,為尋找祭司而蒐集資料。只是我萬萬沒料到,‘祭司’居然就在澤地避難所,距離我如此接近。”
遙光說:“2號是你的朋友?”
“是的。”龍劍錄進入長廊,來到城堡位於山腰的露臺上,說,“1號死了之後,邢武是對抗‘樹’的領袖,他曾經是副團長,也是守護者們的頭兒。最後他下令解散了騎士團。”
“所以他一直在欺騙你,”遙光說,“他明知道祭司的下落。”
龍劍錄沒有作聲,只帶著遙光往前走。
遙光說:“今天晚上,他會去見‘祭司’,只要跟著他,就能找到祭司的下落。”
“為什麼?”龍劍錄問。
遙光:“因為他得知了廖賈的死。”
龍劍錄:“而且還有一個重要原因,是你出現了。”
遙光“嗯”了一聲,預言的指向很明確,廖賈選擇放棄,上傳自己的意識,邢武則迷戀現世,但也許雙方有著奇特的默契,這個默契建立在大家都想讓自己能控制一切上,按照自己確立的規則來執行。
前提是,彼此都不失去自己因超級能力而獲得的統治地位。
“可是我不明白,”龍劍錄現在已經不懷疑遙光的預言了,說,“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遙光解釋道:“首先他認為自己能保護屬民,拒絕任何的變動,一旦找到祭司,你必然會要求所有的避難所協助你,朝樹發起決戰。他經歷過戰敗,不願意再冒險。”
“其次,如果樹被成功關機,雖然這麼說為時尚早,更多的人就能從伺服器裡獲得基因改造的技術,屆時所有人都可以接受基因改造,他將失去自己現在的地位。”
或許邢武最初確實想拯救所有的人,然而隨著時間的流逝,權力腐蝕了他,導致他認為現在這樣也挺好。至於他為什麼幫助龍劍錄尋找“祭司”?理由很簡單,他們都覺得龍劍錄根本不可能找到。
現在,廖賈的死提醒了邢武,龍劍錄身邊出現了一個變數,也即是他遙光,這麼一來,邢武勢必會異常小心。
“‘樹’不一定知道邢武把‘祭司’藏起來了。”遙光道,“這麼說起來有點混亂,但大家都在上一次戰爭的失敗裡,達成了默契。樹也許認為遲早有一天,它能殺掉所有的人類,或者哪怕它什麼都不做,人類也會在一代又一代的更迭中自取滅亡。”
龍劍錄倚在欄杆一側朝下看,答道:“很好,你現在也很清楚守護者們是什麼東西了。”
龍劍錄看了遙光一眼,目光中頗有深意。
遙光從龍劍錄的那個眼神裡看得出,他確實在做一件很孤獨的事。
“所以你一個人堅持了這麼久。”遙光想安慰龍劍錄兩句,哪怕這是遲到的安慰。
“這不是有你在陪我麼?”龍劍錄笑了笑,說,“先知,你還不知道自己有多強,邢武在你面前,簡直不堪一擊。”
遙光說:“你還是別把話說得太滿了。”
這一刻,他們聽見頭頂傳來腳步聲,緊接著,鐵製的樓梯開始緩慢移動,猶如在液壓系統下旋轉。
樓梯上站著一個人,是邢武!
那是個身材高大且壯碩的男人,肩寬手長,隨著他抬手,遙光在黑暗處看清楚了他的能力。
走廊錯開,再次對接,邢武就像空間魔術師般,徑直走過重新排布的長廊,在迷宮般的城堡內穿行。
龍劍錄握住遙光的手,化作虛影把他一帶,跟上了邢武。
在邢武前進的路上,所有的門都自動開啟,他偶爾只是抬手,牆壁就現出了暗門,他像個魔法師,站在一個露臺上,左手虛晃,磚石便重重散開,讓他進入,並再次併攏。
他們差點被石頭擋住了去路,但龍劍錄對時間流動的控制在此刻發揮了極強的力量,就在牆壁再次拼合之前,他側過身,摟著遙光,傾斜身體,閃了過去。
邢武停下動作,轉身注視磚牆,顯然感覺到了異常。
但一切都恢復了原狀,遙光不敢喘氣,與龍劍錄伏在天花板的石橫樑上,緊張地看著邢武。
邢武略顯遲疑,但沒有耽擱,繼續前行。
下一刻,邢武面前厚重的鐵門開啟。
“你又要做什麼?”囚室裡,一個男性的聲音質問道。
遙光湊到龍劍錄耳畔,緊貼著他的耳朵,極小聲道:“就是他,那是祭司。”
“你不是說是個女孩子麼?”
“呃……”遙光說,“我先入為主了。這是我唯一的一次預言出錯,你還是可以相信我。”
龍劍錄握著遙光的手稍一緊,示意自己知道了。
踱步聲響起,邢武的聲音隨即傳來,帶著幾分沙啞。
“我需要你幫我一個忙,”邢武說,“外面有人在找你,我不能再像現在這樣保護你了。”
“你把這叫保護?”那聲音憤怒地說,“把我帶到你的避難所裡,每天被關在這與世隔絕的地方,這就是你的保護?”
“如果落在殺戮者的手上,”邢武低沉的聲音說,“你相不相信,它們第一時間就會殺了你?”
“祭司”不作聲了,顯然承認了邢武所言。
“現在,我要你替我殺一個人,”邢武說,“這世上,幾乎沒有任何人能做到,但我相信你可以。只要你照辦,從他死的那一刻起,你就真正地自由了,你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當然,留在澤地避難所也可以,我不會再限制你的行動。”
囚室內陷入了安靜。
“我要怎麼做?”祭司的聲音道。
遙光看了眼龍劍錄,龍劍錄的臉色陰晴不定,緊緊注視著那鐵門。
但裡面沒有再傳來交談,邢武似乎朝祭司出示了什麼,並等待著他的迴應。
“你認真考慮下吧。”邢武說。
“我要怎麼找到這個人?”祭司問道。
邢武說:“我會秘密安排你到某個地點,屆時他自然會來找你。”
說完這句,邢武沒有再多言,鐵門開啟,他再次穿過走廊,就此離去。
“等等……”遙光感覺到龍劍錄的心情已再按捺不住,“等等啊!”
龍劍錄已飛身下了橫樑,快步來到鐵門前,一手不住發抖,推開了鐵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