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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變(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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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的手腕下現如今雖能把持大權,但宗室們始終是她需要考慮和平衡的一個坎兒,他們現在不動是因為她這些年來對內勸課農桑恢復生產,對外在柔然南朝兩面夾擊下不落國威,且生殺賞罰果決有度,懲汙吏,拔賢能,聚攏大批有才之士,於國政上她問心無愧,宗室王公們也無可指摘。

但如果這場戰役這樣敗了,還被擄走了國君,那可就不一樣了,她執掌大權的合理身份是太皇太后,小皇帝的嫡祖母,皇帝沒了她就是名不正言不順,再臨時推個新的如她另幾個好孫兒坐上來,又不知要經歷多少角力博弈。

姜太后心裡憋悶得狠,在腦海中開始篩選誰才是最有機會動手腳的人,誰逼她派兵最有可能獲益。

沉默良久後姜氏甩袖而起,她沒有證據,抓不到確定的蛛絲馬跡,鎖定在前線的不了任何一個人。

但是姬啟,姬臼和姬晁的家人大都在代都,沒有萬全的準備和充足的動機他們怎敢亂來?還有一個……她的好孫兒姬衍,他的父皇和母妃已經被自己鴆殺,甚至連同母族也被自己滅門,除了她和幾個偶爾會見一次的異母弟弟們,他還有什麼親近的人呢?

…………

噢,有用還是沒有用的,人在她手底下,不試白不試。

姬啟被嘴裡緊緊塞住的、還散發著古怪氣息的布條燻得幾欲作嘔,這群膽大包天的賊子把他橫掛在馬上顛簸了一路,叫他幾至昏厥邊緣。

他雖然跟隨過大周叄代先帝出征,但如今年紀漸長在皇都裡太平日久,無論是體魄還是意志上已大不如當年,一番折騰下來,他起初被綁架的憤怒都被消磨去了許多,只剩一片薄薄的清醒意識在強撐。

不知過了幾刻馬匹終於停下,他被人粗暴地拽下來扔到地上。

姬啟眼睛被矇住,聽覺竟格外靈敏起來。他發現耳畔原本清晰的風聲已淡去,反倒是聽到了有水滴下的聲音,還有許多人的呼吸聲,多到像有一支隊伍停在他面前,打量著他這個俘虜。

姬啟的神經被拉成了一條弦,忽回憶起了自己是怎麼出現在這個地方——

是姬晁,他今天和姬晁領了一支小隊在盱眙和壽陽兩地間小心搜尋,忽然附近的小山林中響起了一聲類似於烏鴉淒厲的叫聲。

這實在不吉利。姬啟下意識皺起眉,身體也不由偏向反方向,卻不想姬晁忽然在遠處指著一處什麼向他招了招手。

見他沒有馬上動作,姬晁急忙策馬奔來,嘴裡喊著:“是姬臼副軍的標誌,我看見了!大將軍快與我來!”

姬啟見他的著急模樣,想是真有所獲,不由跟著策馬追了上去。

二人一直衝進林中七拐八繞起來。姬啟覺得有些不對,一夾馬腹想追到姬晁身側問問他究竟看到了什麼能追到這裡,卻不想下一秒馬似被什麼絆倒,他從上頭滾了下來。

“不知和平此舉何意?”

姬啟已確定了此事跟姬晁脫不了干係,只是他不明白,姬晁為何突然發難,這對他有什麼好處?

他方才還混沌的腦子因危機感而逐漸重獲清明。

久久等不來姬晁的回覆,姬啟的心越發沉下,直到另一道他一樣熟悉的聲音響起,將他徹底拍進了地底。

“是朕,想找個好地方同王叔一敘。”

…………

姜晞好不容易從鳳儀殿出來,大半日的驚懼讓她回到瓊華殿時仍忍不住瑟縮,她坐在榻上最裡頭的一邊,愣愣地看著窗外乾枯的樹梢一次又一次被疾風晃動,直到流花再也看不下去。

“娘子,您從鳳儀殿回來已有一個時辰了,還是先喝杯熱羊奶暖暖身子罷。”

她小心地拿過托盤裡的杯盞捧過,自家娘子沒有任何表示,只是過了好一會兒才只動了一隻胳膊接過又僵僵地飲下。

流花鬆了口氣,正欲從姜晞手上接過杯子時,忽然“噹啷”的一聲。

“娘子?娘子!來人,快來人呀!”

…………

姬啟看著眼前儀容狼狽,可眼眸卻如池淵般平靜而又看不出深淺的天子,他眼中沒有笑意,嘴角卻往旁邊一扯,露出一個漫不經心的“笑容”來。

“有勞王叔這一路對朕的看顧,現下,朕倒是有些好東西想賞與王叔呢。”

姬啟嚥了一口唾沫,大腦飛轉,到底是為什麼,為什麼陛下會出現在這裡,把自己弄成這副模樣,還有什麼事情是要把他綁過來才能說的?他身上有什麼值得陛下花一遭功夫的……

等他恍然明白過來時左右不知什麼時候已圍過來了兩個兵士,一個按住他的軀體,一個掐住他的下巴,迫使他張開嘴。

“陛,陛下饒命……臣的一切,不,這世上的一切都是陛下的,請允許臣自獻上寶物,陛下饒……”

“不急,王叔可吃了再與朕慢慢商議。”

姬衍有些不耐看他這副悽悽慘慘嚇破了膽的模樣。

其實收拾姬啟真的很簡單,這老東西年紀越活越回去,當年他於高祖武皇帝在位時加入的羽林軍,曾十騎追敵叄百里砍下南軍右衛將軍陳天霸的頭顱,身為一個旁支十五歲就靠自己的戰功受封縣公,只不過在皇都榮養了許多年後模樣愈發讓他不想直視。

上輩子他那兩個兒子跟著秦俟造反被他處斬,姬衍心知他這老東西平日裡就跟他兩個兒子一樣不樂意遷都,雖然造反的事他沒摻和但肯定是知道個一二叄,指不定在心裡稱好。

一是他這兩個兒子是他前妻所生,真出了事他並不是很心疼,他現在和後妻生的幾個小兒子才是心肝;二他也不怕牽連,往日念在他年長功高,他和太后曾賜予其丹書鐵券,承諾他這一支世代榮襲,且在太后死後姬衍收受臣下提議改變了太后在時的酷刑之風,刑判多從寬處置,叫姬啟篤定在自己沒有直接參與謀反的情況下不會連坐;叄也是姬啟打心裡不認可他改革遷都的舉措,自己不能上,有兩個便宜兒子給他添堵也好,大不了就被削官,只要爵位還在一切都無所謂。

姬衍看穿他的想法,便下旨讓他在廷尉寺審理的時候全程旁觀。

在看到兒子和秦俟等往日裡的親貴被拷上枷鎖跪在堂前的時候他尚能忍得住,等行刑時兩個兒子的頭顱當著他的面被斬下,骨碌碌地滾到他的腳邊,結束後他甚至要別人攙扶才能從座位上離開。

那天之後,這老東西自己清點了包裹行李,把他在代都的府邸徹底搬空,帶著所有家眷跟在姬衍啟程回洛陽的御駕後面去往新都。

姬衍叫人把他請到車駕旁,撩起車簾一臉誠摯地關切著他這不知隔了多少輩的族叔:“王叔這是做什麼,朕下過令,從即日起不習慣洛陽氣候的老人們都可留在代都頤養天年,您已是耄耋之年,這一路又如此坎坷遙遠,還是快快停下,回代都去吧!”

姬啟扶著柺杖顫巍巍地跪下叩首:“臣為天子之臣,天子在哪,臣就在哪。”

姬衍淡了臉色,手臂支在窗沿看他俯身在地的敬畏姿勢,好一會兒後才放下車簾。

他任由姬啟又這麼跟了幾天再沒傳召過,最後讓親衛拿著他的手諭允准他留在晉陽。

一株愛攀附顯貴的牆頭草,所以不會堅定地站在誰那邊,且得先上顏色讓他知道怕了才肯老實的貨色。姬衍看著他開始臉色慌亂不知藥效何時發作的模樣冷笑一聲,他還能不瞭解這老東西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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