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心裡把姬衍千刀萬剮了多少遍,她現下為人魚肉的處境都不會有絲毫改變。
在姜太后沒有說話的間隙裡,姜晞的心漸漸冷下來,認清了現實:趙氏只不過是姑母用來嚇唬她的一隻倒黴的雞,真正的目的在她這猴身上。
“既然皇帝待你如此特殊,想必多多少少都是有些看重你的罷。”
姜晞張了張嘴竟不知從何處開始反駁,太后反倒是饒有興致地停下來看著她,似乎是在等她還有什麼說法。
過了片刻太后見她還是這般蠕動著嘴唇卻吐不出一個字便沒了耐心落了臉色,用眼神示意身旁的侍女。
那侍女拍拍手,很快何安捧著一個放著小藥瓶的托盤推門而入,跪在太后左側。
她的姑母漫不經心地端詳起手上的寶石護甲,對她道:“你到底是我的侄女,若是識時務就老實點自己用了,也不至於太難看。”
姜晞渾身一哆嗦,想也知道里面不會是什麼養生補體的好東西,她可不是什麼悍不畏死的勇士,更不可能為了姬衍大義獻身,她願意咬著牙壓下前恨跟著他是為了享榮華富貴的,不是吃得太飽給做他的墊腳石的。
她深深叩首:“妾年幼入宮,只想過如何孝順您侍奉君上,哪裡敢揣摩兩位聖人的心思?雖不知道陛下為何獨青睞妾,也不知姑母為何因此賞賜,但妾始終記得自己姓姜,姑母做此決定是因他人舉動,若在未曾確認他人意圖前便髒了自己的手,豈非……”
姜太后揚起眉,她少有如此情緒外露的時候,只是此刻她是真覺得有意思起來,無論是她那個好孫兒,還是眼前這個好侄女:“哦,你是指‘他’別有用心,故意讓我自己去解決自家人。”
“妾惶恐!妾只是不想因己而使您聲名有損。”
她看姑母似乎是聽進了一點,但仍不說話沒有放人的意思,暗暗咬牙又從隨身攜帶的錦囊裡拿出一枚印章。
“陛下臨走前曾送妾一個錦囊,裡頭裝了這東西,妾不知有何用處,姑母慧眼,定能認出此為何物,為妾解惑。”
姜太后伸手拿過,細長的護甲刮過她的手腕讓她又一哆嗦。
姜氏自然認得出這是皇帝的私章,說實話,這玩意兒其實對她沒多大用,她又不缺財寶,總不至於去撈皇帝的內庫,皇帝手上有多少實權她也清楚,能透過這個幹什麼?
不過這東西雖對她沒什麼用,但出現在一個宮妃手上卻很奇怪,皇帝將自己的私庫交由妃子保管,若是已經親政的皇帝,私章干係更是重大,怎麼想都不像一件正常的事兒。
姜氏看著眼前低眉順目的侄女,心思千迴百轉。
她是在證明自己還有用麼?方才特地強調自己姓姜,是在投誠表忠心麼?
姜氏忽然意識到她剛進宮那會兒還是呆呆楞楞的,是姜家出了名的二傻子,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的眼睛變得如此清明?
姜氏臉色越發陰晴不定,姜晞心裡也直打鼓,說真的,她真沒什麼後手了,她有個屁的準備後手的嗅覺和本事啊,今日之事對她來說就是飛來橫禍!
不想姑母下一刻猛地抓起她的手,打量一番後拇指狠狠摳上她掌心的紅痣。
指甲嵌進肉裡的尖利痛覺讓她險些叫出聲來,咬牙忍耐到額心都冒起汗時手才被甩開。
她看見姑母拿起托盤上的藥瓶扔到她膝前:“吃。”
她費這麼多口舌折騰一通,姑母還是不肯放過她麼?
姜晞嚥了口唾沫,抬頭直視著這個眼角已有了細紋,卻絲毫不減威嚴氣勢的女人。
“吃。”
這次她的聲音更加冷沉,姜晞知道她的耐心已經告罄,自己再是猶豫推脫馬上就有人按著幫她體面了。
她眼睛一閉拉開塞子就往嘴裡倒,早死早超生,只不過她要是真死了,也會記得先去找姬衍這個拉她入泥潭間接害她性命的混帳東西索命!
姜晞閉著眼睛等了好一會兒,居然沒有痛感,沒有窒息感,甚至昏睡感也沒有。
什麼感覺都沒有。
她睜開眼,看到姑母已經回到了座椅上,臉上的表情似是譏嘲:“怎麼,在等自己七竅流血魂歸西天?”
姜晞一噎,只聽座上又一句話傳來:“我的好侄女兒,難道你真以為姑母是那種骨肉相殘之人?”
姜晞終於回過神來連連叩首:“自然不是,侄女從未如此揣度過姑母,國中誰人不知姑母慈悲為懷心懷天下德高望重……”
情急之下她也不管用得對不對只一股腦地將自己學過的詞全用上拍起馬屁,只希望她慈悲的好姑母高抬貴手讓她可以趕緊逃離這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方。
“呵。我,只和你說一次,你今日能全須全尾地出去是因為你告訴我你姓姜,你要牢牢記得。”
“你忘掉的那天,就是你期待的七竅流血魂歸西天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