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一樓,鬱南如釋重負,走出了電梯。
楚究到了地下一層,啟動車子卻不知道去哪裡,乾脆熄火坐在車裡發呆。
懶得回丹楓宮,不想去龍巖墅,而南溪湖公館裡全是鬱南的痕跡,找朋友喝酒最後都會扯到工作上去,明明想放鬆身心到頭來卻變成了一場應酬。
他已經十天沒有聯絡鬱南了,當然,鬱南也沒有找他。
他連續工作了十天,刻意迴避了十天,今天剛閒下來,就忍不住想方設法去碰見他。
第58章
最近公司謠言四起,說高層和董事有人涉嫌經濟犯罪,挪用公款,利用接私活的名義成立分公司,再利用職務之便透露公司的專案,還有人利用陰陽合同,轉移公司財產。
新任的財務部經理已經理順了所有的證據,全都交給了董事長,董事長已經打算把相關的材料交給有關部門,打算讓法律來解決這些人和事,楚氏將要迎來一次大洗牌。
法務部的同事忙得不可開交的同時又守口如瓶,訊息真真假假。
年底突然爆出這麼個重磅謠言,顯得其他的花邊八卦都太過小兒科。
這次事情波及的範圍太大,還有波及很多中層,董事長一向功是功過是過,賞罰分明,一時間搞得人心惶惶。
鬱南沒心情理會八卦,因為他又被承辦年會的酒店經理給纏上了。
酒店經理打來電話,上來就一頓陰陽怪氣,“我說鬱秘書,我們酒店員工可忙得很,可沒工夫在辦公室喝茶拍腦袋就改方案啊。”
鬱南敏銳地察覺到,可能是自己的工作出了紕漏,但不是什麼大問題,加上上次他撒潑打滾害得酒店經理捱了楚先賢一頓罵,酒店經理更是上綱上線,得理不饒人。
這種時候越是辯解,對方就越上頭,鬱南不說話,安安靜靜聽他抱怨完,手裡轉著筆,姿態散漫地靠著椅子翹著二郎腿,白眼一個跟著一個翻,但嘴裡卻十分畢恭畢敬:“嗯嗯嗯,是是是,對對對,您辛苦了。”
酒店經理說累了,鬱南左耳進右耳出,兩隻耳朵也都累了,才說:“是出什麼事了嗎?需要我做什麼您儘管安排。”
酒店經理又抱怨一通,才說發生了什麼事。
事倒不是什麼大事,處理起來倒也不麻煩,但有點繁瑣。
楚究讓張丘墨刪年會節目,酒店那邊沒看到新方案,按著老方案准備的。
“鬱秘書,你們秘書辦的節目演出一取消,我們要忙翻天的,主持人的詞要改,燈光要改,音響要改,年會的流程已經安排好了,連抽獎環節都安排好了,整個年會流程我都按照你給的方案落實了,結果你告訴我,要取消節目?你們的節目在中間,空出的這四分鐘,你讓我上去表演雜技嗎?鬱秘書,別把我們的時間不當時間啊。”
鬱南:“對對對,您辛苦了,給您添麻煩了。”
酒店經理被他乍一聽挺上心其實不怎麼走心的態度給惹惱了,“你別光是是是對對對,你得想辦法解決。”
鬱南:“我商量一下,一會兒給你回電話,再見。”
鬱南掛了長達30分鐘的電話,手都舉酸了,他揉了揉肩膀看向張丘墨,“兄弟,你取消年會節目的單子,新方案沒交到酒店經理手上啊?”
張丘墨一臉無辜:“我交過去的時候經理不在,我就放他桌上了。”
鬱南很無語地看著他,“如果他說沒看到方案,你怎麼解釋?”
張丘墨:“那現在怎麼辦?”
鬱南:“還能怎麼辦,跟我去一趟酒店吧。”
鬱南帶著張丘墨走出辦公室,正好碰上了也從辦公室出來的楚究,張丘墨還特別顧及職場禮儀地跟楚究打招呼:“董事長好。”
楚究點了下頭,見兩人風風火火,問了一嘴,“幹什麼去?”
當然,某些人徹徹底底執行“兩清”政策,根本沒看鬱南,而是問張丘墨。
鬱南站著不說話。
張丘墨:“去酒店。”
鬱南伸手扯了下張丘墨的小臂處的衣服,張丘墨便說:“我們先去辦事了董事長。”
楚究垂眸,看著鬱南的小動作,之前鬱南也曾這麼親暱地拉著他。
楚究冷聲道:“公共場合不要拉拉扯扯。”
鬱南手一僵,暗暗吐槽這算哪門子的拉拉扯扯,被楚究的冷言冷語氣到,嘴上說好的,但手搭在張丘墨的肩膀上,“走了徒弟。”
楚究:“……”
鬱南帶著張丘墨來到舉辦年會的酒店,酒店經理已經把相關幹活的人集中在會議室,一副要討個說法的氣勢,就等著鬱南到來。
鬱南一來,二十來人像約好了一般,開始七嘴八舌說這裡難,那裡不好辦,沒辦法改,要他們秘書辦自己想辦法。
他們言辭激烈,二十幾人同時甩鍋的陣勢真是轟轟烈烈,嚷得張丘墨頭暈腦脹,也不知道鬱南怎麼能夠這麼不動聲色坐著。
張丘墨都聽不下去了,他向來嬌生慣養,哪能聽得下去這番言辭。
張丘墨沒好氣道:“吵什麼吵,我不取消,換個曲子拉不行了嗎?這點小事至於這樣嗎?”
鬱南:“……”
沒想到並沒有解決問題,這幫人從陰陽怪氣變成了夾槍帶棒了。
“秘書辦的人就是厲害,講話一套一套的。”
“這陣勢,還以為是董事長來了呢。”
“自己犯了錯讓我們善後就叫小事,要是我們犯錯讓你們收拾,那可不是小事了。”
“別人的時間不是時間吶,就你們秘書辦的時間是時間吶。”
大家七嘴八舌,張丘墨氣得滿臉通紅。
鬱南很淡定地坐著,誰說話就微笑地看著誰,攤開筆記本,手拿著筆邊點頭邊記錄,比扶貧幹部還要耐心認真。
後來吵雜的會議室終於有序了些,那些人一個一個發言,鬱南也在認真記錄。
若不是張丘墨坐在他旁邊看到他在筆記本上鬼畫符,他都快信了鬱南是真的在認真收集意見。
鬱南畫滿了一頁,煞有介事地翻到了下一頁繼續畫。
張丘墨只嘆一聲影帝。
鬱南悄咪咪問張丘墨:“你會唱歌嗎?”
張丘墨:“五音不全。”
“……”
他們轟轟烈烈抱怨了一通之後,才沉默地看向鬱南。
鬱南立起筆記本,很認真地翻了翻他剛才畫的那幾張符,“你們說的問題我都記下來了。”
張丘墨:“……”
鬱南:“年會包括抽獎環節,領導講話環節,頒獎環節,隨意更改節目確實對整個年會的時長有影響,也給諸位帶來了麻煩,我先道個歉啊。”
鬱南話音一落,酒店經理剛要開口說話,鬱南似乎先預判到了他會說什麼,一個眼神甩過去,先聲奪人,“我也想到了補救的措施,節目不刪,但是改表演內容,只要改主持人臺詞和背景音樂就可以,改動的部分由我們秘書辦負責,半個小時就能搞定,再耽誤大家一點時間跟溝通好年會的程序,今天下午就把事情全部都敲定下來,忙完了我請大家喝下午茶,大家覺得怎麼樣?”
其實幹活的人對鬱南討厭不起來,但奈何受制於人,酒店經理要求他們這麼做,他們只能在這種小事上內耗。
事情鬧到現在,是誰拿著雞毛當令箭,是誰不卑不亢解決問題,全都一目瞭然。
但看樣子酒店經理是不願意的,還想使絆子,鬱南嘴角的笑容一收,看向酒店經理,用他剛才說的話回敬他:“經理您貴人事忙,沒有精力在這種小事上內耗,就交給我們和他們對接,保證讓您滿意,如果再出什麼問題,我負全責,怎麼樣?”
酒店經理被鬱南架了起來,腳不著地的沒辦法跟他鬥,只好點頭應下來。
他是低估了鬱南控制情緒和場面的能力。
酒店經理還想說什麼,幾個人神神秘秘把他叫走了,他走時神色緊張,連步伐都有點慌亂。
一整個下午,鬱南帶著張丘墨跟他們一起改方案,和音效師傅一起改音樂,鬱南還點了奶茶,全程耐心仔細,任別人怎麼急躁擠兌,鬱南都沒有一句抱怨,溫聲細語解決問題。
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三兩回合之後,本來煩躁衝動的同事也逐漸平靜下來,好商好量地處理問題。
張丘墨沒想到鬱南的情緒能那麼穩定,還這麼會控場。
事情終於辦完了,鬱南又點了披薩和奶茶犒勞同事,氣氛從一開始的針鋒相對到最後變成其樂融融一家人。
兩人走出辦公室,張丘墨忍不住發問:“你這水平,對董事長特助這一職位沒興趣嗎?李信揚的調令下來了,董事長特助這職位在內招,感覺公司一半的人都報名了。”
鬱南:“這麼火爆啊。”
張丘墨:“誰不想讓董事長親自帶教呢,李信揚現在在獵頭眼裡,年薪估計千萬級別,即使以後你不在楚氏幹了,出去單打獨鬥,和董事長關係好他還會幫你。”
鬱南:“那你報名了嗎?”
張丘墨:“我當然報了,但希望不大,前陣子謠言說你要升特助了,怎麼最近你倆冷冷淡淡的,吵架了?因為左星河?”
鬱南沒說話,想起他的筆又沒有拿,回過頭走到門口就聽到他們在會議室裡邊吃披薩邊議論。
“我覺得酒店經理有點故意為難鬱秘書了。鬱秘書其實人不錯呢。”
“經理本來就是故意的,張丘墨把更改的節目單送過來的時候他看到了,但故意按原來的來,就等著給人穿小鞋,害得我們跟著一起忙。”
“鬱秘書也聰明,親自來過了一遍流程,如果再出問題就跟他沒關係了。”
“不聰明能當秘書啊,據說要升特助了。”
“哇塞!我也想去當特助。”
“得了吧,咱沒那智商和情商,方才如果是你被懟成那樣,早就氣哭了。”
差點被氣哭的張丘墨非常同意他們的話。
鬱南回退兩步,故意說話很大聲:“我的筆又沒了,估計落在會議室。”
屋裡正在竊竊私語的人頓時噤了聲。
張丘墨:“……”
鬱南彷彿沒聽到他們的說話,也忽略他們臉上僵硬的尷尬,笑問:“這個味道的披薩好吃嗎?”
他們點頭,“好吃,謝謝鬱秘書。”
鬱南拿出手機點了點,“再給你們加兩個,一會兒下去拿。”
“謝謝鬱秘書。”
鬱南找到了筆,拿著就往外走,“那你們慢慢吃,我先走了。”
知道真相的張丘墨全程黑著臉,想衝進酒店經理的辦公室掀桌子,“不行,我要去找酒店經理,故意噁心人。”
鬱南制止他。
張丘墨:“你能忍這種小人?你不覺得憋屈嗎?反正我忍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