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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洛李維斯回信 第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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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要下盤山公路,陳挽好好的車開在路上,被一輛突然出現在左超車道的勞斯萊斯甩了一尾巴泥巴。

下午的拍賣會舉行在近郊傍山展廳,又下了雨,柏油環山公路殘積的雨水與山道泥塵混在一處,比亞迪的車身和車窗瞬間慘不忍睹。

陳挽一開始沒理會,他向來是交通道路上的守法公民和謙和禮讓的好好先生,只是開啟刮雨刷。

但在連續兩次被惡意擋道之後,再好的脾氣也火了。

他來之前剛洗了車,對方在超車並行時非但沒有拉開距離,反而貼得更近,水花四濺之間兩輛車的後視鏡甚至有一瞬撞上相互摩擦。

幾乎看到火星了,但只有一秒。

對方車技高超,並沒有造成任何實質性傷害——除了給開車的人造成極大的壓迫感和心理壓力。

這無異於赤裸裸的示威與挑釁。

完全超車之後,勞斯萊斯又仗著自己底盤高很狂地在水坑上來了個甩尾,比亞迪風擋玻璃撲面迎上呼啦啦一片水,陳挽的體感像是他本人被迎頭潑了一盆水。

陳挽沉下嘴角,握緊方向盤一腳踩盡油門追上去。

夏日天色暗得晚,落霞還未沉盡,暮光中能大致看見勞斯萊斯車牌尾號,平平無奇,無奇到應該沒有人能想到裡面坐著一個金蟬脫殼的人——他來的時候是坐平時出行那輛邁巴赫的。

可即便就是那樣一串普普通通的數字,也昭顯著一種不可一世的狂妄,對方車速時快時慢,宛如狡貓逗鼠。

萊斯勞斯很新,陳挽在腦中過了一遍,確定自己沒在海市範圍內任何重要場合見過這輛車,也想不出以他這樣低調無爭的行事會得罪什麼人。

有好幾次,他踩盡油門,幾乎要趕上對方三分之一個車身,但保密性嚴實的單向玻璃沒能讓他窺見裡頭半分人影。

無人大道,橘色落日懸在山頭,晚霞鋪天,兩車一前一後,你追我趕,咬得很緊,轉彎飄逸,時而貼近,時而拉開距離,路邊大片棕櫚葉被極限車速掀得七零八落。

極限競飆,腎上腺素激升,陳挽唇角抿緊,平時只被用作上班代步的比亞迪第一次被開出超跑的生死時速。

但在絕對碾壓性的速度和硬體條件面前,車技杯水車薪,比亞迪要追上勞斯萊斯是天方夜譚。

而且因為陳挽的有意低調,這輛比亞迪還是好幾年之前沒更新換代的版本,他平時就開著這麼輛舊車上班下班。

陳挽只能眼睜睜看著勞斯萊斯囂張揚長而去,消失在暮色盡頭。

天徹底暗下來,漫長曠寂的公路只剩下他一輛車。

陳挽索性開了車窗,風灌進來,海洋性氣候的空氣永遠帶著揮之不去的潮意,路兩旁棕櫚與芒草被車燈照明,蟬聲蛙叫一片。

這時候卓智軒的電話打進來,說過幾日是他彌旺道那家酒店的開張吉日,請陳挽屆時務必到場道賀。

陳挽剛剛生死時速還沒喘過氣,單手扶著方向盤,舒了口氣,正了正藍芽耳機,說:“好地段。”

“求了幾個月老爺子才肯出面,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卓智軒在陳挽面前沒什麼好裝的,讀書時候他作業都是直接扔給陳挽做的,“你的紅包要夠誠意。”

陳挽心跳恢復平緩,換了個電臺:“當然,”他對朋友向來很大方,開玩笑,“再給你請一隊舞獅,從芬利東路游到太子段西。”

卓智軒被調侃了也不介意,大笑,笑了一會兒就停下來,靜了一秒,說:“趙聲閣也會來。”

陳挽沒告訴他今天自己就和對方在同一個拍賣場,語氣平常:“嗯。”

“……沒了?”

陳挽不明:“什麼?”

“……算了,”卓智軒也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麼,換了個話題,“對了,你那天有空嗎?早點過來幫我吧。”

陳挽“哈”了一聲:“給我當老闆啊?”

“這次在我老子面前下了海口,不辦得漂漂亮亮就等著卓玉劍和卓生煙背後捅我一刀吧。”

“別人我不放心。”卓智軒認真說。

在海市,他認識的人不算少了,但他確實沒見過比陳挽更靠譜的人。

陳挽也清楚卓家的兄弟鬩牆和明爭暗鬥,那天他有個重要的合同要敲,不過擠一擠時間也能趕過去。

陳挽剛要應下,卓智軒又神秘兮兮說:“而且我請大師算了一卦,開張那日要找個戊午水行命格的人坐鎮,命格隆睦,喜日神臨月令旺,那不就是你咯。”

“……”海市人做生意都講點風水,陳挽表示理解,“幾點?”

“阿挽好義氣,”卓智軒笑嘻嘻道:“三點過來就行。”

開業那日是個好天氣,陳挽到的時候,距第一批賓客入場還有很長時間。

他大致參觀了一下環境,酒店背靠加多利山,南岸面淺灣,做的是最奢頂的配置,還建了私人碼頭,入住的客人可以直接乘坐遊艇到附近的丁島看魚群和去熱帶果園。

不怪一向吊兒郎當的卓智軒都這樣上心,是下了重本的。

二世祖卓智軒當慣甩手掌櫃,跟在陳挽身後,看他有條不紊地和經理過剪綵流程、迎賓事宜、核對賓客坐席,又把晚上宴請賓客的菜品和選酒換掉一些,心跟著安下來。

陳挽突然轉回頭,問:“看什麼?”

卓智軒聳聳肩:“沒。”他只是覺得趙聲閣挺瞎的,什麼都看不到。

陳挽口乾舌燥,累得癱在長椅上,隨手取了杯甜利口酒灌下,懶懶地擺手:“不用太感動,股份預我一份就好。”

卓智軒拿過他手上空杯,又給他倒了一杯,說等他翻身當家作主了一定,目前他的許可權只能給陳挽在頂奢海景房留個永久專屬房間。

傍晚,淺灣日落很美,賓客陸續到達。

陳挽白天幫卓智軒把過關了,這會兒便隱到人群中去,不喧賓奪主,把風光留給好友,只有看到哪裡不妥才會偶爾提點一下經理注意。

譚又明給卓智軒送了花籃,兩車,三個人都搬不完,還有聯幅,據說也是叫大師親筆題字,開過光的。

卓智軒很高興,譚又明也很滿意。

陳挽能理解海市的生意人喜歡講風水,但看著那紅聯貼羅馬柱不中不洋的畫面還是有些一言難盡,第一次懷疑他處心積慮步步為營去夠的是個什麼圈子。

那個人身邊好像也就沈宗年還正常一點。

趙聲閣和沈宗年是掐點到的,他不輕易出場給人站臺,但這次也送了還算貴重的賀禮。

他們這些人,怎麼說,名利場上的利益驅使有,自小一同長大的情分也是真的,孰多孰少,端看各人心中那桿秤怎麼量了。

廂房和座位是按身份分的。

陳挽被安排在譚又明他們一桌,一個單獨包間,人不多,都是他們平時圈子裡有來往那幾個,說俗一點,叫派系。

陳挽被分到這個桌完全是因為他跟今日的老闆本人關係過硬,且他哪個關係圈都不屬於,真要說實話,他在今日到場的賓客裡其實哪一桌都夠不上身份。

陳挽不覺得窘迫,神色坦然坐在譚又明旁邊,這次他和趙聲閣沒再隔著一個桌,但也不算很近,圓桌很大,從角度來看,他可能坐在對方的視域盲區裡。

再加上他不大說話,趙聲閣可能都沒注意桌上還有他這號人。

趙聲閣今晚沒出幾次筷著,酒也是淺嘗輒止,陳挽有點摸不著頭腦。

這個選單是他擬的,和別桌稍微有點不同。

下午卓智軒說這一桌算自己人,不用跟別桌選那些千篇一律中看不中用的菜品,要陳挽隨便點,試一試他們酒店斥重金從義大利和成都請回來的七星廚師的手藝。

陳挽便不怎麼客氣,但趙聲閣這次好似不大買賬,陳挽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

趙聲閣是很難討好的,所以絕大數人摸不到準脈,陳挽也不能。

第9章 羅密歐與茱麗葉

趙聲閣下午剛從老宅抽身過來,一般他回老宅的話,是不會允許人在宅裡搞大宴的,但自他回國還未抽空出來見過旁支,因此老爺子把人都叫了過來。

趙家內部倒沒有什麼太狗血的豪門恩怨與勾心鬥角,直系的幾房都是吃喝玩樂娛樂至死的紈絝二世祖,全仰仗趙聲閣一人供著他們後半生的榮華富貴,是以明隆集團的權力根基一直都較為集中且穩定。

除了在專斷、控制慾強的趙茂崢面前,趙聲閣從很小就獲得了很大話語權,況且這些年,趙茂崢年紀上去,身體大不如前了。

趙聲閣年紀輕,但位份高,有時候旁支裡奔五的叔伯都要喊他一聲小爺,倒是家族裡的小孩兒,叫他一聲大哥。

趙聲閣少年老成,面上都穩重地應了,其實心裡煩死了,恨不得把這一個個嘰裡呱啦的小蘿蔔頭們一個個扔到外面的泳池。

趙聲閣從少年時代就是天之驕子,年節的時候直系的旁支的都愛把小孩往他面前送,趙聲閣就得給紅包,按照家族儀式對他們殷殷囑咐認真唸書快高長大之類,好像得他一句囑咐能開光似的。

回到老宅時人都己經到齊,長環形圓桌坐滿人,趙茂崢也已在主位就坐,不過趙聲閣沒到,沒有人動筷。

等趙聲閣坐下之後,晚餐才正式開始。

因為沒有太激烈的利益爭奪,氛圍倒也有一種虛假的溫馨,幾房女眷都殷勤關懷問候趙聲閣,後又打趣起家族裡的年輕子弟的婚嫁大事,不過是沒有人敢過問趙聲閣的。

公事、私事都不敢。

沒人能做他的主。

趙宅的菜那麼多年了還是不合趙聲閣的胃口,他掀開湯盅,垂眸掃了眼,心裡嘆了口氣,應付完一頓飯,他便乘坐沈宗年的車來了卓智軒的新酒店。

坐陳挽旁邊的一個青年叫蔣應,人很和氣,是留美回來的畫家,書香世家名門正派,目前在海市做策展人和古玩鑑賞。

他不是商海里打打殺殺的人,但同沈宗年關係很好,便也不大忌諱問起前段時間大家都諱莫如深的事。

“我聽家裡的長輩說,麥太太現在還日日去隆明大廈門口喊冤抗議。”

譚又明嗤道:“把她老公去夜店玩嫩模的照片拍到她面前都不信,麥家輝跳樓前還坑了她一把,把債務全轉到她還沒畢業的女兒名下去了。”

另一個人有些無奈搖頭,對趙聲閣說:“現在傳得更加變本加厲,最新的版本是麥家輝跳下去前的最後一通電話是你打過去的,現在個個膽寒,就怕接到你的死亡來電。”

趙聲閣不知是在想什麼事情,看大家都看過來了眸心才重新聚焦,很多時候,應酬啊開會啊,旁人覺得他沉穩少言,不動聲色,但有時候他其實是在發呆想自己的事。

趙聲閣也知道這件事最近鬧得滿城風雨,他自己是無所謂什麼名聲的,閻王也好羅剎也罷,他拿熱餐巾擦乾淨手,平靜地跟大家解釋:“我沒有打,只是雙方選擇了履行合同的不同方式。”

白紙黑字,清清楚楚。

期限屆滿,債權人趙聲閣選擇申請執行,債務人麥家輝選擇永久破產。

聽他是這麼分析的,大家便都靜了一瞬,換了個話題。

在場陳挽資歷輩分最低,他主動負責給大家盛湯,轉盤轉到趙聲閣面前時他正在跟沈宗年說話,沒有拿,譚又明想吃個別的,便把轉盤轉走了。

陳挽手指點著酒杯,懷疑前幾次是否只是自己撞彩,趙聲閣挑剔他是知道的,但也沒像今晚那樣無從下手。

還是時間已過去太久,讀書時代出現在他們學校食堂的少年趙聲閣是他的臆想。

陳挽只能猜是他今日沒有胃口,可是後面服務員給大家各分了一小碗鮑龍海鮮粥,他又慢吞吞吃完了。

陳挽把杯中的酒喝盡,從剔透的杯壁上看到自己垂下的眼睛,有些迷茫。

他話很少,同在場的人也不熟,偶爾同會主動與他說話的蔣應交談兩句,但大部分都在安靜品評卓智軒重金請來的大廚的廚藝,並默默在心裡打出分數,他做事喜歡有始有終,記錄下菜品的味道和口感,之後可以給好友一些反饋和建議。

宴會臨散的時候,大家都過來跟趙聲閣喝一杯,畢竟見他一面不易,以後也只會更難。

陳挽有點猶豫,但又覺得以後或許也不會再有這樣混在人群中敬趙聲閣一杯的機會,所以他往自己杯裡倒了誠意很足的白酒。

只是不巧,輪到他的時候,趙聲閣抬手看了眼腕錶,和沈宗年先走了。

陳挽迷茫地眨了下眼睛,心像踏空了一步,他的手都已經要舉起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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