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想想辦法, 這些吸毒的人大多有艾滋,我可不想被他咬上一口傳染——”宗相宜面露嫌惡和恐懼,推了推高山遙的手。
“我能有什麼辦法?”高山遙不耐煩道。
馮小米毒癮發作的間歇越來越短, 每次發作,不是大喊大叫就是出現幻覺。
“這樣下去, 他遲早會傷到人。”解憶說, “我在圖書室裡見到過捆書的細麻繩, 我去拿來捆住他的手。”
“我去吧。”原野站了起來。
眾人都沒有異議, 原野很快去圖書室拿回瞭解憶所說的細麻繩。
眼下這種情況,麻繩雖細,但多捆幾根,也能湊合著使用。
原野利索地把馮小米的雙手和沙發腳捆在一起,馮小米在地上哆嗦慘叫,看上去毫無人類的尊嚴。
解憶隔著一個茶几看著馮小米的醜態,心情十分複雜。
賭博和毒品,都是一樣的東西,能夠讓一個開化的人類退化為野獸。
她拼盡全力也延續不了自己的生命,而有的人,卻肆意揮霍著她夢寐以求的東西。
上天多麼不公。
“媽的,我出去透透氣。”高山遙像是再也忍受不了這裡的空氣一樣,猛地站起身來。
“我跟你一起。”宗相宜連忙跟著站了起來。
她把對講機放在沙發上,追上高山遙的腳步,走出了休閒廳。
“……晚上恐怕我還會失眠,我去圖書室拿本書回來。”唐柏若從沙發上站起身來。
“我和你一起。”解憶馬上站起來,主動說道。
她也想換個環境和思路,重新理一理目前為止的線索。
人多眼雜的休閒廳對她來說太吵了。
唐柏若沒有反對,兩人前後腳走出休閒廳。
“你在想什麼?”唐柏若主動開口問道。
“想這幾起兇案。”解憶脫口而出。
“你好像很想抓到兇手。”唐柏若說,“連高山遙那種人,你也願意去救嗎?”
唐柏若的問法讓解憶好一會不知道該說什麼。
難道是被唐柏若說中了嗎?
緊接著,她反應過來掉入了唐柏若的語言陷阱。
“我只是無法坐視生命被踐踏。”解憶說,“和這個人是誰沒有關係。”
唐柏若沉默了下去。
兩人步入圖書室後,唐柏若站在社科類書架前,抬頭掃了眼書架上琳琅滿目的書籍,從中隨手抽了一本。
“你可以再仔細選一選,挑本喜歡的。”解憶貼心道。
唐柏若搖了搖頭:“不必了,打發時間而已。”
兩人順著走廊往休閒廳走。
“上次你和我說了你的母親,我覺得很有意思。”唐柏若說,“我是什麼地方和她相像呢?”
解憶不由朝她看去,唐柏若神色平穩,大約是隨口一問。
“……距離感。”解憶說。
“距離感?”唐柏若稍微歪了歪頭,神色不解地看著她。
的確,用這個詞來形容母親,不說合不合適,起碼很是新奇。
“她不會干涉我的想法,哪怕是驚世駭俗的。”解憶回憶著和母親相處的點點滴滴,說,“她總是很尊重我的想法……”
解憶並不確定,補充道:“或許是因為尊重吧。”
“能問問為什麼嗎?”
唐柏若平和的眼神像家門前的水流一樣,讓人生不出被冒犯的反感。
“因為我和母親,其實並不怎麼親近,對我來說,她從不反對我做的決定,更符合‘距離感’的說法。”解憶停頓片刻,總結道,“她沒有把自己放在可以在我的生活裡獨斷專行的‘母親’角色上。”
“‘母親’這個角色,原本就沒有獨斷專行的權力,特別是孩子產生獨立思維以後。”唐柏若說。
解憶看了她一眼。
“這就是你和我母親相像的地方。”
唐柏若若有所思:“我能想象她是怎樣的人了……你愛她嗎?”
“當然。”解憶毫不猶豫,“她是我在世上最愛的人。”
“哪怕你們沒有血緣關係?”
“對。”解憶說。
談話間,休閒廳的門已經近在遲尺。
解憶跨進休閒廳的時候,宗相宜和高山遙還沒回來。馮小米掙扎累了,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地喘氣。
原野正在和高山寒說話。
“……你這麼多天不在公司,公司會不會亂了套?”
“短期還好,有理事會,我爸也還能管事。”高山寒苦笑道,“我只擔心我不在,原定十天後簽字的慈善捐助還能不能順利。”
“你還在做慈善?”原野問。
“高氏集團每年都有一千個山區失學孩童的資助計劃。”高山寒笑道,“我個人名下也有一個專門針對困難殘疾人群體的慈善基金會,每年都會為許多經濟困難的殘疾人無償裝配假肢、矯形器、輪椅。就連小遙,也出資成立了幾個流浪動物救助基地。”
高山寒暫且不說,高山遙這樣的人也做慈善,更證明了那句人性是複雜的。
話又說回來,同樣在救助流浪動物的解憶,並不願意和這樣的人放在一起相提並論。
他對小動物有愛心,和他是個人渣並不衝突。
解憶走到原野身旁的沙發,坐了下來。
“你們回來了。”高山寒中斷了談話,對兩人微笑道。
“高山遙和宗相宜還沒回來?”解憶問。
“我去找找。”原野站了起來。
“嘟……滴——”
沙發上的無線電,忽然發出正在接收訊號的聲音。
眾人一個激靈,原野大跨步上前,一把抓起無線電。
“喂喂?是海上救援中心嗎?”
無線電對講機另一頭的女聲道:“是的,你們現在情況怎麼樣了?”
“我們又出現了死亡事件!”
“又?”女聲問,“之前失蹤的那個人找到了嗎?”
“找到了,加上他,目前已經有三人死亡。”原野說,“救援隊已經派出了嗎?”
“還沒有。”
女聲的話,讓眾人轉瞬陷入絕望。
馮小米雖然還沒有精神說話,但他應該聽懂了對話,他保持著被束縛的姿勢,含著鼻涕嗚嗚地哭了起來。
“沒有?你們這不是瀆職嗎?!”原野又驚又怒,“距離我們報警已經過去兩天了,你們還在等什麼?”
“目前海上風浪還未平息,根據氣象臺的預報,能夠出海大概還需兩天時間,請耐心等候我們的救援……”女聲說道。
那標準的普通話,以及不急不緩的語氣,和在場眾人心急如焚的心情形成鮮明的對比。
冷漠。
這是解憶從中感受到的情緒。
“……”
原野忽然不再質問。
一種從脊骨裡油然而生的寒意,漸漸覆蓋了他臉上的怒意。
“究竟是耐心等待救援,還是等待你將我們挨個擊破?”原野緩緩吐出冰冷的三個字,“……偵探x?”
眾人面色大變。
唐柏若詫異地看著原野,馮小米停住了哭泣。
高山寒握住輪椅扶手,前傾著身體眉頭緊皺,似乎正在思考這個名字的含義。
“我說的沒錯吧?偵探x……”原野一字一頓道。
無線電的另一頭,沉默了稍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辨別不出男女的古怪笑聲,透過無線電,迴盪在休閒廳中。
答案昭然若揭。
從一開始,就沒有什麼援救。
撲通一聲響,是宗相宜在休閒廳門口跌坐下去的聲音。她呆愣地望著原野手中的無線電,眼淚順著慘白的臉頰流下,顯然已經聽見了關鍵的對話。
高山遙衝到原野面前,一把奪過無線電。
“你到底是誰?有本事出來啊!躲著算他媽什麼東西!”高山遙對著無線電怒吼,臉上青白交加。
“希望破滅的滋味怎麼樣啊?很難受吧?”
“這樣的日子,卻是解揚的日常啊!”
“好好享受你們最後的時光吧。”古怪的聲音說,“不會有救援,永遠不會。特別是你,高山遙……”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