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蟲族之我來自遠方 第24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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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輪月亮再也沒紅過,彷彿隨著那個夜晚和蟲王一起化為了塵土,林空也再也沒醒過,因為他死了。

沒錯,死了。

起碼雪珀是這麼認為的。

那名人類沒了呼吸,沒了體溫,心臟停止跳動,可不就是死了,他和那些獵物唯一的區別大概就是不會腐爛,因為赫勒彌斯每天都在給他瘋狂輸送生命力,試圖將他重新復活。

開春的時候依舊有些寒冷,因為積雪正在逐漸消融,有些東西從這個世界上離開的時候一定會帶走什麼。

例如冰雪,融化的時候帶走了溫度;再例如林空,他死的時候好像帶走了赫勒彌斯所剩不多的靈魂。

當初巍峨的神殿早已坍塌,只剩半壁殘垣,一座高高的金色神像矗立在殿中間,是曾經的那些金殼蟲從砂石中淘出金沙辛苦建造而成的,現在也被倒塌的樑柱砸變了形,恰好形成一個避雨擋風的角落。

雪珀走進去的時候,意料之中看見有一抹黑色的身影坐在地上凝結法陣,藍色的光暈以他為中心向外逐漸擴散,凡是踏入陣法的生靈都會被吸盡生命力,然後源源不斷地輸送給地上的那具屍體。

雪珀不想成為祭品,於是雙腳離地,以精神力為支撐輕飄飄飛到了赫勒彌斯身後,皺眉勸說道:【赫勒彌斯,林空已經死了,你給他輸送了一整個冬季的生命力,他還是沒有反應,這種方法沒有用的。】

赫勒彌斯閉目運轉法陣,絲毫不理會雪珀的勸說。他手勢頻繁變換,底下的藍色法陣面積也越來越大,就連一隻路過的螞蟻都會被攝進去當做祭品。

自從那天蟲王死後,赫勒彌斯就吸食了它的心臟,現在他的體內擁有兩任王蟲的精神力,密林之中再也找不出第二個比他還要強大的生物。

可赫勒彌斯只是坐在神殿裡,日復一日守著林空的屍體,瘋狂給對方輸送能量療傷。

這種舉動就像殯儀館裡的化妝師,竭盡全力隱藏死者的傷痕,想讓他們和活著的人一樣栩栩如生。但破裂的傷口可以縫合,停歇的心臟卻永遠無法再次跳動。

雪珀的臉色隱隱有些難看:【赫勒彌斯,你現在的舉動和蟲王當初有什麼區別?!你的獵殺速度已經快趕上它了!】

【我還以為你拼死殺掉蟲王是為了自由,可你現在只是將一個王拉下來,又扶持了一個不會說話不會動的新王!】

赫勒彌斯聞言倏地睜開雙眼,暗紅色的瞳仁收縮成一條豎線,陰沉得彷彿可以滴出水來,冷冰冰吐出了三個字:【你錯了。】

赫勒彌斯不完全是為了自由去殺蟲王。

【我只是為了活著。】

活著。

他活著,林空也活著,這才是赫勒彌斯想要的。

雪珀忍不住看了眼法陣中心的那具屍體:【可林空已經死了,赫勒彌斯,他和你曾經殺過的那些獵物一樣,永遠都不會再復活了,你就算把整個密林的動物都殺光也沒用!】

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雪珀的聲音陡然低了下來:【赫勒彌斯,不要再守著他的屍體了,現在已經開春了,林空很快就會腐爛的。】

【把他埋在神殿下面吧,神明會庇佑他的。】

赫勒彌斯聞言用力攥緊指尖,咬牙切齒吐出了一句話:【他不需要神明的庇佑。】

【我一定會讓他活過來。】

雪珀覺得他就像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聞言不免有些生氣:【復活?除非你自己變成神明!】

雪珀語罷重重哼了一聲,轉身離開,再也不想搭理赫勒彌斯。半殘半缺的神殿一時間又靜了下來,只有源源不斷的獵物被吸進法陣絞殺時發出的咯吱聲。

“咯吱——”

“咯吱——”

赫勒彌斯冷眼看著這一切,沒有任何表情,幾息之後,忽然拂袖收了法陣,精神力餘波擊中不遠處的樹木,倒塌時濺起了大片塵埃,發出轟的一聲巨響。

如此大的動靜也沒能“驚醒”林空。

他閉目躺在地上,破損的傷口早就被赫勒彌斯修補得完美無缺,渾身上下擦得乾乾淨淨,換上了一套整齊的衣服。

他早就該腐爛了,但因為陣法的緣故,一直維持著生前的面容。

赫勒彌斯靜靜注視著他,臉色難看,過了許久才終於吐出一句話:

【林空,你真的死了……】

赫勒彌斯殺過那麼多獵物,早該知道的,林空除了沒有被吸乾,和那些堆積在角落裡的獵物屍體並沒有什麼區別。

但他還是不甘心,不甘心林空就這麼死了。

赫勒彌斯從地上起身,緩緩走到了林空面前,他跪地握住林空冰涼的手,然後閉目遞到自己唇邊,低不可聞吐出了一句話:【我會吃掉你……】

【等你的身軀沒辦法再繼續儲存的時候,我就會吃掉你……】

他會獲取對方的靈魂,讓他和自己一起獲得永生。

但赫勒彌斯本能不想那麼做,他還是會努力保住林空的身軀不腐,哪怕對方不能活過來,每天看看也是好的。

林空留在山洞裡的東西不多,都被赫勒彌斯帶到了神殿,因為這裡是密林中心,法陣啟動的時候更為方便。每每獨自靜坐的時候,赫勒彌斯都會想起林空曾經說過的、名為“遺書”的東西,可惜他不會擺弄手機。

這個方方正正的黑色物體觸感奇怪,無論赫勒彌斯怎麼觸碰都沒有再亮起過,他曾經嘗試輸入能量,但螢幕僅僅只是亮了一瞬,然後又熄了下去。

赫勒彌斯很想知道林空死前會說什麼,裡面有沒有對自己說的話。

這名人類死的那天,赫勒彌斯終於重獲自由,也算另一種意義上的新生。但對方給他的人生開了一個壞頭,以至於往後的日子像一團寂滅的火堆,死氣沉沉,再也無法復燃。

伽炎自從那天殺了林空,就孤身遁入了惡劣苦寒的北地,再也沒有在密林出現過。所有蟲族都知道他的面板被毒液浸染變成了黑色,一旦出現在太陽下,立刻就會被察覺追殺,於是他只能一輩子於黑夜行走。

這一刻,好像所有的故事都有了結局,所有人都有了下場,只除了林空。

他的屍體依舊儲存在神廟裡面。

他已經死了,但好像比活著的赫勒彌斯還要厲害,因為後者的喜怒哀樂都牽繫在了他的身上。

一眨眼馬上就到了夏季,密林又出現恢復了繁茂,一片森然的綠意。

這種天氣比起早春更為溫暖,更為炎熱,同時也意味著有許多早已死亡的東西沒辦法再繼續儲存下去。

赫勒彌斯不可能時時刻刻盯著林空,佈下的精神屏障也難以阻擋生活在土壤中的小蟲,它們也許會趁赫勒彌斯不注意的時候悄悄啃食林空的屍體。

赫勒彌斯想了很久,最後還是決定吃掉林空,這樣他們就能一起活著。

屬於野獸的思維總是簡單而又殘忍,卻藏著一絲令人啼笑皆非的天真。

赫勒彌斯將林空抱進了神殿後方最漆黑的內室,那是一個陽光都照不到的地方,很安全,很涼快。

赫勒彌斯知道林空怕疼,所以他將對方放在地上的時候,思考了許久都不知道該怎麼吃他,只好攥著林空冰涼的手,一下又一下摩挲著。

赫勒彌斯的身體沒有以前那麼冷了,時間長了,林空的指尖甚至也會沾染一些屬於他的溫度,就像活了一樣。

但也只是像而已。

赫勒彌斯干脆和林空一起躺在地上,抱住了對方的身體。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赫勒彌斯源源不斷輸送的生命力,亦或者林空體質特殊,後者的身體沒有絲毫腐爛的跡象,面板摸起來和活人差不多,只是涼了點。

“林空。”

赫勒彌斯閉目挨著他的肩膀,低聲自言自語,說著僅有他們兩個能聽懂的人類語言:

“你還是沒能熬過這個冬季……”

對方也不會再笑吟吟的和他說話,親他、擁抱他,甚至和他做愛。

這一刻赫勒彌斯深刻意識到了活物和死物的區別,他下意識把林空抱得更緊了,根本不捨得吃了對方,心中甚至升起了一個可怕的念頭——

如果紅月還在就好了,這樣他可以抱著林空一起躺在月光下,和對方一起慢慢腐爛。

懷抱著這樣的念頭,赫勒彌斯閉著眼睡著了。他實在太累了,從林空呼吸停止的那一刻開始,再也沒睡過一個安穩覺,直到現在才終於放鬆下來。

或許不是放鬆,僅僅只是……

心如死灰。

外面鳥鳴啾啾,一隻雀鳥振翅落在林間梢頭,身軀在細碎的光影裡有些模糊,但不多時又飛走了。它掠過山巒疊嶂,穿過雲煙白霧,冥冥中彷彿也穿越了時空。

……

透過鬱鬱蔥蔥的枝葉,隱約可見一輛黃色的大巴車在林間飛快行駛,繞著直逼天高的崎嶇山路而去,雲霧觸手可及。

林空原本坐在後座打瞌睡,車子繞彎的時候忽然來了一個急剎,他的腦袋因為作用力狠狠磕在欄杆上,直接給砸醒了。

“哎呦我艹!”

林空捂著腦袋發出了一聲痛呼,眼前直冒金星,過了好半晌才終於回過神來。他定睛一看,只見自己正身處一輛大巴車上,遊客加上司機滿打滿算也不過六個人而已,怎麼看怎麼熟悉。

林空面色一變,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這是當初搭載自己上山的那輛大巴車。但車子不是已經側翻了嗎?他也被伽炎那個紅毛刺穿心臟死了,怎麼會又回到這裡?

還是說有關赫勒彌斯的一切都只是他做的一個夢?

林空的神情驚疑不定,他目光掃視著車內眾人,然後偏頭盯著車窗外的風景,越看越覺得熟悉,最後終於忍不住“嚯”地從位置上起身,箭步衝到了司機身旁焦急喊道:“司機!快停車,前面的山上有碎石,再不停我們都會死的!!”

開車的司機聞言動作一頓,並沒有看他:“這裡是深山,每天都會掉碎石,很正常。”

林空快急死了:“那我尿急行不行?你先把車停下來,讓我下去上個廁所。”

他想下車的意圖實在太明顯,導致在旁邊一直靜默低頭玩手機的導遊都看了過來,目光帶著幾分略顯疑惑的打量。

司機的回答這次更簡單了:“山道不能停車。”

林空“哎”了一聲,重重跺腳,就差上手搶方向盤了:“先停下來行不行,你先停下來!我有心臟病,現在感覺不太舒服。”

他語罷低頭捂住了自己的心臟,眉頭緊皺,倒真有幾分病發的樣子。只可惜他前面一通撒潑打滾已經削弱了病發的真實性。

司機終於看了他一眼:“那就更不能停了,山上有醫療站,半個小時就到,下山要四個小時。”

旁邊的導遊卻冷不丁出聲道:“遊闕,要不靠邊停車,讓他先下去吧。”

林空連連點頭:“是呀是呀,先停車再說。”

他只想著拖延時間。

司機直接拒絕了:“我說過,彎道不能停車。”

他微微踩下油門,速度竟是比剛才更快了一些,不知是不是想早點到醫療站。

林空一驚:“臥槽,你別開這麼快!”

他手忙腳亂扶住欄杆想要上前和司機理論,結果沒想到讓別的乘客誤以為他想搶方向盤。一名黑髮白衣的負劍少年見狀快如閃電攥住林空的右手,直接來了招小擒拿,“吧唧”一聲把他按在了車窗玻璃上:“哎,不許搶方向盤,很危險的。”

林空臉貼在車窗上已經變了形,吐出一句含糊不清的話:“***!!”

白衣少年聞言湊近疑惑問道:“你在說什麼?!”

林空爆了句粗口:“艹!誰要搶方向盤了!你趕緊讓他停車,不然我們都要死!”

少年皺了皺眉:“你胡說什麼,我們為什麼要死?你如果讓他停車才危險呢,後面隨時會有車撞上來。”

“總之你先鬆開我!”

林空試圖掙扎,結果被少年“吧唧”一下又把腦袋按了回去:“不行,等下車了我再鬆開你。”

啊啊啊啊!!!

林空氣成了瘋狗:“我艹你大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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