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四說起這話來,語調是有點笑,尋常都是拿這個樣子在姜老太跟前哭難的,姜老太也受用。可今個姜老太是臉都青了,說來說去還是說她偏心,說那買參四兩,老大家佔了便宜。
姜老太一瞅,院子都靜著,老大一家悶頭愧疚,老三一家同老四一家是一個心眼一個想法,老五家不說話,娃娃們是饞肉餅,覺得她偏心。
她就是偏心,往常日子也是偏老三老四的。
別以為她不知道,各家手裡攥著私錢,老三老四家沒少的。
“咋!說吧,別是我殺了豬做了肉餅,你們又嫌,都說說,啥想法。”姜老太氣笑了,指著老四又看老三,“你們倆說。”
這倆一看娘真的氣了,有點縮,老四還是仗著平時孃的偏疼,笑說:“娘,我們沒別的意思,就是想著、想著——”
“娘四弟想著,大哥家花了四兩公家銀子,不說給我們各家四兩,就是二兩也行。”老三個添補上了。
老四:……
姜老太氣笑了,“原來是打著這個算盤,想分銀子不多要啊,今個分銀子,是不是明個想分家了?不想一道過了!”
“這家是不是要散!”
老四說:“娘,我沒想這個,三哥說的,分啥家,就是大哥孫兒病了,想著手裡有點錢到底是方便些,要是以後有個萬一——”
“有個萬一咋了,你娘我是看著誰死不給治了?哦對我是偏心大房一家子,那確實是不給治,讓你們都活活病死是吧。”姜老太說著氣話,寒心吶。
要是往常,也不是沒起過矛盾口角,到這個份上,幾個兒子兒媳哄哄姜老太,服個軟這事就糊塗過去了,沒人提。可今個不一樣,該哄姜老太還是哄,但三四倆兄弟不提‘不要錢,娘彆氣了’這句話。
意思還是想分銀子。
“我看是心大了,也不往一處鑽了,都想著分家了。”姜老頭又點上了菸絲抽了起來,看了幾個兒子眼,“分吧,那就把家也一道分了,省的我們遭人埋怨。”
這話說的誅心,豈不是說不孝,幾個兒子忙說沒有、不敢。
姜老太沒想過就給豆豆看病,吃個蛋,說個肉餅,這事鬧到要分家地步,但老頭子把話都說出來了,她就是再不願意,那也是點點頭說分。
“你們兄弟去請村長,三位叔公來。”
老三老四這會慫了,不敢了,老大是跪著爹孃哭,說是他家不對鬧騰的,別分姜老太這會心煩,還一肚子氣,都不服管教了,要是老三老四沒這想法,他們各自媳婦兒也不敢說這些話。
倒是平時不吭聲的老五,這會站出來,說:“我去請,大壯跟著一道走一趟。”
人一走。姜老頭心裡濃濃一聲嘆息,看來這家是早該分了,都藏著掖著等這一遭呢,哪裡是為個肉餅為個蛋鬧啊。
村裡大戶姜家要分家,這訊息沒一會傳遍了大廟子村,都扒著院牆在外頭瞧熱鬧,隔壁院子就說:“我就說嘛,一大早上的鬧轟轟的,又是娃兒哭又是罵仗的。”
“咋好端端的要分家?”
“給老大家孫子瞧病鬧的,不過話說回來,那麼大家子人了,姜老太平時摳管得嚴,遲早的事。”
眾人說著閒話磕牙,心裡想,姜家分家了好,分家了就散開了,也不知道姜老太老頭跟誰家過日子,按照以往不是老三家就是老四家……
村長同本姓姜家三位叔公請來,請人到堂屋坐,叔公是勸一勸,說真要分家,別跟孩子置氣云云,姜老頭說分吧,早該了。
心都散了,這次不分,也是下次。
叔公就不勸了,說姜家東西有多少,怎麼分。這都是姜老頭老太說的算,不過有姜家三位叔公在,也不會太偏頗誰,大差不差,不然傳出去要被村裡指點的。
“田就是那麼多田,他們兄弟按著人頭分,男娃哥兒女娃都給,女娃哥兒少一些,一人一畝田……”
四兄弟誰家都有女娃娃,娘給女娃娃哥兒田,那自然高興,沒啥不滿的。住的屋子更好分,現在誰家住著,那就分誰家,灶屋裡鍋碗瓢盆分一分。
還有姜老頭姜老太住的屋子——
“老弟啊,你們夫妻倆跟誰過日子,這正院的屋子就是哪家的。”叔公之一說。
都是長輩住正院,沒道理分了家,長輩也跟著住偏院了。
姜老頭姜老頭沒說話,四個兄弟都想接爹孃一起住,不管是真心還是面上話,反正都是邀請了。姜老太嘆氣,她是最瞧不上老大的,但今個這一遭,她算是看明白了,要是跟老三老四過日子,那以後有的氣受了!
“跟老大過。”姜老頭說。
村長點點頭,三位叔公也點頭覺得不錯。
其他幾個兄弟還哭了哭,尤其是老四,說捨不得爹孃。
姜老太張口就罵:“我和你爹還在這院子住,不是死了,你彆嘴皮子說好聽,想我和你爹了,到時候隔三差五送些啥吃的。”
“知道了娘。”老四答應。
其實幾個兄弟,尤其是老三老四,是捨不得這正院的,正院有堂屋,爹孃住著,還有灶屋,院子也大,地方敞快向明,其他院子都不咋好,缺點,咋就讓老大給佔了……
之後就是分銀錢。
“公錢就這麼些,一共八十七兩百三十六文錢,老大家大壯娶媳婦兒用了三兩半,給娃娃看病是四兩六十七文,省的說我老婆子偏心,一會老大家這個錢扣了。”姜老太說。
幾個兄弟低下頭,沒說話。
“那就剩下七十九兩七百九十三文錢。”叔公之一算好了,看姜老頭,這個錢怎麼分。
按理父母跟老大過,那老大就多分一點。
姜老頭說:“平分。”
“那就是每戶十九兩九百四十八文錢,刨去老大家的七兩五百六十七文,那就是老大家十一兩七百二十七文錢……”
姜老太看著幾個兒子,說:“那刨去的七兩多,我和你爹拿著,手裡攥著錢,還是說,給你們兄弟三個分了?”
老三老四老五哪裡敢要這個,說娘您和爹拿著吧。
……
鎮上齊家小院。
岑越把他的‘臘肉’給炒了,中午用蒜苗炒的,洗過後晾乾水分,鍋燒熱沒放油,先下風乾鹽味肉下鍋,那肉是五花,沒一會豬油就被煸出來,等撈出來,多餘的油也盛出來,下切成段的蒜苗、大蒜、花椒、辣椒,炒香後把肉片和土豆片全丟進去炒。
臘肉肯定不是臘肉,但味道意外的香。
阿扉在外頭喊越越好香。岑越:“馬上就開飯。”
“好哦越越~”尾音都是上揚的。
中午就一道乾鍋土豆片炒鹽乾肉——岑越自己起的名字,一道蔬菜,還燒了個絲瓜蛋花湯,吃的是柴火燜的米飯。
岑越先嚐了口肉片,滋味是真的不錯,因為風乾的時候用鹽水醃過,炒的時候沒放鹽,有自帶的鹹味,淡淡的,口感上更乾巴一些,沒臘肉好吃。
“下次用鹽、花椒粉抹著醃算了。”岑越想了下,“是不是燻一下就更有燻肉味了,到時候能做燻肉大餅。”
“餅?肉餅,阿扉愛吃。”齊少扉一聽就想到昨日吃的肉餅了。
岑越:……給大崽夾菜,說:“等我研究研究,回頭咱們就能吃了。”距離冬天還有大半年,空間裡氣溫好像還挺適宜的,這樣大崽就能吃到燻肉大餅和臘肉了。
想到這兒,岑越突然瞭解到當爹的心。
明明空間這事,在現代他都是嚴防死守,小心再小心,誰都沒說過,到了這兒,在岑村的時候那都很少用,可如今大崽想吃肉餅了,他就蠢蠢欲動想用。
也不是不怕被發現,可變通一下能滿混過去就能用。
岑越正想著怎麼瞞劉媽媽,畢竟灶屋買幾塊肉吃了多少米,劉媽媽都是知道的,做飯在一個灶屋,還有梅香小菊看著,確實是不好搞,讓他好好想想……
結果沒兩日,正院來傳話,說老爺請三少爺三郎君去吃飯。
岑越心想又吃,順口問李婆子,“四少爺從香樓出來了?”
“……昨個才出來三郎君。”李婆子頭低的更低了。
齊少修不可能真跪個三天三夜,齊老爺也是心疼兒子的,別壞了腿,三兒子都傻了,別四兒子又瘸了,因此小懲大誡,每天晚上進香樓跪一個時辰就成了。
第一晚還有杜氏陪著,門一關,誰知道是坐著還是跪著。
而且香樓還有蒲團墊,杜氏又管家,稍稍放放水,底下人也不會不開眼跑齊老爺那兒告狀,但明面上還是要守著齊老爺規矩。
“三少爺郎君,我話傳到了,您們二位收拾收拾,不好老爺久等,我先回去了。”李婆子說完,見三郎君點頭,腳下抹油跑的飛快。
像是下一秒,岑越就要拿她開刀了一般。
不至於——岑越想,他也不是惡霸。
說起來也是齊老爺子嗣少的緣故,岑越聽劉媽媽提起過,按道理阿扉應當是大少爺,因為夫人前頭懷了倆都沒坐住,月份沒怎麼大就流了。
生都沒生下來,當然不可能佔了序齒。
但那時候齊老爺年紀大,三十好幾——放在這個時代真的是大齡男了,有的早娶妻生子,兒子都該結婚了。齊老爺急,齊老太爺也著急,想著莫不是衝撞了什麼。
因此等許氏肚子裡懷第三個的時候,齊老太爺發了話,說不許叫大了,就喊三少爺。
這是矇混過小鬼呢。劉媽媽是這麼說的。
結果許氏肚子裡這個平平安安生了下來,是個男孩,很是健康,還聰慧。
齊家全家都迷信上了,覺得老太爺說得對有道理。
因此齊少扉排行就是第三,照舊喊三少爺。
岑越聽了想過,齊老爺可能精子質量不好,比較差……
就說這會,岑越和齊少扉換了衣裳,齊少扉換衣裳時,臉就成小苦瓜了,岑越一看就知道阿扉不想去見他爹,嘴上說:“你就當陪陪我,沒阿扉在跟前,我一個人……”
“越越不怕,阿扉保護越越!”齊少扉胸膛都挺起來了。
他不怕去前院,他要保護越越的!
岑越笑眯眯,好大崽!
作者有話要說:
齊少扉日記8:越越怕父親,阿扉也怕,阿扉現在不怕了,阿扉要保護越越!【點頭
第32章 青牛鎮32
前院裡。
杜氏正親自給齊老爺泡茶,端是一副柔情蜜意,自從成了繼室後,杜氏走過一段時間‘彎路’,要端起正室的身份,因此賢惠大度,舉止都規規矩矩闆闆正正。
這樣一來,齊老爺不愛,往後院去的時間多了,林姨娘那段時候很受寵。杜氏一看,氣得不成,才反應過來,她這是把男人往外推。
男人嘛,當初把她養在外面,那是偷著樂。自打她進了齊家後院後,老爺對她就不如從前了,再之後就是成了繼室,雖說管齊家底下下人,可老爺不愛近她身了。
齊家的管家權那還不是老爺說的算?
杜氏悟過來後,是在底下人面前擺出規矩板正模樣,私下裡同齊老爺在一起時,照舊是柔情蜜意,後來齊老爺果然來正院多了。
再後來齊少修年紀大了,杜氏把心思放兒子身上——女人有了子嗣傍身,男人的疼愛就不那麼重要,愛去後院就去吧,反正也沒人會懷孕。
齊老爺都老了,生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