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 走在前面的僧人回眸,清冷的目光看得熾兒心裡發怵她努力剋制自己周身的興奮感,生怕他見之不悅突然反了悔。
下了幾十級臺階後,僧人沒有繼續往下,而是從側走到了寶塔中央。
一個小小的機關被開啟,裡頭像是供奉著什麼東西,熾兒看不分明,只看到僧人的背影靜靜佇立,像是在自言自語。
她小心翼翼地跟了過去,又不敢靠太近,怕迦葉隨時又惱了她,重新抓她回塔頂。
良久,僧人回了頭,看了那一直小心跟在他不遠處的女孩一眼,又轉過身去,對著機關裡所藏之物,俯身作揖,最後跪地磕了頭。
做完這些,僧人起身,繼續牽過熾兒的手。看她還好奇地偷瞧那重新閉合的機關,他凝重的神色倒是忽然間散開了一些,嘴角淺淺勾了一下,動作乾脆地抱起女孩。
如同曾經做過多次的那般,將她橫抱在自己懷裡,繼續往佛塔的木梯而去 一下到塔底,僧人鬆開了她的身子,不知從哪裡變出一頂斗笠來。
“戴上這個,去那邊的門外等我。”
他說著,指了指不遠處樹叢掩映下,一道不起眼的小門。
熾兒有些猶豫:“迦葉。”
“我從前門出去,你乖乖在那裡等就好了。”
看著眼前美麗的少女,小臉上一瞬間寫上了緊張,生怕被主人拋棄的小狗似的,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望著他,僧人向來水波不興的雙眸裡,泛起淺淺一絲柔意,“這山裡沒有什麼毒蟲猛獸,不用怕。”
“噢。”熾兒點點頭。
她好像是應該更勇敢一些。既然迦葉說要帶她走,肯定不會騙她的吧 戴著寬簷的斗笠,擋住了大半嬌美的小臉,短短的路上也遇到了一大早就清掃的僧人,好在沒有引起對方的注意,她試著推開了門,輕悄悄地溜了出去。
天色尚早,山裡的風很是凍人。
裹了厚重的衣裳仍然身材玲瓏的少女,輕抱著胳膊,站在那般若寺的後山門外的竹林間,默默等待著她的情郎。
這般若寺說大不算極大,卻也綿延整座山嶺,迦葉要從前山門蜿蜒一路過來,也要花一些功夫。
熾兒起初還等得耐心,然而久了之後,她心裡那些懷疑的情緒,漸漸被放大了迦葉,會不會根本就沒準備與她一同離開 這個想法冒出來,她就站不穩了,倉皇地小跑回那門前,手兒在空中猶豫了稍許,試著推了推門。
打不開了門已經被從裡面扣上了。
不、不會的迦葉會是在騙她嗎?
一定是他被什麼事耽擱了吧?
還是,因為她不甘於被他鎖在佛塔之上,他又確實不想離開寺院,所以他最終決定放了她走,撇清與她的關係。
若說是“騙”他其實根本沒有承諾過她任何東西,只不過他牽著她說要走,她便以為是他會同她一起到頭來,恐怕只是她自作多情吧 孕婦本就容易情緒上湧,熾兒越想,就越是難過,又不敢大聲拍門,怕驚動了別的僧人,質疑她的來歷還是去找他吧,興許在半路就遇到迦葉了。
熾兒擦乾了無意識間落下的眼淚,小巧蓮足踩著滿地碎葉,腳步有些倉促地,順著落葉下微微露出的石板的痕跡往山下走。
迦葉,迦葉。
每走一步,她就在心裡喚一聲僧人的名號,好似如此這般,便能提早得到他的迴應。
“啊!”
殊不料,落葉太厚,擋住了一處不明顯的臺階,熾兒一腳踩下去卻落了空,“咔擦”一聲,幾乎能聽到腳踝骨頭錯位的聲音緊接著,小孕婦的整個身子也跟著一滑,眼看就要栽倒下山。
“真麻煩啊!”
空曠的山嶺間,也不知是誰哼了一聲,噗地吐出了口中叼著的一根草葉,玄黑色身影從竹林小路另一邊一棵枝幹粗壯的大樹上頭飛旋而下,像只矯捷的燕子一般掠過,輕盈地抓起了少女腰間的繫帶,一把將她正滑落的身子拎到了旁邊的空地上。
“啊!多謝。”熾兒被一屁股擱在了落葉堆上,尚驚魂未定,腳踝刺痛難忍,便立即抬頭去看那救命恩人 這時少女頭上傾斜了的斗笠整個掉了下來,滿頭青絲流瀉,襯著一張眉眼如畫的雪白小臉。
“莫不是這山裡的妖精吧?”
那黑衣人呆愣了片刻,最後摸了摸自己的腦袋,有些暗暗紅了的臉轉到了一旁,遮掩似的自言自語了一句。
又一次從別人口中聽到“妖精”這個詞,熾兒莫名地有些心慌又羞窘,卻還是多看了那黑衣人一眼。
他的身量很高,卻看得出來年紀不大,應該是個未完全長成的少年郎。雖然他的打扮毫不起眼,只看側臉也能瞧出相貌生得甚好,筆挺的鼻樑在晨曦中投下漂亮的影子,線條深刻的下顎角,顯得少年剛毅又倔強。
“謝謝你救了我。”熾兒不好意思再多瞧,平視前方又重複了一遍感謝的話。
“沒什麼啦。”玄衣少年不以為意地擺擺手,語氣卻有些孩子氣的洋洋得意,“沒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說著,他又順手摘了根草葉,放入口中漫不經心地嚼著,大步走了開去,還在搖頭自言自語。
“寺廟裡也能跑出這麼漂亮的女人來,還哭哭啼啼的,嘖嘖可疑,可疑。”
沒錯,你們要的男配來了
住持啊,除了傻以外,是不是還很變態,他師父就供奉在塔裡啊,咳咳。
四三 離山門迦葉終不顧阻撓(珍珠1300加更)
“住持師叔,你要替全寺上下都考慮考慮啊,你這一走,院裡恐怕不止是大亂啊”一個鬍鬚花白,年逾半百的大和尚,拉著一名年輕僧人的袍袖,怎麼也不肯放。
“等我辦完了事,自然會給你們一個交代。你只管看著院裡就好了。”大和尚口中的“師叔”,卻是個面容俊美的年輕僧人,手裡正拿了個包袱 過往他在外修行,任是行遍了千山萬水,也不見帶什麼身外之物,如今,卻堂而皇之背了偌大一個包袱,豈不是得去個三年五載了。
“師叔,當日師祖的遺言,你都忘了嗎?”大和尚見這常年在外遊歷的新任住持居然還要跑,哪裡肯放人,原本壓低的嗓音越放越大,恨不得將全寺人都引來,圍住這個天不亮就準備出遠門的掌門師叔。
“佛經我會譯好的,你就別擔憂了。”年輕的住持微微擰了眉,看了看天色,“快點讓開。”
說著,他不惜用了內力,將那比自己年長的師侄給震開。
“我今日在此與你廢話,不過是想你早作準備,短則一年,長則——”僧人頓了頓,微微回頭,“總之經書譯好我會送回來,其他的事,你就不用管了。”
說完,年輕的住持便甩手而去。
“師叔。”身後的大和尚卻仍心有不甘,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