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不能打你電話麼。”
他說的一本正經:“婚後是?要以後一起生活。我並不希望婚後和我的妻子沒有話說。”
沈晚晚過了一會兒才開?口:“祁洛洲,你父母並?沒有催婚意願。”
那頭的男人回得很淡定:“嗯,理由我已經同你說過了。”
“你的藉口很拙劣。”
她的語氣裡有著一絲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激進。
電話那頭頓了會兒,她聽見祁洛洲收了笑意的聲音。
“心?情不?好?”
沈晚晚執手的筆一頓,那一撇完美的捺頓時就有了多餘的痕跡。
她長睫垂著,表情淡淡將這一頁紙輕巧掀過。
“沒有。”
窗外是?迷濛的夜色,隔著聽筒,沈晚晚不?由地想到那一日坐過山車時他的模樣。
她將筆擱下,“我要睡了。”
掛電話之前,她聽見他說:“不開心是可以說出來的。”
窗外像是有雷聲閃過。
沈晚晚的聲音停頓了一下,“晚安。”
她掛掉電話,沈晚晚收到了一筆來自祁洛洲的轉賬。
這操作極其熟悉,她非常懷疑是爸爸教給他的。
但顯而易見,鉅額的數字讓她的嘴角揚起。
錢大概真的能買來快樂。
她給祁洛洲回了個飛吻的表情。
沈晚晚放下手機,走去隔壁敲響了邵逾野的房門。
邵逾野的房間裡沒有光亮,在聽見她的敲門聲後,房內才亮起光,那些光線順著門板下面的縫隙透出來,叫沈晚晚微微晃了一下神。
祁洛洲能感覺到她的不悅,哥哥就一定也能感?覺到。
他看似神經大條,但在這一塊上極度敏感?,上回她沒有生氣,他都緊張到發微博向大家求助。
“怎麼了?”
邵逾野開啟?門時是?笑著的,好像剛才的事情都已經雨過天晴,但沈晚晚看到他眉眼裡的倦色。
“睡了?”
“還沒。”
“你在幹嘛?”
“準備打兩把遊戲睡覺。”
邵逾野故作輕鬆道:“你要來嗎?”
“可以。”
沈晚晚說:“在這之前,我們要不?要聊一聊?”
祁洛洲的話確實也提醒到了她。
一昧的掩飾太平並?不能撫平那些深的傷痛。
很?多話,也許說出來會更好。
“聊什麼。”
邵逾野側身讓開,示意她進房間來。
她歪了下腦袋,也學?他一樣語氣輕鬆道:“聊一聊……沒有你的這些年?”
邵逾野扣在門把手上的指尖微縮。
“嗯。”
這是?沈晚晚第一次同人說自己曾經經歷過的事情。
“和你們分開?以後,媽媽帶著我去住了徐傾心曾經住過的小區,也去住了一陣子。”
邵逾野的瞳孔猛地一縮。
或許對於對此習以為常的人來說沒什麼,都是?很?正常的,會發生的事情。
但是對於她來說是地獄。
由奢入儉難,六歲的她沒有什麼概念,只覺得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轉變。
“她每天在家哭。”
她就每天看著媽媽哭,或者和媽媽一起抱頭痛哭。
“房間就和你剛才一樣,全黑著。”
“她那時候也不過就是比你大一點的年紀,為了嫁給邵宏遠,和外公外婆都斷了聯絡,婚後又一直待在家裡,沒什麼朋友。”
沈明珍的人格不夠獨立。
她是需要依附於人的菟絲花性格。
所以在失去邵宏遠後,沈明珍的天就塌了。
“我那時候也會想,媽媽如果沒把我帶走就好了。”
邵逾野怔怔望向她,快心?疼死了,激動?道:“她怎麼可以那樣對你……”
沈晚晚對他做了個打住的手勢:
“我不是想要激化你和媽媽的矛盾。”
“我只是想說……我不認為你做的有問題。”
當人受到不能承受的傷害時,就會自動?地為了保護自己,做出一些過激行為。
當年的媽媽是?這樣,現在的哥哥也是這樣。
邵逾野徹底愣住。
他忽覺喉間梗塞,想說的話很?多,卻不?知從何說起。
“我當時也同樣地指責了媽媽。”
“痛訴她對我造成的傷害,說如?果?沒有媽媽就好了之類的鬼話……直到我的繼父問了我一句……”
“——這樣指責完以後,心?裡更?舒服了嗎?”
幾乎不?用思考。
邵逾野心底的小人已經迫不?及待地說了聲沒有。
他第一次去認真地思考……
那樣強烈地指責的背後,真?正的訴求是?什麼呢?
是?想要看她哭泣、懊悔、難過嗎?
好像不?是?。
他只是想要她像曾經那樣,溫柔地抱抱他,安撫他。
就好像……
他們之間沒有這麼多深的隔閡,仍舊是?當年幸福的模樣。
邵逾野沉浸在這巨大的資訊量裡,久久不?能說出話來。
沈晚晚“啪”一下將屋子裡的燈光摁滅了。
已經習慣了光亮的眼睛,驟然失去了光明,邵逾野眼前漆黑一片。
她的聲音裡帶著力量。
“如果黑暗中沒有光。”
“那就創造光。”
明亮的燈光再次亮起,照亮整個房間。
她看向他的目光充滿了包容。
“仍舊討厭她也沒有關係。”
“但我由衷地希望你能從這道陰影裡走出來。”
她完全能理解哥哥。
他們彼此都害怕再度失去。
包括媽媽……也一樣。
這是沈晚晚第一次一口氣說這麼多話。
邵逾野第一次意識到,妹妹已經不?是?當年那個事事需要他保護的小女孩了。
她已經長成了意志堅韌,心?智成熟的少女。
對比之下,他剛才問的選誰的問題格外的幼稚。
他鄭重地點了下頭。
“嗯。”
氣氛肉眼可見地變好了些,但這些不愉快的事情還是?讓房內的氣壓變得有點兒低。
沈晚晚拿出手機,“玩遊戲嗎?”
邵逾野說好。
有了前車之鑑,他還特意叫上了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