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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墜 第7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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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知遠轉了轉手上的戒指,“嘖”了聲,摘下了。

他示意岑致森伸手,幫他也取下:“晚上回去我幫你戴。”

岑致森笑了聲:“嗯。”

他們回來得不晚,但除了比他們稍遲些的岑哲,其他人都早就到了,確實很積極。

岑哲進門時,那位二叔張嘴便說:“你怎麼不跟你哥一起來?讓我們這麼多長輩等你一個,你這孩子像話嗎?你哥也是奇怪,明明你倆都在岑安上班,帶上別人過來都不帶你一起,都不知道誰跟誰才是親兄弟。”

幾句話挑撥三個,寧知遠只做沒聽到,難怪岑致森說當這位是唱戲的,果然戲癮重得很。

再一想到小時候自己和岑致森離心,就因為這些低階的挑撥離間,不記仇是不可能的。

他自認為聰明,但再聰明他那時也只是個不大的孩子,難敵成年人的惡意。如今再聽到這些,他連打招呼的心思都省了。

岑致森則根本懶得搭理對方,也沒將其他人的附和當回事。

倒是岑哲默了一下,說:“我這個月臨時調去園區那邊上班了,負責那邊的一個專案,不在總部,有些遠,才回來晚了些。”

寧知遠略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岑哲在這些人面前竟然並不氣弱,不亢不卑,很坦然地為自己解釋。

面前幾人想擺長輩的譜,見他們沒一個吃這套的,臉色都不大好看。

還想說什麼時,岑勝禮從樓下下來了,話題到此結束。

之後他們一起去餐廳吃飯,二十幾個人,老老小小,一張長桌才坐得下。

飯桌上那幾個叔叔姑姑們跟岑勝禮憶往昔,追憶他們小時候兄弟姐妹相親相愛的日子,感慨萬千。

至於其中有幾分真心,大概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寧知遠坐在岑致森身側淡定吃東西,聽著這些人說群口相聲,思緒卻有些跑遠了。

像岑家這種家境,兄弟姐妹表面和睦,私下各有各的盤算,算不上稀奇,他們爸不是傻子,不會真不知道這些人的心思,睜隻眼閉隻眼懶得計較而已。

之前在港城時,那位況先生說跟家中兄弟話不投機半句多,甚至岑致森那位淮城的老同學家裡,兄弟死的死、進去的進去,好像也不是十分新鮮。

那麼他和岑致森呢?

寧知遠想著,在知道自己原本不姓岑之前,他確實有想跟岑致森一爭高低的念頭,如果他的身世永遠沒有揭穿,最後他們會不會也真正反目成仇?

他下意識看向身邊人,岑致森察覺到了,回頭對上他目光,眼神詢問他。

不會。

寧知遠聽到自己心裡的聲音給出的答案,他永遠不會跟岑致森成為仇人。

但或許有一天,他會變成一個真正的瘋子。

幸好不是。

岑致森目露疑惑。

寧知遠笑著搖頭,什麼都沒說。

吃完飯,那幾位坐定不動,都不打算走,繼續跟岑勝禮聊天。

寧知遠沒了聽的興致,獨自出去了外頭的小花園中,靠著涼亭的柱子看園子裡的燈和花,有些心不在焉。

片刻後有人經過,叫了他一句:“喂岑知遠!”

寧知遠偏頭看去,是那位二叔的兒子、他們堂弟,瞥了一眼他收回了視線,懶得搭理。

對方卻走上前,陰陽怪氣道:“我都忘了,你現在不姓岑了,既然都不姓岑了怎麼還厚著臉皮來這?好意思嗎你?”

寧知遠又分了點目光過去,這位就比他小兩歲,也二十六七的人,每天除了吃喝嫖賭沒別的本事,活著就是浪費資源,這種人寧知遠連跟他說話都覺得費勁。

“哦。”

對方冷笑:“你繼續裝,屁顛屁顛回來伺候大伯,不就是惦記大伯的財產?”

寧知遠平靜反問他:“你們一家人難道不是?”

“說什麼呢你?這裡都是姓岑的,只有你一個外人,真沒看出來啊,你以前不是最不服森哥的?現在連他的馬屁也要拍,還真是能屈能伸得很。”

寧知遠目光越過他,看到了前方走近過來的岑致森,揚了揚下巴:“你家兄弟,你自己教訓。”

旁邊人臉上的得意瞬間凝固,回頭看清楚來的是誰,眼珠子亂轉,模樣頗為心虛滑稽。

岑致森卻連個餘光都沒分給他,只有一個字:“滾。”

寧知遠頓時樂了。

等人灰溜溜地走了,岑致森上前,問倚著身後柱子姿態比剛才更懶散的人,“你在看戲?”

“是啊,看戲,”寧知遠痛快承認,“你說的,讓我把他們當唱戲的,碰上了就給我唱一出。”

“好看嗎?”

“一般般吧,沒什麼意思。”

岑致森點點頭:“確實沒什麼意思,剛吃飯時呢,在想什麼?”

“想‘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這話,好像也不一定對,”寧知遠說著笑了,“奇怪得很,為什麼爸和你都是正經人,怎麼會有一家子這樣的親戚?別爸跟他們其實也沒什麼血緣關係吧。”

岑致森沉默了一下,沒有立刻接話。

寧知遠意識到什麼,頓覺新鮮:“不是吧?難道真被我說中了?”

“也不是完全沒有,”岑致森解釋道,“爺爺奶奶其實是爸的叔叔嬸嬸,我們親爺爺奶奶去世得更早,爸被爺爺奶奶收養後一直很感激他們,所以爺爺奶奶去世後爸在這邊混出了點樣子,就把二叔他們都帶來了這裡,這些年也一直想方設法幫襯著他們。”

但升米恩、鬥米仇,人心總是難以滿足的。

寧知遠聽完卻問:“為什麼我之前不知道?爸告訴你不告訴我?”

岑致森:“我是長子,家裡的事他都會跟我說。”

寧知遠撇嘴。

“知遠,爸其實是個很重感情的人,”岑致森說,“只是我們小時候他工作太忙了,加上那個時候媽去世,他也很悲痛,所以忽視了我們,你不要怪他,他其實很疼你,姥姥姥爺不喜歡你,他後面就不讓你去姥姥姥爺家了,其他人說的那些話,他聽到了也會呵斥,但你知道二叔他們那些人的,一直就那樣沒改過。

“之前知道你的身世後,他其實也很不好受,猶豫著不知道怎麼跟你說,當時拿到那幾份鑑定結果,爸還流了眼淚,除了小時候媽去世那次,我從沒看他哭過。”

“……我知道。”寧知遠嘆息一般。

岑勝禮或許算不上一個合格的好父親,畢竟在他最需要父母關愛的童年,給過他的實在太少,但他不能否認,岑勝禮好的那一面。

就因為這樣,他即使改了姓,還願意回來這個家。

“算了,不說這個了,”寧知遠側頭,瞧見那邊書房裡賴著不肯走的那幾位,“他們呢?到底來幹嘛的?”

岑致森也瞥了眼,輕哂:“有兒子想創業要啟動金的,有女兒出嫁要嫁妝的,還有哭窮說家裡快揭不開鍋的。”

寧知遠:“乞丐嗎他們?”

岑勝禮這幾個弟妹,身家雖然比岑勝禮差得遠,但岑勝禮待他們不薄,向來有好處都記得他們,這些人少說十幾個億家底是有的,那位岑二叔之前做房地產賺得更多,說揭不開鍋未免太誇張。

“嗯,”岑致森認同,“是乞丐,爸之前一直說想立遺囑,現在改了主意,似乎想先分一部分財產給子女,他們才急了。”

寧知遠聞言有些意外:“現在就分?你能分多少?”

岑致森:“應該快了,多少爸沒明說過。”

寧知遠樂了:“那岑致森,你加把勁,可別便宜了別人。”

“爸的意思應該公司股份會多給我些,別的就少拿點。”岑致森隨意說著,並不是很在意這件事。

“難怪我想還你那些資產,你看不上,那我還給岑哲好了。”寧知遠笑道。

岑致森不以為然:“他更付不起稅錢。”

“那不見得,”寧知遠說,“等爸分了家產,就付得起了。”

岑致森沒興趣再說這些,上前一步,手指勾上他的毛衣領:“你早上穿的不是這件吧?為什麼換了衣服?”

他說著貼近寧知遠頸側嗅了嗅:“香水也換了種。”

“岑致森,爸要看到了。”寧知遠低下聲音,他一側頭就能看到書房那邊的人,或許那些人回身隨便看一眼,也能看到在外面的他們,前方不遠的灌木叢後還有那幾個小孩嬉鬧的聲音,但岑致森肆無忌憚。

寧知遠嘴上說著,神情裡卻不見緊張,身體微往前傾,貼近岑致森:“聞清楚了嗎?”

岑致森站直身,稍稍退開了些:“不是你一直用的,也不是我的,哪來的?”

“你猜。”寧知遠故意說。

岑致森盯著他笑吟吟的眼,手指停在他領邊,輕觸下方的皮肉:“老實點交代。”

寧知遠覺得癢,笑了一陣終於說了實話:“沒有,下午去外跟別家機構談專案併購的事情,對方是個老煙槍,一直在抽菸,一個下午抽了快半包,燻得我一身煙味,後來回辦公室換了身衣服,香水問劉潞借的,遮頭髮上的味道。”

岑致森:“所以你跟著吸了一下午的二手菸?”

“那沒辦法,為了賺錢,總得付出點代價。”寧知遠說。

岑致森皺了皺眉,提醒他:“以後辦公室裡備著瓶香水,別問別人借,這種私密用品,你好意思開口?”

寧知遠:“我好意思啊。”

岑致森沉下氣,在寧知遠的笑聲中手掌滑向他頸後,拇指不斷揉弄著棘突上方那塊柔軟的地方。

寧知遠手插兜,好整以暇地看他,眼神近似挑釁。

彷彿篤定了在這個地方,岑致森不敢做更多更親密的動作。

“要不要把我們的關係告訴爸?”岑致森忽然問。

“你想?”寧知遠挑眉,並不意外岑致森這麼問,這人分明早就有這樣的打算。

“我剛問了問爸的家庭醫生,他最近幾次體檢情況好多了,應該能承受一些比較可能讓他情緒激動的訊息。

“一直拖著也不是個辦法,不如早點跟他說了,我想爸會理解的。

“你覺得呢?”

寧知遠沒什麼想法,衝書房方向努了努嘴:“告訴爸可以,但是那一大家子人,好歹等他們走了吧。”

岑致森的手還停在他頸後,既然決定了要說,更沒什麼好顧忌的:“嗯。”

被岑致森這樣的眼神盯著,寧知遠再次笑了,側頭在他耳邊問:“哥,要是一會兒我們一起被趕出家門了怎麼辦?”

“不怎麼辦,”岑致森混不在意,“真那樣我也去致遠幹好了。”

“噢,隨你吧。”

九點多時,閒雜人等終於離開,他倆這才進去裡頭。

管家在跟岑勝禮說事情,他們停步在書房外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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