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連久取下了洞內一個小壁燈,拿在手裡關了又開,然後在谷槐注視的目光下,將那個壁燈鬆開,啪的一聲砸在地上,四分五裂:“甚至,你們連這種壁燈怎麼做出來的都不知道。”
“妖神不是隻想讓妖怪能和人類共處,而是想讓他們也能擁有製作壁燈的能力。”
連久看著谷槐:“元青不是已經跟你說過了嗎?朝前看,你為什麼就看不到?”
谷槐陰冷著臉,盯著地上的燈的碎片:“以前沒有這些,不是也能過來嗎?”
“以前?”連久笑出聲,“人類用了幾千年才走到如今這一步,你想要再退回去幾千年?這到底是在害誰?你是能不老不死地活下去,那其他妖怪呢?你有什麼權利讓他們跟你退回去。”
“走到這一步?”谷槐取下自己的帽子,輕輕摸了摸,“能走到這一步不都是因為神農嗎?那我讓他們退回去又怎麼了?這些人只會踩著前人的屍體往上爬,如今還說他是被毒死的,哈,可不可笑。”
她嗤笑:“一群白眼狼,就該讓他們都嘗一嘗,前人經歷過的那些痛苦。”
連久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可憐她了。
她似乎已經走到了死衚衕裡,根本就出不來。
連久漠然道:“你一直口口聲聲說是為了神農,但神農寧願自己死都想要讓你救其他人,他會認同你現在的做法嗎?”
“我不是為了他!”谷槐像是被刺激到,轉頭過來,“我是為了妖界!這個世界不應該被那些虛偽的人類佔據!要不是你!要不是你……我也不會這樣!”
突然背鍋的連久感到莫名其妙:“關我什麼事?”
“當初在浮玉山,他們都在保護你。”谷槐別過臉,“原本你出現在浮玉山,我就沒了其他心思,什麼都沒做,這些孩子我也會放掉,如果你能成為他,我能忍,哪怕你在一天我就能忍一天,但你不願意,你們都不願意!”
她緊捏住手,氣急極了:“不僅不願意,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讓那些人踏入我們妖界,在我們的地盤上作樂尋歡,那些人怎麼配?”
這下連久終於想通了所有的關竅:“所以你後來才開始將那些藥都散出去,讓那些人替你找這些動物。”
想到那些為了幾顆藥就幾乎瘋狂地人,谷槐眼裡的嘲諷更甚:“他們也很願意不是嗎?這就是人類的貪婪。”
連久默了默:“當初司闌還為了一盒自熱火鍋就願意給我做保鏢呢,這麼說來,他不也是貪婪了?”
無辜的司闌:“……”
谷槐:“……”
連久又抬眸,視線鎖住她:“你為了想要從我身上找到神農的影子,想方設法要取我的血,為了讓這些孩子和妖怪能融合在一起,也想要我的血,難道就不是貪婪了嗎?”
谷槐再一次強調:“我是為了妖界!”
“你問過其他妖怪了嗎?”連久淡淡拿出手機,“我現在就在所有妖界的群裡開影片會議,但凡有任何一個妖怪同意你的想法,我馬上將所有的血給你,你要試試嗎?”
谷槐瞪大眼睛:“你……”
連久忽略她的震驚,點開手機的群聊,步步緊逼:“怎麼樣?要試嗎?”
這瞬間,谷槐居然被她逼得往後退了好幾步。
從她的動作裡連久就知道了她心底的想法,笑道:“你看,其實你也知道自己做的這些只是為了你自己而已,為了你對神農那些執念,但你又錯了。”
她輕聲又鄭重地說:“哪怕我真的跟神農一樣,我也不會需要你這樣的妖獸在身邊,也不會對你跟其他妖神一樣好,因為我並不喜歡你。”
谷槐胸口急促起伏,眼裡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不可能!”
“你不知道對吧?因為他們所有的妖神都在騙你。”谷槐咬著牙說,“你如果知道當初發生的事,你就不會這麼想了,因為你跟神農沒有區別。”
連久挑眉:“當初發生的事?”
谷槐看向一邊的司闌,發現他這一次居然無動於衷,難道就不怕自己說出來?
於是她繼續道:“知道你是怎麼死的,那些人是怎麼毀掉你的骨血,你還會這麼維護這些人嗎?”
說完後,谷槐發現面前的連久和司闌依舊沒有其他反應。
明明當初他還恨不得把自己殺了。
這時,連久忽然笑了:“你是說,我當初作為聖人的那些事嗎?”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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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第一百零四章
◎連久,我很愛你(二更)◎
這話一出, 谷槐所有的話都嚥了下去,猛然發現自己好像才是那個走入局中的人。
怎麼會知道?妖神們不是把她瞞得好好的,生怕她哪裡受傷了嗎?
就算其他妖神願意, 司闌也絕對是第一個反對的。
“你怎麼……”谷槐訥訥地問,“誰告訴你的?”
連久語氣隨意:“從我來山裡開始, 你們的一言一行不都在告訴我這個事實?”
說實話,這些妖神真是比外面那些人好懂多了。
以司闌為代表的一群單純鬼。
尤其是江安,稍微套套話就把自己沒猜到的那些事都抖落了個乾淨。
可能是從一開始就被潛移默化, 所以在得知這件事後連久其實並沒有多驚訝, 只是微微有些感慨, 自己過去居然是那麼了不起的一個人而已。
但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跟現在的自己又有什麼關係呢?
“我知道,我就是聖人。”連久看著谷槐驟然變得慘白的臉色, 不徐不疾地說,“那又怎麼樣?你還指望著我跟以前一樣割肉削骨嗎?我是聖人又不是傻子。”
谷槐不信她的話, 依舊堅信著自己的觀念:“如果不是那些人, 你會至於一遍遍輪迴一遍遍割肉削骨?”
連久笑了:“你覺得你是在為我鳴不平,為我報仇嗎?”
“難道不是嗎?”
“那我辛辛苦苦用命救下來的這麼多人,你說不要就不要了, 又是為什麼?”連久道,“說到底你還是在意你自己, 打著我的旗號, 神農的旗號, 就為了你自己。”
“哈。”谷槐覺得很是荒唐,她做了這麼多, 如今居然被認為是為了自己?
她搖搖頭, “你不會懂的。”
“對, 你怎麼會懂呢。”谷槐後退靠在牆上,“你是聖人,天地都青睞你,你不知五穀不懂長情,像個提線木偶怎麼來怎麼去,你懂什麼…”
“你根本就比不上神農。”她抬起眼,眼底猩紅,固執地說,“他才是有血有肉的人,感於天地,就算沒有使命也願意獻出自己,這才是一個聖人該有的品德,你不過就是團沒心沒肺的空氣……”
話沒說話,砰的一聲,她整個人都砸在了牆上,周圍的壁燈紛紛掉落,地上全是一片碎玻璃。
“司闌。”谷槐捂著胸口,嘲諷他,“你連我都不如,神農是真心對我好,但她呢?”
她指著站在那裡一動不動,逆著光的連久:“在她眼裡你只不過就是隻螻蟻,你記了這麼多年又怎麼樣?她連你叫什麼都不知道,你心心念唸的那些好,其實都是她的義務,她對每個人都這樣,說不準當初就是為了讓你不要為禍世間才對你好。”
司闌沒說話。
谷槐抬眼:“怎麼,被我說中了是不是?”
司闌走到她面前,居高臨下:“那又如何?”
谷槐臉上的笑意止住:“你說什麼?”
“我怎麼想都是我的事,跟她無關。”司闌淡淡道。
谷槐不可置信地問:“你難道就這麼甘心?要是她什麼都想不起來,你跟小丑有什麼分別!”
司闌垂下眼,冷冷地看著她:“與你何干?”
“我替你不值!”
“別總是替別人不值了。”連久走上前來,站到司闌身邊,“一會兒替妖界,一會兒又是替神農,替我,現在還替司闌,你連自己都做不好,還想著替那麼多人?”
“難道不是嗎?如果你什麼都想不起來,司闌做的這些有什麼用?”
連久彎唇:“所以你對神農,是希望他能給你什麼?”
希望能給什麼?
當然是希望他能一直看著自己,跟自己在一起,把自己看得最重要,自己才是可以幫助他陪伴他的家人。
為什麼要費那麼多心去養那些白眼狼?!
“你連他想做什麼都不知道。”連久眼裡的輕視一覽無遺,“還以他的名義要毀掉他的心血,你憑什麼?如果我是神農,這會兒都要被你氣活了,自己當初到底身邊待了個什麼東西。”
第一次見到連久露出這麼咄咄逼人的一面,谷槐靠在牆上,彷彿自己才是活在另一個世界的人。
連久將手機介面調到百度上,搜尋了幾個字,放在谷槐面前:“別口口聲聲說我是什麼天地聖人,我從來都沒承認過我是聖人,更別說神農奉獻自己,這個世界有八十多億人,每天都有無數人在奉獻自己。”
谷槐沒能聽懂她在說什麼,視線看向她的手機。
那些影片裡,有很多人,各種聲音充斥在耳朵裡,讓人覺得窒息。
谷槐下意識想要回避,卻被連久伸手將她的臉給轉了過來,不得不面對影片裡的人。
“看到了嗎?”連久盯著她,“這裡面,有洪水裡奮不顧身救人的戰士,有幾天幾夜不合眼在醫院照顧患者的醫生,有衝進火海救被困人員的消防,段子安的家族世世代代行醫救人,甚至那些你散出去的、你以為的那些無關緊要的藥,多少警察拼了命都不想讓這些東西禍害其他人。”
“你要說這是你討厭的人類是嗎?”連久又翻開了其他影片,“我們的幼兒園的珊珊老師,研究生期間跟著科研隊多少次上山入林救助動物?有人騎行幾百公里就只想給一條狗找一個好歸宿,有人一輩子苦難卻依舊給了流浪貓一個家。”
連久桎梏住她的臉,讓她看完這些影片:“你說,這些人誰沒有奉獻精神?”
“誰不是豁出自己的命去做這些事的?他們難道不是聖人嗎?”
谷槐身體開始顫抖起來,眼睫急劇抖動。
連久指尖都被她的眼淚濡溼,但依舊沒有鬆開:“你只看得到神農,只看得到我,你看看這些人,誰不是先大家再自己?”
“谷槐。”連久將手機移開,抬起她的臉看著自己,“你要知道,這世界上有千千萬萬個神農,千千萬萬個我,你遇到的不過只是其中之二,僅此而已。”
她眸中情緒十分平靜:“而我,你眼中這個天地而生的聖人。”
“我之前所做的那些事也不是為了那些自私自利的人,而是這些千萬個我沒見過的,在你眼裡不值一提的聖人。”
“你呢?”連久問她,“換做是你,你能做到嗎?”
谷槐沒有說話,她呼吸變得粗重,脫力一般緩緩從牆上滑在地上,呆坐下來。
“你也知道你不能是吧。”連久收回手,放輕了聲音,“所以你做的這些有什麼意義呢,到頭來不還是另一個煉獄,然後再指望出現下一個聖人來救你嗎?”
連久垂下眼,一字一頓:“憑什麼。”
這一刻,谷槐才終於抬起頭來,有了點反應:“你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