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李鑲陽幾乎是被蘅蕪撐著完成了洗漱裝扮,其中她合了五六次眼,一不注意就要仰頭睡了過去。
蘅蕪累出一身汗,也不知道公主究竟有沒有清醒過來,就牽著她穿過石子路,在旁邊侍從的驚訝眼神中送公主進了嫣學閣。
“天吶,我沒看錯吧,三公主這麼早就起來啦?”
“哪是啊,你看她走過去的時候眼睛還是閉著的呢。”
兩人笑做一團。
“你們在幹什麼?”蘭聽竹拿著東西前來,就看見兩個侍從躲在門外嬉笑,呵斥了聲,嚇得兩人急忙跑了。
“無法無天。”蘭聽竹搖搖頭。
嫣學閣不大,本來是用來教學幼兒的地方,現在被女帝撥給了她們,重新修繕了下,放上了許多裝飾,使原本樸素的小館子華麗上不少。
蘭聽竹一踏入,就看見蘅蕪在擺弄李鑲陽。
“我要睡覺….唔…..”
李鑲陽像是被抽了筋,軟弱無骨、左搖右晃。
蘅蕪一看蘭聽竹來了,心下一抖,趕快搖醒了李鑲陽,在她耳邊提醒:“柄君來啦!”
“!”李鑲陽嘩啦一下原地站起,拜了個大大的禮,喊道:“柄君好!”
蘭聽竹和蘅蕪無語相視。
“柄君,您既然來了…我就先走了…嘿嘿。”
蘅蕪快步溜了出去,把公主留給蘭聽竹處置,自己總算能歇一口氣了。
“誒…”蘭聽竹旁邊竄過一陣風,之後蘅蕪就沒影了。
這都是些什麼人啊…
蘭聽竹看著還玩著腰行禮的李鑲陽,正色道:“別拜了,起來吧。”
…
….
“你…”蘭聽竹捧起李鑲陽的臉,乖乖,她站著睡著了。
蘭聽竹一陣怒氣直衝天靈蓋,被她強嚥了下去,一字一頓:“李、鑲、陽!”
“啊!”
李鑲陽是被一本厚書打醒的,她睜著迷糊的雙眼,蘭聽竹的身形在她眼中晃盪了幾下,終於清楚了。
“我...太困了...”李鑲陽捏著手指,很不好意思。
“昨夜幹什麼去了,這般困?”蘭聽竹將東西放在一旁,挪了張小板凳讓她坐到自己對面。
李鑲陽低著頭嘀咕:“沒...沒做什麼。”
她小心翼翼抬頭,恰好對上蘭聽竹明亮的眼眸,心虛地又低了下去。
蘭聽竹見她不願意說,也不想再耗下去。她拿出自己準備好的紫毫筆,說道:“公主如此缺覺,我私下認為公主應當是揹著我們偷偷努力了。今日就從書法開始,來吧。”
她將筆遞給李鑲陽,李鑲陽有些錯愕,“不是教我禮儀嗎?”
“對啊,這書法不也算在禮儀中嗎?”
“可...”李鑲陽心驚膽戰地接過,這下糟了,她的字不說醜地人神共憤,只能說有她自己獨特的見解,一般人理解不了...
這筆拿著比千斤還重,李鑲陽沾了墨,頓在空中遲遲不肯下筆。
“怎麼,公主還有什麼顧慮嗎?”
“額...”李鑲陽扯了個笑臉“要不柄君給我張字帖,好讓我知道寫什麼。”
還和我討價還價?
蘭聽竹拿出一本《春分詞》,李鑲陽接過,開啟一看,是端端正正的小楷,用筆流暢自然,彷彿游龍躍然紙上,這幅字漂亮地都可以讓人忽略它的內容。
“內容按這個寫,字型你看著辦。”蘭聽竹轉至她身後,讓人沉溺的目光一刻不停注視著她。
被她盯著李鑲陽更慌了,只好死馬當活馬醫!
李鑲陽鉚足了勁,紫毫在她手上就像放大了十倍,刷刷刷!這一勾,那一挑,氣勢夠足!姿勢夠帥!
“大功告成!”
李鑲陽滿意地拿起來欣賞,“哎呀呀...嘖嘖嘖,你看看這字多氣派,多好看,我還是頭一次寫這麼好看呢。”
“你覺得怎麼樣呀,柄君?”李鑲陽笑嘻嘻地回頭,卻見蘭聽竹震驚中帶著怒意,怒意中帶著苦澀,總之就是沒有對自己的欣賞。
“你...”
“這...”
“柄君,柄君!”李鑲陽見她都快暈過去了,趕快補救,“您消消氣,您看啊,論寫字,我是肯定比不過二姐姐的,論才智,我也遜於大姐姐,不如,您把我往別的方向挖一挖?”
“挖一挖...總會有寶藏的嘛,對不對?”
李鑲陽笑得呆傻,蘭聽竹就算是再無奈也不能那她怎麼樣了。
“呵。”
她這呆樣是真是假,怕是很難下結論。自己混跡官場,這點小伎倆還看不明白?
“話是如此,但你該學的還是得學。”
蘭聽竹在她身旁坐下,那股幽香襲來,李鑲陽朝旁邊不好意思地側了側身子,這...似乎有點近了...
“過來。我教你寫字。”蘭聽竹拉過李鑲陽的右手,用手心掌著她的手背,握著她的手一筆一劃地寫字。
這還得了,李鑲陽就算是有八百個心眼子也全粘她身上了,哪還顧得上寫字啊。
她只要一轉頭就能和蘭聽竹的來個親密接觸,兩人的手還碰著,她的手心暖暖的、軟綿綿的,膚白如凝脂,五指修長,骨節分明。
李鑲陽心臟撞地胸口疼,呼吸也不平穩了起來。
“別緊張。”蘭聽竹聲音清冷,帶著細若遊絲的柔情,在李鑲陽耳朵裡轉了七八個來回,久久不散。
我這一偏頭就能親到她…
要不試試…?
就一下…
不行不行!
等到她離開,李鑲陽還無法自拔。她回神,一副字型更加幹練精瘦的《春分詞》出現在了紙上。
“哇~”
“真美!”
蘭聽竹見她笑得不亦樂乎,只是淺喝了口茶,緩緩道:“剛剛我教你的手法技巧可要記清楚了,今日的任務便是照著這幅字,寫十張一模一樣的出來。”
“不許寫錯字,不許有汙損,不許找旁人代勞,不許偷工減料,不許照著描,兩字只見距離不得相差過大,撇捺角度、用筆粗細,線條方向,都要一致,明白嗎?”
“等...等等...”李鑲陽來不及消化她這麼多話,“我都寫成這樣了...一天要寫十副像您一樣的字,是不是太...”
太嚴格了...
“怎麼?不願意,那好啊,既然這樣公主就另尋名師吧。”蘭聽竹拍拍膝蓋就準備捲鋪蓋走人。
“誒,別別別。”李鑲陽又拉住她的衣袖,賠笑道:“不是不願意,我努力,努力努力...”
“努力努力...”
她怎麼一生氣就要辭職啊...一辭職我就要哄著她別走....她是公主還是我是公主啊...!
李鑲陽還能怎麼辦呢,寫唄。
蘭聽竹將她留在嫣學閣,讓蘅蕪照看她,自己則要回去處理公務了。
“這百忙之中抽身,還要受這種氣,柄君,辛苦你了。”
岔路口,李洛情穿著一身暗紅色便裝,眉宇間的霸氣被笑意取代了不少。
“陛下。”蘭聽竹行禮。
“剛才我都看見了,我那丫頭被你訓地嘴都不敢還,柄君看來真沒誇大其詞。”
“不敢。”蘭聽竹歉意一笑,“教育三公主,臣也算是扮一回角兒。”
“我說怎麼以前從未見過柄君你有這等氣勢,這麼幹脆爽快,甚至有些任性,都不像你了。原來都是為了她故意裝出來的。”李洛情樂不可支。
“也是,清曇士也算是我的老師,她生出來的孩子,自然也像她。”
蘭聽竹見女帝提到了自己的孃親,面色有些凝固。
“改日我登門拜訪她,順便你也回去見見。”
“多謝陛下。”蘭聽竹告別了女帝,緊握的拳頭終於鬆了片刻。
按理自己今日的位置坐地太高、太急,最大一個原因,便是因為自己孃親遭害,無法再接任如此重要的職務,而師姐又與那財勢滔天的瑤茗兒成了親,對官場更是不管不問。千挑萬選,也只有自己頂上來。
對於當年之事,宛若一根倒刺紮在心上,終有一日,必將徹查個明白。
到時候,兇手不論是誰,自己都將讓她付出代價!
蘭聽竹面色一沉,走了另一條小路,繞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