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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鶯入懷 第10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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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趟渾水,萬一看錯了人, 做錯了事兒, 都是得不償失的糟心事。

然而,瞧著眾人缺缺, 皆是等著散席的模樣,裴言昭面子上?掛不住,臉色陰沉地坐在主位。

自從二弟走出廢院,五皇子冷落侯府,他便再也沒?辦過如?此盛大的宴席。

並非他不想辦,也不是捨不得銀子,而是世態炎涼,旁人不是傻子,都在審時度勢。

平日裡下請帖,要麼拒之門外?,說是身子抱恙,要麼草草應付,說是公務繁忙。

總是勸動了這家?,勸不動那家?,零零散散湊不齊全?,就算辦了宴席也沒?有排場,冷冷清清更加丟人。

今日趁著馬球會的由頭,他才有機會厚著臉皮,請所有人齊聚一堂,試圖拉近陣營和增進?情誼。

眼前的形勢不容樂觀,若是真有個意外?,能夠依仗的只有親友與同僚,他想留一條退路。

原本打?算今夜來?個痛快,既能與眾人進?一步結交,又能在晚上?採擷芬芳,將眼饞許久的肥肉送入口中。

但天不遂人願,林知雀的事兒暫且不提,起碼還算順利,在座之人竟沒?一個順他心意的,老狐狸般含糊不清,兩頭討好。

今夜機會難得,下回有這樣的時機,還不知是何時何地呢。

錯過了這次,他連兜底的保障都沒?有,往後會愈發舉步維艱,畏手畏腳。

思及此,裴言昭眼底湧上?不甘和焦躁,卻拿這些人沒?辦法,只能賠著笑臉,走下主位,挨個敬酒閒談,試著推心置腹。

他從小極少放低身段,除了王公貴族,幾乎不對人低聲下氣,向來?只有別人敬他的份兒。

現在不僅收效甚微,還要看這些人的臉色,他慚愧又鬱悶,看什麼都不順眼。

裴言昭陪著端起酒盞,一飲而盡,卻發覺酒杯中沒?有酒水,惹得賓客紛紛打?趣,鬧了個尷尬的笑話。

他訕訕跟著假笑,轉頭剜了一眼身邊的侍從,目光甚是憤恨,彷彿犯下天大的過錯。

千帆被他派去照看林知雀,這是僅次於千帆的心腹,名喚陳陵遠。

這人辦事還算得力,但是舉止木訥,是個死腦筋。

雖是家?生奴才,但這幾年才到他身邊任用?,比不上?千帆自幼服侍的體貼。

這亦是他用?來?牽制下人的辦法,讓他們人人自危,不要妄圖僭越。

陳陵遠察覺侯爺不高興,趕忙為他斟酒,恭順地低頭彎腰,一副忠心聽話的模樣。

恰在此時,千帆撇下林知雀,火急火燎地跑回來?,撞見?陳陵遠討好的嘴臉,心中警鈴大作。

他一個箭步衝了上?去,猛地擠走這家?夥,厭棄道:

“去去去,如?此毛手毛腳,怎麼伺候侯爺?”

裴言昭轉頭瞥了一眼,並無維護的意思,淡淡道:

“不是讓你?守著廂房麼?怎麼過來?了?”

千帆自知不合規矩,但不想讓人取代他的位置,諂媚笑道:

“侯爺算無遺策,林姑娘早已不省人事,用?不著屬下多費心。

不如?屬下回來?伺候您,讓這家?夥去看著吧,侯爺也能放心些。”

說著,他指了指被角落裡的陳陵遠,見?他被人推開?,卻不知反抗,也不敢有異議的樣子,更為囂張得意,打?定主意跟在侯爺身邊。

裴言昭不禁皺眉,隱約覺得其中不妥,可說不上?什麼緣故,煩悶地舒出一口氣。

其實,看上?去是這麼回事,千帆沒?說錯什麼。

陳陵遠伺候不周,也不知察言觀色,及時制止他的言行。

而林知雀本身不勝酒力,青梅酒還加了好東西,她還能跑到哪裡去?

他眼下自顧不暇,不應該瞻前顧後,平添煩憂。

“罷了,就這麼著吧。”

裴言昭認可地頷首,明擺著偏袒千帆,告訴陳陵遠廂房所在,揮揮手打?發了他。

此舉正合千帆心意,他生怕侯爺反悔,連忙拉著裴言昭回了宴席。

陳陵遠佇立在他們身後,神?色始終淺淡麻木,似乎是否得到重要,與他並無干係。

他垂眸沉思,轉頭瞄了好幾眼,一言不發地離開?了。

*

僻靜院落之中,裴言淵不緊不慢地邁著步子,懷中橫抱著神?志不清、渾身發燙的少女,手指剋制地扣緊她的膝彎。

林知雀雙臂抱住他的頸,安然倚靠在堅實胸膛,感受著每一步顛簸,彷彿睡在搖籃中一樣踏實安穩。

熱意持續上?湧,衝擊著她混沌的腦海,時而烈火焚身,時而舒適愜意,折磨得她難受地哼唧,貼在他的臉頰上?蹭了蹭,軟糯道:

“你?......你?帶我去哪兒?還沒?到嗎?”

裴言淵微微側首,迎上?麵糰般彈軟細膩的臉蛋,任由她捂熱下頜與耳廓,輕哄道:

“鶯鶯乖,那個地方有些遠,但只有我們。”

林知雀不明所以地歪著腦袋,睜開?朦朧杏眸,眼前卻是一片模糊,只能下意識“嗯”了一聲。

二人走過雜草叢生的小院,距院門只有幾步之遙。

倏忽間,院牆外?傳來?急切的腳步聲,一星火光在黑夜中亮起,映照出一道高大的身影,徑直朝著院子飛奔而來?。

燈火隨著身形搖晃不已,將影子晃得稀碎,投射在磚牆之上?,如?同即將來?臨的洪水猛獸。

林知雀慌張地支起腦袋,心底猛地一沉,急忙在懷中掙扎,想要從中逃離。

她今日甚是難受,雖不知意味著什麼,但肯定不是什麼好事兒。

這副模樣,她自己都不堪入目,更何況被別人看見??

況且,她一時沒?受得住,隨性找了個冰塊解熱,現在還在這人懷中。

儘管總有熟悉之感,她本能並不抗拒,甚至有些依戀,可終究是別的男人!

她與侯爺指腹為婚,這麼做是背棄婚約,絕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但不知為何,這人無論如?何不肯放手,輕而易舉制止住她的動作,一把按住她的腦袋,埋入硬朗的胸膛。

林知雀抗議地踢了幾下小腿,急得鼻尖冒汗,本就緋紅一片的臉龐,徹底成了紅透的軟柿子。

奈何這些毫無效用?,這人掌心寬大,手指修長,力道抵著不容抗拒的壓迫,讓她沒?有掙脫的餘地,除了認命別無他法。

這一整天波折不斷,林知雀筋疲力盡,情急之下兩眼一黑,無力地趴在他的心口,不願面對事實,索性睡過去裝死。

感受到懷中之人安分?下來?,裴言淵稍稍鬆了力道,確保不會弄疼了她,依然雙手橫抱懷中,輕輕吹開?她垂落臉頰的碎髮。

他淡定從容地停下腳步,挺直脊樑面對迫近的身影,墨色眼眸幽若深潭,不見?半分?畏懼。

不一會兒,燈火闖入小院,照亮了黑暗的四周。

陳陵遠疾步跑來?,悶頭就要闖進?廂房,驀然撞上?裴言淵的身形。

他詫異地愣了一瞬,木訥的臉上?閃過無措,瞥見?睡在懷中的林知雀,恍然明白過來?。

陳陵遠輕咳一聲,立刻錯開?目光,忌諱地看向樹叢,利落跪在地上?,謙卑道:

“屬下,參見?二公子。”

裴言淵挺直了脊樑,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淡漠地點頭示意,繞過他就要離開?。

這麼多年,兄長在他身邊安插眼線,他也不例外?。

兄長力求越多越好,起初佈下天羅地網,可惜沒?一個可用?之人。

而他蟄伏廢院,不宜張揚,侷限也太大,只求精準有力。

十餘年前,阿孃還在侯府為妾,救過陳家?母子性命,從此便替他培植了最?好用?的兩個人。

陳陵遠弱冠之後,一直在兄長身邊做事,訊息大多由他探聽,從無差錯。

兄長用?人不疑,卻滿心制衡,擔心下屬越過他的權勢,會刻意打?壓或提拔。

這就方便鑽空子,適時地將陳陵遠送到兄長身邊。

千帆心機深沉,心思靈活,下手狠辣;

他就教導陳陵遠,行事木訥,言聽計從,思維簡單。

果?不其然,陳陵遠一出現,就被兄長重用?,成了制衡千帆的最?佳人選。

“我帶她走,你?不會有事。”

裴言淵直截了當地出聲,讓陳陵遠起身,其中意味非常明確。

今夜是千帆擅離職守,若是侯爺追查起來?,陳陵遠大可訴苦說,來?的時候已經無人在房內了。

如?此一來?,不僅不會責罰,還能倒打?一耙。

兄長不願看到千帆一人獨大,哪怕是為了面子,也不會千帆好過。

“屬下不是怕事!”

陳陵遠仍是跪在地上?,忠心地行了一禮,壓低聲音道:

“屬下覺得,這是個上?好的機會。

林姑娘與侯爺有婚約,但只要並非自願,侯爺擅自下藥,實屬強迫。

若是此事成真,屬下願作證人,與林姑娘一同狀告侯爺,定會對二公子十分?有利。”

話音未落,裴言淵眸光驟然冷下來?,眉心緊緊擰起,不悅地掃過陳陵遠,餘光閃過凌厲鋒芒。

這麼淺顯的辦法,他若是想用?,早已著手實施。

並且,此刻還是極好的時機。

從前兄長頗受器重,哪怕是出了這種事情,也能輕易遮掩過去,成為無傷大雅的過錯。

但如?今,五皇子冷落兄長,四皇子將侯府視作眼中釘,興許比他還希望兄長出差錯。

此等有違人倫之事,若是讓言官抓住把柄,是不可饒恕的汙點。

他再從中推波助瀾,剷除兄長指日可待,根本不必現在這般費心籌謀。

但他從未想過這麼做,更無法想象,兄長染指鶯鶯之後,會發生什麼。

恐怕等不到言官上?疏,他就率先一刀刺穿兄長心肺,倒掛著放乾鮮血,讓兄長深刻體會每一絲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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