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儀怒極反笑:“小檸檬還沒說什麼,你倒是?先?叫喚起來了,你算她什麼人?哦,不好意思我忘記了,她親口說的,再也不想見面的人罷了。”
“你真?以為我不敢殺你?”霍廷吐字冷冽,流竄的電光將他的身形切割成黑白的剪影。
“那我不妨再告訴你,她之所以跟我談戀愛,就是?想借此甩掉你,因為你死?纏爛打,讓她煩不勝煩,巧了,這?種事我見得多了,你知道?這?種行為被統稱為什麼嗎?”
謝儀冷笑,狠狠吐字,“叫犯賤。”
有一瞬間,霍廷眼裡?的怒火像是?要將他們二?人當場殺死?。
可雷雲卻漸漸平息了,黑暗中,霍廷眼神晦暗:“膽敢染指我的人,你們都會付出代價。”
他掀起衣襬,轉瞬變成一隻蝙蝠,融入夜色:“我要你們親眼看?著她屬於我,再將代價一一討回。”
謝儀仰頭看?著滿天鉛色的烏雲,沉甸甸的彷彿要壓垮蒼穹,忍不住嘖了一聲。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溫南森脫下手套,焦枯的左手被電光刺出深深的血口,不斷有血液滴落。
那些泛著金色的血液滴入土壤,帶著世間最純粹的生命力,土壤裡?的種子?開始飛速地發芽抽枝,綻放出嬌嫩的玫瑰。
“他來歷成迷,兩百年前?,本該斷絕上千年的托爾霍德一族突然號稱出現了純血後裔,霍廷橫空出世,聲名鵲起,手段殘忍,殺人如麻,”溫南森道?,“我不知道?他為什麼一定要得到許西檸,但?他很有可能會傷害她。”
謝儀:“……不,我在想吸血鬼都像他這?麼傻逼嗎?他說話風格好像一個兩百年還沒畢業的中二?病患者。”
“什麼是?中二?病?”
“……多上上網咖。”
***
當晚,或許是?因為霍廷找來了,許西檸夢到了他們的初遇。
當時她剛和溫南森分手,心情跟天氣一樣?糟糕,晚上她被雷聲驚醒,喘不過氣來,下意識想給溫老師打電話,可又?意識到不能再打。
她深更半夜跑到白鹿橋上,看?著開闊的江面,在風裡?大口喘息著,擺脫被擠壓至死?的窒息感?。
突然,她感?應到什麼似的回頭,看?見橋對面站著一個高大的男人。
他肩上披著單薄漆黑的披風,領口豎起,衣角在劇烈的風中獵獵飛舞,身後的高空漫天雷霆,忽然爆開的電光照亮他蒼白英俊的面孔。
他邁上橋面,大踏步地走來,突然抱住了她。
許西檸不知道?這?個陌生人在發什麼瘋,更何況她在雷聲中很抗拒別人的懷抱。
但?男人抱住她的那一刻,世界突然萬籟俱寂,雷鳴消失,天地昏暗,只有江水滔滔,風聲岑寂。
許西檸被他用力按在懷裡?,卻聽?不見他的心跳。
他是?一個安靜的港灣,堅實,有力,安全,寂靜,是?當時許西檸想要的一切。
那個男人就是?霍廷。
他說他對許西檸,是?一見鍾情。
霍廷長了一張禁慾系的男模臉,像是?從小說裡?走出來的霸道?總裁,不過總裁身上是?金錢的味道?,他不是?,他身上是?一種掌控權力的氣場。
很微妙的,許西檸能隱約感?覺到,其他人對霍廷的服從並不是?捧金主爸爸的臭腳,而是?源於本能的敬畏和臣服,來自血統,來自階級,來自暴力。
但?這?個讓人一眼看?過去就想臣服的男人,不知為何戀愛時像個黏人精。
自從初見之後,霍廷經常深更半夜在雷雨天來找她。
有次凌晨三點,他敲響許西檸的門,許西檸開門後發現外面暴雨滂沱,雨水浸溼了他漆黑的頭髮,順著蒼白的臉頰和胸肌的溝壑流淌。
他眉頭緊蹙,看?起來幾乎站不穩,跌跌撞撞地抱住她,差點把她壓垮,冰冷的水珠滾進女孩的領口滑過脊背。
許西檸用力把他撐起來,吃力地摟著他的背,擔心道?:“你沒事吧?霍廷我覺得你需要看?醫生。”
但?他只是?緊緊地擁抱她,太過用力,幾乎在她的腰間留下指痕。
男人埋首在她脖頸間,蹙緊的眉頭慢慢鬆開,繃緊的身體在她懷裡?逐漸放鬆。
他嗓子?低沉,幾乎沙啞,潮溼的薄唇貼著她的耳廓:“不用……”
他說:“我只需要你。”
“陪著我吧,許西檸。”霍廷閉著眼,艱難啟齒,像是?懇求,“待在我身邊,跟我在一起。”
許西檸承認,她跟霍廷在一起是?有私心的,雖然霍廷總是?在雷雨天半夜找她,但?她恰恰想要的也是?這?個!
她不願承認的是?,她是?如此迫切地想要忘掉溫南森,為此不惜輕率地答應了霍廷的示好。
每次和霍廷在一起,好像雷聲也會變小。
他們就像是?在雷暴中依偎取暖的人,許西檸有時候太困,靠在霍廷懷裡?就睡著了,醒來發現他仍然抱著自己,長腿舒展,懶散地靠在床頭。
他從不合眼,只是?垂著眼簾,像是?在黑暗中靜思,挺直的鼻樑顯得眼窩格外深邃。
許西檸分不清他們究竟是?誰需要誰,因為他們總是?在同樣?的時間互相需要。
這?也是?一種緣分吧?
……不過後來,許西檸發現他們性格不合,主動提了分手。
她一貫是?即便分手也想做朋友的,霍廷陪她走過一段黑暗的日子?,她其實心底很感?激他。
只可惜,霍廷根本聽?不懂什麼是?“分手”。
他彷彿無法理解許西檸真?的不喜歡他,就像是?古代的皇帝無法理解為什麼後宮裡?的愛妃突然跳起來扇了他一巴掌說你個朝三暮四?的狗男人我要離婚我要出門遊歷四?方。
許西檸每提一次分手,他就給許西檸打一筆錢,給她銀行卡,給她房產證,給她各種各樣?的珠寶包包豪車……
他說,告訴我該怎麼做。
許西檸只有兩個字:分——手——!!
最後以許西檸憤怒地把銀行卡掰成兩半,扔他臉上,摔門而出為告終。
再後來,就輪到謝儀出場了。
到這?裡?,許西檸的夢境逐漸和現實脫軌,她夢到霍廷要把她搶走說你們誰敢動我的人,謝儀圈著她的腰說死?了這?條心吧我的魅力無堅不摧,溫南森拉著她的手說可我從來沒有愛過別人怎麼就錯過了呢。
許西檸那叫一個左右為男。
她情急之下大吼,說都不許吵了!我誰都不喜歡!我就要跟蛙蛙結婚!
於是?她甩脫了男人,去找蛙蛙,和它挽著手走上婚禮的殿堂。
巨大的穹頂潔白恢弘,半透明的紗幔在風裡?起落,她的親朋好友坐在臺下,還有唱詩班空靈聖潔的詠唱。
等到司儀微笑說“可以掀起新郎的蓋頭了”,她就迫不及待地掀起蛙蛙的頭套。
青黑色頭套下,是?展星野安靜清秀的臉。
他漆黑的眼睛注視著她,眼底是?很淺的溫柔,像是?陽光穿透水滴折射出的光彩。
不知道?為什麼,許西檸下意識就笑了。
她想,原來是?阿野啊,那可真?是?太好了。
……
許西檸醒來以後,感?覺自己被奇葩噩夢折磨了一宿,痛苦地撓頭。
窗戶沒關嚴,插在床頭花瓶的沒錢花微微晃了一下。
許西檸支起身子?看?去,發現它的花瓣收攏,縫隙融合,變成類似於果子?的形狀。
許西檸心說原來這?玩意還是?能結果的!也不知道?會種出什麼果子?……能吃嗎?
她問展星野,展星野對此也是?一無所知。
他只憑本能知道?,這?個東西是?好的,不會傷害她,但?究竟結出什麼東西,他也不知道?。
【別吃。】
展星野斟酌著打字,耳朵微微紅了起來。
沒錢花是?他開出來的,是?他身體的一部分,所以,結的果子?,理論上,也是?他身體的一部分。
想到如果許西檸把他的一部分含在嘴裡?,觸碰溼潤的唇舌,嚥下去,他的一部分進入許西檸的身體。
……展星野把自己的額頭撞在牆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不能細想。
——他感?覺自己又?要燒掉了。
*
拿到畢業證之後,許西檸順利在片羽傳媒轉正,成為一名光榮的媒體人。
溫南森提拔她去做出鏡記者。
片羽傳媒影片端的流量比文字端大得多,薪資豐厚,同時員工短缺,溫南森選人推去影片端無可厚非。
唯一的問題是?許西檸還是?個新人,出鏡需要豐富的經驗和臨場應變的能力,文字稿件可以反覆審校,在鏡頭前?出錯則會變成抹不掉的黑歷史……
會議上,許西檸是?唯一一個無正式工作經驗的待選人員。
她學?生氣還沒完全褪去,稚嫩漂亮的小臉板得嚴肅,看?起來像個小顯眼包。
新媒體總監柳晴霞喊了暫停,頭也不抬地在名單上勾了一筆:“許西檸是?剛入職的員工吧,出鏡暫且緩緩。”
同事遺憾地看?了許西檸一眼。
柳總監權力在董事長之下,溫主編之上,總監斃了她,她就沒戲了,不知道?還要等多久。
溫南森和顏悅色地開口:“許西檸是?我選的,我想知道?她為什麼不合適。”
柳總監大約三十歲的年紀,渾身散發著幹練成熟的氣質,說了句官話:“她年紀太輕,經驗淺,先?歷練歷練。”
溫南森平和地翻出許西檸的資料:“這?是?許西檸實習期內獨立撰寫的稿件,工作年限不是?我選人標準,能力才是?。”
柳總監淺淺呼了口氣,抬頭看?著男人森林一樣?碧綠的眼睛:“所以你一定要她是?麼?”
“選她是?我的決定,如果你覺得她不合適,你不只是?在質疑她,也是?在質疑我。”
溫南森語氣尊重,但?卻是?和所有人一樣?平等的尊重……未免顯得太生硬,太不給領導面子?。
蔣晴霞臉上泛著青色,語氣意有所指:“看?來你個人非常欣賞許西檸啊?這?麼多員工非她不可。”
會議室裡?的人都互相使眼色。
之前?謝儀大張旗鼓表白,被溫南森拒之窗外,就有人揣測溫主編喜歡小實習生,不過許西檸和溫南森都沒搭理。
許西檸是?因為從小到大傳言追她的人太多,挨個闢謠她能累死?,而溫南森則是?發自內心地不在意其他人的口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