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淤痕 第5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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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用者10086:我們年級誰不知道她之前缺課過很長一段時間,也不知道在哪混的,結果還能不沾一身腥地回來,還一下勾搭走了兩個帥哥,絕了。

發什麼呆:樓上是女生吧,酸味太重。

使用者10086:我說錯了?你隨便拉個附中的問問,就知道司嘉的名聲有多差,處分單有多少。

冰搖紅莓黑加侖:我覺得還好吧,我和她同班,她人挺好的,之前造她黃謠的那幾個男生不是也出來道過歉了嗎?

zhy:哦,說到那些男生,有些事估計司嘉本人都不知道,歉是c跟人打了一架之後,逼他們道的。

發什麼呆:對個暗號,是高二西巷不?

zhy:哥們也知道啊。

發什麼呆:救護車都來了,能不知道麼,c也是不要命,一個人單挑對面四個,不是還因為這個請了一週的假麼,明顯是住院去了,所以後來他把人追到手我服氣。

……

司嘉看完所有評論的時候,肩上已經覆了一層細密的水珠,全身僵著,只有睫毛微微顫動。

所以陳遲頌高二打的那次架,是因為她?

說不清當下什麼心情,累到麻木,卻還是遵從本能地給陳遲頌撥過去一個電話,通的,但沒人接。長久的嘟音後自動結束通話,她又接著打,但始終沒人接。

不得已她又給許之窈打電話,問她知不知道陳遲頌在哪。

那頭的許之窈遲疑一瞬後回道:“老地方。”

-

司嘉打車到bruise club門口的時候,是晚上九點,腳踩過水塘,激起淺小的水花。

一門之隔,場內的電音震耳欲聾,鐳射燈照得她下意識地想閉眼,周圍的人都在狂歡,煙霧徐徐,只有她步履匆忙,像是誤入仙境的愛麗絲,連日的疲憊和不堪都在此刻發作,卻還是拖著腳步往樓上私人包廂走。

許之窈並不在,私包裡只有陳遲頌一個人,頭頂只開了一盞燈,昏暗流光輾轉過他的肩身,壓著趕飛機的倦累,他坐在沙發上,指間夾著煙,面前菸灰缸裡已經有很多菸頭,酒也空了幾瓶,而她推門進去的動靜並沒能讓他抬頭,桌上的手機長久地亮著,發出微弱的光。

上面是她和梁京淮的那張照片。

司嘉的腳步慢下來,叫他,他沒應,俯身拿過他的手機,按滅,他才動了動,抬頭看她,沒笑,低聲說了句:“你來了。”

好像並不意外她會來,司嘉問他現在什麼意思。

陳遲頌手裡的煙無聲地在燃,一坐一站,他撣了下菸灰:“這話應該我問你吧。”

樓下的躁動還能從門縫隱約地傳進來,司嘉看著他,明明都很平靜,卻都能感受到彼此慢慢豎起來的刺。

“給完我甜頭,再複製一份給梁京淮,然後看誰表現好,再決定選誰是嗎?”說著,他往沙發上一靠,燈光剛好照過他微紅的眼睛,“是這個意思嗎?”

“你就這麼想我?”司嘉皺眉。

陳遲頌緊接著反問:“那你讓我怎麼想?”

“你別告訴我,你看不出來這他媽的就是一張錯點陣圖啊陳遲頌,還是說在你心裡我就是這樣一個能隨便腳踏兩條船的人?”

“為什麼非要是梁京淮?”

“我跟他在一起的時候,你又道德到哪兒去?再說那時候我和你已經分手了陳遲頌,就算我跟梁京淮真的親了也沒事吧?你現在跟我算什麼賬?”

“所以只要我和他同時出現在你身邊,你還是會選擇他。”

“你別扯這些屁話!”就像是這麼多天積壓的情緒找到了一個宣洩口,包廂裡的冷氣很足,渾身都在發抖,理智也跟著噼裡啪啦地燒,司嘉把陳遲頌的手機往桌上一扔,“你不就是覺得我和他有點什麼嗎?”

說完她轉而去拿自己的手機,解鎖,螢幕上面還停留著給陳遲頌打過的無數通未接記錄,她自嘲地點掉,當著陳遲頌的面找到梁京淮的電話,作勢要打,手腕就被陳遲頌一拉,整個人被他的力氣帶著摔進沙發,手機啪的一聲,連著陳遲頌手裡那根菸掉在地上,兩人的呼吸瞬間攪在一起,他唇間的菸酒味也盡數渡進司嘉的口腔。

司嘉嗚咽著去推他,卻被他按住,吻到她喘不上氣,陳遲頌才微微偏頭,壓在她身上,以一種緊貼著她耳朵的姿勢,講給她聽:“可是那天晚上,梁京淮還問過我知不知道你家空調遙控在哪。”

陳遲頌拉開一點兩人之間的距離,兩雙眼睛通紅地對視,“司嘉你讓我怎麼想?你告訴我。”

胸口的空氣越來越稀薄,司嘉因為這句話而失力,手從沙發上滑落,與此同時感覺到一滴眼淚也順著眼角往下滑,而陳遲頌重新低下頭,吻上她,不復剛才的粗暴,帶著濃烈的情/欲,從唇流連到脖頸,抓著她的手十指緊扣,抬過頭頂,再一點一點往下,司嘉一言不發地受著,流著淚。

身上那件衣服也薄,一手就能掀翻,但良久後,她等來的卻是陳遲頌一拳砸在沙發背上,手背青筋因為隱忍而起伏,他一下子放開她,坐起身,滿身頹敗,從茶几上的煙盒裡又抖出一根,點燃,抽了兩口之後啞聲說道:“你走吧。”

第50章 霓虹

◎盛大,卻無疾而終。◎

司嘉走了。

下樓時還和匆匆趕來的許之窈撞了肩, 周圍的音量很高,泡在酒精裡,許之窈叫她, 但她腳步沒停, 可能是沒聽見, 也可能只是單純不想停。

許之窈站在原地,看著司嘉的身影消失,她轉身上樓。

一推門, 就被滿眼的煙霧繚繞嗆到, 許之窈抬手揮了揮,門沒關嚴實, 留了條縫, 她走過去,撈起剩下的小半包煙扔進垃圾桶, 陳遲頌這才掀起眼皮看她,聲音啞得不行, 問她幹什麼。

“再抽嗓子不要了?”

陳遲頌聞言低笑一聲,滿是嘲諷:“我這條命都是白撿的。”

許之窈懂他的意思,一時語塞,陳遲頌掐了手裡的煙, 又拿過桌上的酒,一言不發地倒,連灌兩杯, 許之窈看著他這副樣子和一地狼藉, 良久後才問:“你其實心裡也清楚司嘉和梁京淮一點事都沒有對吧?”

陳遲頌頹廢地靠在沙發上, 眼睛還紅著, 沒有點頭, 卻形如點頭。

都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許之窈知道陳遲頌不安的是什麼,又或者說他這個人,根本沒有看起來那麼遊刃有餘,早年經事,性格的缺陷和內裡的千瘡百孔只有他自己知道,一身傲骨在膿血裡泡了幾年,怎麼可能不滋生出病態和偏激,一根筋,認定的人或事,除非自己鑽破角尖,不然過不去的。

明明可以好好說開的事,偏偏都年輕氣盛。

他又那麼喜歡司嘉。

所以才會在她的事情上一次次地失了分寸。

許之窈嘆一口氣,“那你們現在算是吵架還是徹底結束了?”

陳遲頌手肘抵著膝蓋,頭垂得很低:“我不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司嘉剛才從哪兒來的?”

陳遲頌抬頭。

“她奶奶去世了,今天火化,還有司承鄴的事,你在國外可能沒聽說,挺嚴重的,他被人搞進去了,三年。”

耳邊的混亂聒噪突然都靜了下來,陳遲頌怔住,“……你說什麼?”

但許之窈知道他聽清了。

因為下一秒他從沙發起身,走得急,膝蓋撞過茶几,帶倒上面的酒瓶,掉在地上發出玻璃碎裂的聲響。

門也砰的一聲關上。

外面又是一場滂沱大雨,卻澆不滅夏夜的悶熱。

陳遲頌看著手機上半小時前司嘉給他打的無數通電話,此刻換成她不接他的電話,門敲了許久也沒人開,可他上樓前分明看到她的房間亮著燈。

最後一絲理智支撐著他回憶起元旦司嘉帶他回家時按過的密碼,門鎖彈開,客廳裡很昏,窗簾半拉,只有一盞落地燈亮著,然後他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司嘉,頭髮散在肩頭,很安靜的,就像是睡著了。

玻璃杯打翻在地毯上,暈開很薄的水漬。

外面一聲滾雷響起,與此同時閃電的光亮刺進來,陳遲頌的肩身無聲地垮掉。

……

司嘉做了一場很長也很破碎的夢。

模糊的畫面像走馬燈,又彷彿老舊電影裡閃著噪點不斷虛化的一幀幀,在慢慢回放,從那年在樓下哭著求孟懷菁別走的小女孩,到獨自一個人在告別廳和奶奶遺體告別的少女,她就像快要溺斃在深海,卻甘願放棄掙扎的人,清醒地感知著洶湧的潮水漫過口鼻。

人這一生,不過就是一個不斷失去的過程,即使最狂熱最不摧的感情,也難逃雨打風吹,到頭來只剩孤獨永恆。

半夢半醒間,有隻手環住了她的腰,掌心溫熱,手臂從她身下穿過,將她整個人橫抱起。

他在叫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但是她沒法給迴應。

-

而再次醒來,已經是第二天傍晚。

下午五點三刻,太陽下了半邊山,黃昏從視窗斜進來。手背打著點滴,消毒水味縈滿鼻息,司嘉想起自己昨晚不知道怎麼就暈過去了,可能是餓的,也可能是太累了,就像是那根一直繃緊的弦,突然就斷掉了,不出事才怪。

陳遲頌不在病房裡,司嘉當然知道是他送她來的醫院,因為除了他,沒人能進她家。

她也沒有去問,等到藥水掛完的時候,和醫生確認過並沒有大礙之後,就辦了出院手續,一個人打車回了家。

晚上八點,陳遲頌不出意料地來。

司嘉沒說話,和門外風塵僕僕的人對上一眼,自顧自轉身回到客廳,門敞著,也無所謂他進還是不進,繼續攪著杯裡的蜂蜜。

門轉眼被陳遲頌反手關上,他手裡拎著熟悉的保溫罐,放在桌上,叫她過去吃飯。

帶著一絲甜的蜂蜜水下肚,司嘉沒動,說已經吃過了。

陳遲頌將信將疑,但看她一臉平靜,最終還是把蓋子合上。

見他沒走,司嘉在沙發上坐下,從茶几抽屜裡拿出煙盒和打火機,低頭點了一根,才抬眼看他:“還有事?”

司嘉睡了一天一夜,可他卻是兩天不曾合過眼,在她昏迷不醒的時候,把這幾天她經歷的事全部查清楚了,和陳軼平聊了很久,下午也只是匆匆回去洗了個澡,換過一身衣服,但精氣神還是疲。

但這一切都比不上此刻司嘉看向他時眼裡的淡漠和疏離,讓他難以支撐。

他低聲開口:“司嘉。”

司嘉撣一記菸灰,不置可否。

“昨天是我的錯,你打我,罵我,想要我的命,都可以,”說這話的時候,他已經走到她面前,緩緩蹲下,和她平視:“但是求你,別離開我。”

手也被他試探地握住,司嘉沒抽開,搖頭,“陳遲頌,你沒錯,你只是沒那麼喜歡我而已。”

“我愛你。”陳遲頌接得很快,平靜又隱忍,空調無聲地運作著,菸灰因為這三個字後長久的靜默而簌落,剛好砸在陳遲頌屈起的腿上,他皺了下眉,但沒吭聲。

而司嘉長久地看著他,像要從他眼裡找出一絲騙她哄她的痕跡,可是沒有。

他瞳孔漆黑,清透到這世上沒什麼比他更純粹,更坦蕩的了。

“陳遲頌,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知道。”

“來之前喝酒沒?”

“沒有。”

又是良久的對視,司嘉深吸一口氣,緊接著白色菸圈散在兩人之間,她點頭說好。手裡那根菸隨之被陳遲頌接過,摁滅在菸灰缸裡,呼吸開始被掠奪,狂風驟雨都彷彿漫了進來,司嘉緊緊抱住陳遲頌的脖頸。

昨晚酒吧裡的那把火徹底死灰復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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