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抽回的腿隨著這句話被陳遲頌一下握住,“你想都別想。”
司嘉笑笑沒說話。
這些天太虛浮的幸福總讓她有種不真實感,太久沒被人這麼在乎過了,她有種近鄉情怯的感覺。
陳遲頌也一時半會沒有再開口,安靜地吃著面,直到隔壁桌來了一對年輕情侶,看著比他們大不了兩歲,那女孩的眼神從坐下,就黏在他身上,絲毫沒避諱自己男朋友就在兩米之外點單。
司嘉掃過去一眼,她才有一絲收斂。
陳遲頌頭都沒抬,卻像留了個心眼在她這兒似的,低低地哼笑一聲。司嘉問他笑什麼,他也不說,只勾著唇角笑,有點欠揍。
結果那桌情侶的男方還是司嘉的粉絲,點完單折回來看到她,愣兩秒,辨認兩秒,在第五秒的時候問她是不是司嘉。
說實話司嘉沒想過自己還會有粉絲。
她當初稀裡糊塗被diana看中,是因為她被人偷拍發到網上的一組照片。
就在金水岸後面那條馬路上,深秋季節,充滿霧氣的夜,遠處高樓林立的白燈和霓虹燈連成一片,她靠在貼滿小廣告的電線杆旁發呆,就穿一條單薄的黑色吊帶裙,抱著手臂,髮絲被風吹揚,察覺到鏡頭時看過去的眼睛雖然漂亮,但很空洞。
diana要的就是她身上這股厭世感。
那張照片被人傳上網後,熱度不小,有人覺得驚豔,有人罵她裝,故作憂鬱,可事實是,那時候的司嘉是真覺得活著沒勁,一天混一天,沒人管,沒人在意,所以在diana找上門,拋來橄欖枝後,她也沒多問待遇和價格就答應了。
她不缺錢,純粹是為了找點事做,不至於就這樣一直爛下去。
而開始有名氣確實是因為和鬱卉迎合作的那次。
鬱卉迎。
想到這號人物時,腦海裡一閃而過朦朧模糊的碎片,司嘉抓不住。
隨後思緒又被陳遲頌放筷的一聲脆響打斷,他終於抬頭,先她一步開口問那男生有事麼。
男生也並非真的不確定她是誰,只不過想借那句做個開場白,在司嘉沒有回答的第二分鐘,他又問她可以合張照嗎,然後補充一句:“你的雜誌我都有買。”
像要坐實自己的粉絲身份。
司嘉覺得新鮮,也就沒拒絕,“隨便咯。”
說完起身往他那桌去了。
旁邊那女生就趁著這個檔口,巧笑嫣然地過來和陳遲頌搭上話,她問他是不是來這邊旅遊的,還說他們看著不像本地人。
陳遲頌懶洋洋地轉著手機,靠著椅背,視線沒離開司嘉身上,點頭:“嗯,北江的。”
女生聞言眼睛唰的一亮,“真的嗎,那也太巧了吧,我是北江理工大學的。”
陳遲頌也挑眉,“是麼。”
因為這種微妙的緣分,女生更來勁,“那你們等會是去東竺灣玩嗎?”
東竺灣是附近的熱門景點。
結果陳遲頌遺憾地一搖頭,抬起下巴朝著司嘉揚了揚:“我帶她回酒店補覺,昨天睡得比較晚。”
輕描淡寫的一句,卻因為比較晚三個字帶著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黏膩,腦子裡也不由自主地衍生出一些旖旎的畫面,心尖癢,而陳遲頌更在此時似有若無地笑,半點沒有要打斷她,讓她別多想的意思,甚至因為他薄唇抿起的弧度,還隱隱帶了點肯定的贊同。
指甲沒忍住掐進掌心,女生呼吸有一絲急促,而後聽見手機碰桌面的聲響。
司嘉已經和男生合完照了。
與此同時陳遲頌招手叫老闆結賬,“那桌一起。”
走出麵館,陽光在頭頂不遺餘力地照,驅走冬日凜冽,暖洋洋的,司嘉沒再把手插在口袋裡,捧著杯剛買的奶茶,好奇地問陳遲頌跟女生說了什麼,“她臉色不太好看喔。”
又側頭:“你欺負人家了?”
陳遲頌笑,“哪能啊?”
頓了頓他俯身到她耳邊,“明明是她想欺負我好吧。”
司嘉最看不得他這副不要臉的樣子,用手肘戳了戳他的胸口,“蒼蠅不叮無縫的蛋。”
陳遲頌聞言嘖一聲,“怎麼說話呢?”“用嘴說呢。”司嘉秒接,還順勢吸了口奶茶,腮幫有點鼓,看他。
陳遲頌沒忍住笑,下一秒指腹摩挲上她的下巴,再微微抬起,但司嘉沒讓他得逞,在他頭低下來之前往後退了步,伸一根手指,指著他,然後晃了晃。
那天后來,陳遲頌帶她在這座城市裡轉了一圈,走走停停,拂面的風都是柔的。等到日落的時候,他們去到離機場最近的那條海岸線旁。
比起夜晚沉寂的海,此刻海面映著夕陽,和燈塔的光交織著,司嘉抱膝坐在岸邊的礁石上,聽著海浪聲此起彼伏,心卻前所未有的靜。
她一聲不吭地看海,沒注意陳遲頌為她停留的視線,只在良久後聽見他問:“知道為什麼冬天海面不容易結冰嗎?”
司嘉搖頭。
“因為海洋受洋流、波浪、風暴和潮汐的影響很大,再加上含鹽度很高,這種鹽度下海水的冰點很低,即使達到冰點,由於表面海水的密度和下層海水的密度不一樣,造成了海水對流強烈,海水就不容易結冰了。”
冗長的一段,司嘉依舊搖頭:“聽不懂,能簡單點嗎?”
“因為它是自由的。”
司嘉緩緩側目,看著海風吹起他額前的發。
他繼續說:“你也是。”
又一個大浪往岸礁拍,陳遲頌拉她起來,“昨天那些話我回去想了想,覺得不太對,不快樂也沒關係,你可以有壞情緒,可以有脾氣,抽菸也沒什麼不好的,想做什麼就去做,別怕。”
“而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畢竟不是所有的鮮花都盛開在春天,人生也不是軌道,而是曠野。
所以如果你要流浪,那我生死相隨。
-
兩人乘晚上六點那班飛機回了北江。
北江的雪還在下,計程車的電臺裡仍在播報著雪天出行注意安全的訊息,好像什麼都沒變過,只不過一天的時間,街上已經陸續掛起了聖誕節的彩燈,跨年臨近的氛圍濃起來。
陳遲頌照例把司嘉送到小區樓下。
旁邊路燈壞了一盞,周遭光線更昏,司嘉抬頭看他,輕聲說:“陳遲頌,這次你先走行不行?”
對視兩秒,陳遲頌笑著點頭,“行。”
然後他和她說了晚安,聽話地轉身,卻又在走出兩步被司嘉叫住,“陳遲頌。”
他偏頭,聽見她的聲音混在風裡,吹到耳邊:
“在一起吧。”
“我不想等了。”
作者有話說:
“因為海洋……結冰了”、“人生不是軌道,是曠野”改自網路。
第35章 霓虹
◎“我心疼。”◎
所以當晚, 陳遲頌直接把他的微信頭像換成了司嘉的照片。
司嘉覺得矯情,想讓他換回去,他不肯, 說我用我女朋友照片怎麼了。
他這話說得順口, 在寂夜裡無比清晰, 影片也開著,司嘉能看到他那邊昏暗的光線,微敞的衛衣領口, 唇角挑起的弧度, 他在陪她放縱完一場後,又馬不停蹄地投入學習, 面前攤著卷子, 轉著筆的骨節,所有的所有, 都看得司嘉心口有點燥。
她拿起手邊的水杯抿了口,饒有興致地問他是不是早就等著這麼一番兒了。
陳遲頌沒抬頭, 承認得毫不拖泥帶水:“嗯,被你發現了。”
“那要是當初梁京淮的牆角你沒撬成呢?”
陳遲頌聞言動作一頓,深褶的眼皮掀起,朝她看過來, 反應幾秒後像是得了多大的趣,很明顯的一聲哼笑:“沒可能。”
“就這麼自信?”
“就這麼自信。”
司嘉看不得他這副彷彿吃透一切的混球模樣,有點不爽, 所以撐著下巴笑了笑:“吶, 陳遲頌, 醜話說前面, 我這人道德感不高, 今天能被你撬,說不定哪天就被別人撬走了。”
說完,影片裡安靜了幾秒,只有兩人或輕或重的呼吸。
可意想中的吃醋沒有,連吃癟都沒有,陳遲頌手裡的筆一放,直勾勾地看過來,也開始笑,眼裡的痞氣根本收不住:“沒事,我這人道德感也挺低的,你要真移情別戀了,我不介意再來個小三上位。”
頓了頓,他抬手指了下鏡頭裡的她:“我倆天生一對,偷情都活該偷到一張床上去。”
這話真的很沒臉沒皮了,司嘉沒忍住笑罵他一句,卻也不甘下風,話鋒一轉說道:“行啊,那我等著,這輩子怎麼著都要跟你一塊兒下葬。”
陳遲頌懶洋洋地點一記頭,然後終於正色:“行了,你把這張卷子做完就早點睡吧,明天還要上課。”
司嘉說行,“你也早點休息,晚安。”
“晚安。”
結果影片切斷後司嘉才反應過來,他頭像還明晃晃掛著,她剛剛說的話是半點沒聽,可過了會兒也就由著他去了。
而下一秒注意力被跳出來的不少條新訊息吸引,指尖劃了兩下,大概有數了,她點開最上面那條,是許之窈發來的——
是窈不是竊:【妹妹,你這是連陳遲頌也拿下了?】
是窈不是竊:【鬼鬼祟祟.jpg】
一個也,一個拿下,她這話有意思,但確實,許之窈對她的印象還停留在她是梁京淮的女朋友。
司嘉沒否認:【嗯。】
許之窈回過來一個大拇指,點到為止地沒有多問,只說下次一塊兒出來玩啊。
但晁藝檸就沒這麼好打發了,因為曾在醫務室目睹過兩人的暗流湧動,發來十幾條訊息,八卦雷達響個沒完,又扯出曾和她打過的那個賭。
螢幕光映著眼睛,司嘉被她勾著,回憶起這些往事,不自覺地笑,然後回她說行,我願賭服輸。
大概是舟車勞頓,這一夜司嘉睡得很香。
隔天週一,鬧鐘響到第三次她才不情不願地從被窩裡起,困巴巴地洗漱完,抓起沙發上的書包,匆匆下樓,室外的冷風足以讓她清醒,也足以讓她看見小區門口等著的人。
早上六點,太陽還沒升起,天色灰濛,陳遲頌插著兜靠在背風的牆邊,書包垮在右肩,看起來也困,頭低著,聽到她走近的動靜整個人的狀態才好一點。
司嘉問他昨晚沒睡好嗎。
陳遲頌揉了揉臉,“還行,就是起得有點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