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淤痕 第3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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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口輕微起伏,許久後撥出長長的一口氣。

洗完澡和孟懷菁又碰了個照面,她左手端著杯茶,熱氣嫋嫋,正站在落地窗前接電話,隱隱約約的音漏,似乎和那頭聊得並不愉快,眉頭也皺著。

司嘉看著,直到孟懷菁掛了電話轉身,四目相對的瞬間她一怔,又擠出若無其事的笑,問她洗完了啊。

“嗯。”司嘉也沒多問,只說一句我去寫作業了。

孟懷菁點頭,叮囑她早點睡。

門關上,司嘉隨手拿起放在床頭充電的手機,微信裡有不少未讀訊息,而最新那條是陳遲頌二十分鐘前發來的。

c:【跑什麼?】

司嘉在床邊坐下,房間有暖氣,半溼的髮尾貼著肩膀也不覺得冷,只是偶爾有兩滴水滑到螢幕上,她用指腹抹去,接著打字:【誰跑了?】

陳遲頌很快甩過來一個字,半點沒給她留面子:【你。】

司嘉:【風太大,我冷。】

但這條訊息發過去,那頭一時半會沒有回,司嘉看了眼時間,七點五十三,想著乾脆湊個整再開始學習,就開啟朋友圈刷了會,剛好看到晁藝檸轉發的一條影片,是深冬的海邊,漫天大雪,一望無際的海,浪潮拍打著岸邊的黑色礁石。

她配文說好想去海邊看雪。

下面評論裡有同班男生笑她真是不怕冷,這種天去海邊得凍成狗,晁藝檸回懟他們一點不懂浪漫。而就在他們作勢要在評論區爭出個所以然的時候,司嘉評論了一句:我也是。

晁藝檸立馬像是有了統一戰線的隊友,直接拉了個小群,把司嘉也拉了進去,訊息叮叮咚咚地響個不停,司嘉失笑地看著,直到時間走到七點五十九分,她嘆了口氣,剛要關手機,下一秒陳遲頌的訊息再次跳出來。

他回了一條語音。

司嘉鎖屏的動作頓住,手指重新移回螢幕,點開,少年磁沉的聲音就這麼從聽筒傳來,房間靜謐,每個字都那麼清晰,含著低啞的笑意:“是麼,下次可沒那麼容易讓你跑。”

-

司嘉的訊息沒再回過來。

陳遲頌也不在意,幾下擦乾了頭髮的水,把手機往床上一扔,彎腰拉開床頭櫃,拿出裡面放著的一包煙和打火機。窗戶開了一半,冷風灌入,他靠在牆邊,攏火點燃,煙味隨著白霧慢慢四散。

結果在浴室裡壓下的火又差點被這兩口煙勾出來。

他自嘲地笑了笑,在心裡罵了句操。

之前在器材室前的那次攤牌,司嘉其實只說對了一半。

他是對初次見面的她有過感覺,但從來不相信一見鍾情。而那種感覺也僅僅持續了半個月不到,隨後又被他遺忘在一場接著一場大汗淋漓的球局裡。

是,在周圍一圈兒朋友都忙著偷嚐禁果的時候,他和梁京淮像兩個怪物,有著絕對的渣男資本,卻彷彿被閹割過,活得沒有七情六慾,對此兩人也懶得解釋,把本該花在床上的力氣全用來打球,照樣挺爽。

高一進校,他收到的情書就更多,比梁京淮那個性冷淡還要多一點,他多看哪個女生一眼,隔天就能傳出不同版本的故事,他也不管,任由真真假假,任由那些女生百轉千回地揣測他的心思,然後在顱內自我高潮。

當然那些女生裡並不包括司嘉,因為彼時的她長期請假曠課,在年級裡甚至是查無此人的狀態。

而他再次聽到司嘉這個名字,是在高二剛開學的一次升旗儀式上。

不冷不熱的秋風吹得人懶,他插著兜站在隊伍最後,聽著旁邊張昊然插科打諢,直到臺上話筒因為使用不當,發出呲一聲巨響,張昊然抬頭看了眼,話鋒一轉,朝他一頂肘:“靠,主席臺上那姑娘是學妹還是轉校生啊?怎麼從來沒見過?長得真夠正的。”

隊伍裡也一陣鬨鬧,女生在議論刺耳的響聲,男生的注意力則全在始作俑者身上。

陳遲頌聞言緩緩撩起眼皮,朝臺上看過去。

那天晴空萬里,陽光照在那女孩的身上,白到發光,她沒穿校服,裙襬被風吹著,露出兩條又細又直的腿,手腕那根紅繩壓住了她眉眼間沖天的叛逆味道,神色淡漠地捏著手裡那張紙。

他眯了眯眼,有些塵封的記憶因此揭開,在辨認到第五秒的時候,隔壁二班的男生遞話來了,“不是學妹,也不是轉校生,她是我們班的,高一很少來學校,你臉生很正常。”

張昊然來了興趣:“叫什麼?”

“司嘉。”

就這兩個字,陳遲頌笑了,他在張昊然開口前接上話:“嘉獎的嘉?”

那男生有些驚訝:“你怎麼知道?”

陳遲頌不置可否,笑意更深。

那天晚上他破天荒地做了一個有司嘉的夢,凌晨兩點三十八分,他醒過來,覺得事情有點不對勁,而撞見司嘉在教學樓底抽菸那次,煙霧升騰,就快要模糊她的側臉時,他開始有點信了。

因為那種感覺,時隔一年又死灰復燃了。

他當時是察覺到了遠處教導主任的,也有足夠的時間讓司嘉掐滅那根菸,再帶著她走。

可他沒有。

他用了另一種方式,嘗過了她唇上的味道,替她受了罰。

梁京淮問起這事兒,他只說好學生當久了,想找點刺激。

可是後來他發現司嘉好像對梁京淮有意思,而梁京淮選擇順水推舟的時候,他笑他栽了,卻渾然不知真正栽的人,是他自己。

……

一根菸燃到盡頭,與此同時手機亮了下,置頂那個聯絡人發來兩條訊息,是一張圖片,和一條語音。

陳遲頌撣了撣菸灰,撈起來手機,點開。

司嘉的聲音不急不緩地傳來:“陳遲頌你幫我看一下19題,為什麼我用裂項相消算不出來啊,哪裡有問題?”

十九秒的語音,聲音平靜,他聽了兩遍。

然後笑了。

四十分鐘前和他在樓下調情的人是她,現在認真好學的人也是她,沒別人了。

-

接下來的日子依舊緊鑼密鼓地過,司嘉後知後覺之前自己頹廢的日子才是真的沒勁。不像現在,學習有奔頭,未來有希望,一切彷彿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她生日那天正好是週六,北江也久違地放了晴。

但司嘉其實對生日並不熱衷,前兩年自己住在金水岸的時候,一個人得過且過,忘了也無所謂,以至於今年這麼多人要陪她一起過,她不太習慣。

司承鄴還特意吩咐阿姨把家裡裝扮了一下,“happy birthday”字樣的氣球飄著,鮮花香氛都有,搞得特別像那麼一回事。

夜幕降臨的時候,蛋糕被送上門。

孟懷菁去簽收,外賣員前腳剛走,一輛計程車後腳停在門口,鬱卉迎下車,兩人視線一對上,孟懷菁無聲地笑了笑,但沒說什麼,搭在門把上的手一鬆,側身讓她進門。

但鬱卉迎只是來給司嘉送十八歲成年禮物的,司承鄴要留她吃飯,她笑著擺手,藉口公司還有點事要處理,下次有機會把這頓飯補上。

就像一個小插曲,稍縱即逝。

一頓晚飯也吃得還算溫馨,老太太恢復得不錯,面色紅潤,笑吟吟地看著自己孫女,怎麼看怎麼喜歡,司承鄴和孟懷菁雖然早就離婚了,但兩人最拿手的就是貌合神離,在這種日子裡,也都各自扮演好了父母的角色。

好像從前模樣,什麼都沒變過。

而到蠟燭通明時,司承鄴和孟懷菁兩人一唱一和地讓司嘉許願。

司嘉乖巧照做,可無人知曉的那十秒裡,她既沒虔誠許願,也沒任何情緒波動。

因為她從來不相信願望能成真,她想要的也從來都得不到。

第十一秒的時候她睜開眼,一口氣吹滅蠟燭。

吃完飯是八點多,司嘉見飯桌上孟懷菁的手機沒消停,知道她忙,就沒跟著她回南瀾灣,自己一個人打車回了金水岸。

一路走走停停,她撐頭看著車窗外,霓虹閃爍,熱鬧過後的孤獨在當下尤為清晰,片刻後她自嘲地扯了扯唇,收視線的時候,掌心的手機響起來。

她低頭看了眼,是陳遲頌。

接通後放到耳邊,她先出聲:“喂。”

陳遲頌的聲音緊接著混在風裡傳過來:“吃完飯了嗎?”

“嗯,”說這話的時候,車剛好在金水岸停下,司嘉掏口袋裡的零錢付,手機夾在耳朵和肩膀之間,推門下車,“你呢?”

陳遲頌大概是聽到動靜,不答反問她在哪。

“金水岸,剛從我爸那兒回來。”

那頭安靜幾秒,而後陳遲頌低聲開口:“司嘉。”

“嗯?”

“要不要去海邊看雪?”

司嘉一愣,往小區的腳步也隨之頓住,“……什麼意思?”

陳遲頌笑了下,被風聲拉扯著,像要撞進她的心口,“機票我買好了,要不要跟我去海邊看雪?

“這算是給我的生日禮物嗎?”

然後世界像被消了音,只有少年輕笑的聲音一字一句透過聽筒:“嗯,十八歲生日快樂。”

第32章 霓虹

◎十八歲生日快樂。◎

司嘉從沒想過會有這麼一天。

就像一場沒有預謀、不知前路的私奔, 有的只是彼此。

窗外是不斷倒退的城市街景,流光看著荒唐又冷漠,而一窗之隔, 車內開著空調, 她的手被陳遲頌緊緊握著, 兩人的肩膀靠在一起,誰也沒說話,唯有心跳劇烈。

一路無阻地到機場, 離陳遲頌訂的航班還有十分鐘停止辦理乘機, 他們沒有行李,不需要託運, 隻身過完安檢, 航站樓裡明亮的光線刺進眼裡,深夜的機場還是燈火通明, 人來人往,所有喧囂卻都彷彿化作一個失焦的點。

司嘉抬頭看向身前牽著她的陳遲頌。

他手裡捏著兩張登機牌, 在找對應的候機廳,羽絨服因為剛才的跑動而敞開,拉鍊泛出淡淡的金屬光澤。似是感受到她直白的目光,他腳步微頓, 側頭,勾了勾唇,笑得特別帥:“怎麼了?”

司嘉斂神, 搖了搖頭, “沒事。”

陳遲頌就問她是不是後悔了, “你現在走還來得及。”

話雖然這麼說著, 他卻一個反手改為和她十指緊扣。

司嘉見狀笑出來, 沒抽開,只懶洋洋地一斜額,示意他繼續走。

候機廳裡的人就相對來說少了些,司嘉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開了局小遊戲,陳遲頌沒動,就看著她玩,抬著腿,手臂一抻,搭在她身後的椅背上,繞著她肩頭的髮絲,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蹭過她的後頸,但司嘉玩得正起勁就沒管他。

直到她操控的人物又一頭撞死在障礙物上,陳遲頌沒忍住笑了聲,很輕的一聲,幾乎是氣音,撓著司嘉的耳廓,又癢,殺傷力又滿,她沒忍住側頭瞪他一眼:“你笑什麼?”

陳遲頌沒說話,徑自從她掌心抽手機,再從遊戲記錄點進去,當著她的面重開了一局,同樣的關卡在他手裡,好像一下就變得沒有難度了。

司嘉慢慢從螢幕,歪頭看向陳遲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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