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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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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回臥室,軟癱在床上呆望著天花板,腦中出現的全是白鯨的影像,尤其是當他跟著一干女隊員一塊奮勇殺敵時那股神氣的樣子。我才為他終於成為一個不折不扣的戰士,而不再是個畏畏縮縮的小職員而高興,想不到……

望著臥室裡各式各樣的高科技用品,我心中升起一股從未有過的厭惡。雖然這些東西的確能讓生活起居的舒適性大為提高,不過當死亡由恐懼變成活生生的事實時,再舒適的生活都變得沒有意義。

我不斷地想著,要是我沒有解除海鷗的裝備,結局會不會有所不同?可是就當時的情況,如果我不對海鷗做出適當的處置,只怕會害死更多其它的隊員啊!再往深一點想,要是我沒有決定讓雄獅去負責支線任務,後面這一堆事情或許根本不會發生,可是這一切卻又是因為蠻牛的擅自行動引起的,根本沒有辦法事先預防。而更讓我既不敢想,又不能不去想的,是萬一真的如同騎士所說,整個遊戲已經因此改變,面對不可知的未來,我們又要如何去應付?

當這些沒有答案的問題一再在腦中盤繞不去,隨之湧起的便是莫名的恐懼。能不能回去我們原來的世界,此時看來已不再是那麼重要,最怕的是還沒等到那一天,我們就已經先死了,而更可怕的是,當身邊的人一個個離你而去,那種不知道何時才會輪到自己的恐懼才是最難熬的!

其實我並不會感到十分自責,畢竟我該做的都做了,甚至還差點賠上自己的性命,不過這又如何?該來的還是會來,就好像白鯨,突然間就這樣死了,誰又有能力去阻止?我就算做的再多,再好,也無法使自己不會死,使大家不會死,除非……

我頭一次湧起想要逃離這裡的念頭。

電鈴「嗶嗶……」響起,我開啟門口顯示器,站在外頭的竟然是露兒,這使我大感意外!我走到門前按下開關,自動門「刷」地一聲開啟,只見她雙手交叉俏立面前,臉上似笑非笑。

「有什麼事?」此時的心情使我無法不冷淡以對。

「沒什麼,聽到你清醒了,過來探望一下。」她微微揚了揚眉,對我的態度顯得有些不大滿意。

「喔……」

我不知道該回答什麼,只有淡淡應了聲,和她面對面在門口呆立著。

「你不打算請我進去?」她眨著眼說道。

「喔,對不起。」

我不好意思地抓抓頭,側身讓了讓。她飄著誘人香氣走過我身邊,瞧了立體顯影電視前的小沙發一眼,穿過鑲了玻璃鋼的半壁隔間逕往更裡頭走去,接著神情自若地交疊起雙腿在床邊坐下。

我跟著走過去,訕訕地站在一旁。

「你站著幹嘛?坐呀。」她拍了床沿。

我想要坐到她身旁卻又不敢,只好拉過書桌旁的椅子坐在她斜側邊。

「你的傷怎麼樣了?」她輕輕問著。

「嗯,大概好得差不多了。」

「你知道當我把你送進重度治療室的時候,你的生命值剩下多少嗎?」她的語氣平靜,不過我感覺得到她似乎有所壓抑。

我搖了搖頭,心裡卻想著,她到底在壓抑什麼?

「只有一而已!」她目不轉睛地盯著我,「你差一點就死了,你知道嗎?就差那麼一點!要是晚進去個一、兩分鐘的話……」她語氣忽然轉為嚴厲:「我真搞不懂你在想什麼!你難道不知道,整隊的人都倚賴著你嗎?你的責任是要帶領他們,而不是要比他們英勇,你明白嗎?」

突如其來的一頓訓斥激出了我的火氣。

「我明白!」我大聲道:「那又怎麼樣?只不過是早死晚死的問題罷了,這一次是白鯨,下一次搞不好就是我了,還談什麼英不英勇、帶不帶領?重點是,我們隨時都會死,你明不明白?教官!」

她也不生氣,只淡淡道:「對一個專程來探望你的人這種態度,好像不大應

該吧?」

我咬著牙沉默不語。

「白鯨死了,這一點已經是事實,不可能再改變的了。」她靜靜說著,「這裡是真實的戰場,不是你過去熟悉的遊戲,他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犧牲者,如果連這一點都看不透,我真不敢想像未來的日子你要怎麼去面對。」

「未來?」我無精打采地回道:「我連現在都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了,還談什麼未來不未來?」

「有什麼不好面對的?」她道:「你剛來的時候那麼嫩,什麼狀況都搞不清楚,不也一路走到這了?現在你不但已經是優秀的特種戰士,又有那麼多隊友支援你,還有什麼好怕的。」

「當初就是因為什麼都搞不清楚,所以才不怕,問題是現在情況可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的?」

「你身邊熟悉的人突然間少了一個,你說這會一樣嗎?」

「可是就我觀察,」她換了個坐姿,「白鯨平常和你們本來就沒什麼互動,根本談不上熟悉這兩個字。」

「話不能這麼說吧?」我怫然道:「怎麼說他也算是我們的人,一下子就這麼死了,你說我怎麼能裝作沒事?」

「什麼你們我們的?」她癟癟嘴。「別忘了,當你拿著武器在逞英雄的時候,有多少隊友在背後默默掩護你,他們可都沒把你當作外人。」

「那是因為他們不知道……」

「你這是什麼話!」她有點動氣。「為什麼你硬是要區分,難道就不能試著融入我們這世界嗎?」

「融不融入有差嗎?搞不好明天就換做是我死了也不一定,還談什麼你融我我融你!」

「你什麼時候變得那麼消極?當初在西摩達叢林單挑終結上校,力拼德羅巴巴的英雄氣概,全都跑哪兒去了?」

我嘆了口氣。「唉,我從來也不想當什麼英雄好嗎?只是時勢逼得我不得不如此……咦,你怎麼知道我和白鯨一向沒什麼互動?」

「我有耳朵眼睛,」她白我一眼,「難道不會看、不會聽嗎?」

「可是你平常不都待在指揮中心裡,又哪來機會用到你的耳朵跟眼睛?」

「誰說待在指揮中心裡,就不能看不能聽了?」她微微一笑,「別忘了,這基地可是全自動化的,怎麼可能少得了監控系統?」

「難怪平常老看不到你的人,」我心裡有一種受傷的感覺。「原來是偷偷躲在裡頭監視我們。」

「這叫觀察,不叫監視,別講得那麼難聽好嗎?」她臉上莫名其妙地一紅,「而且我也只是偶而想到了才看一看,才不是像你說的那樣,沒事就躲在裡頭看個不停,我才沒那麼無聊呢。」

她微嗔的模樣讓我原本滿腔的憂憤一下子全都飛了。

「幹嘛,」她看了看我,「你沒事笑什麼?」

「有嗎?」我摸摸嘴角,「我有在笑嗎?」

「嘴角都快跟眼角連在一起了,不是在笑是什麼?」她又白我一眼,不過眼角卻藏著笑。「連自己有沒有在笑都搞不清楚,我看明天一定要把你再送去q那裡好好檢查檢查,看看是不是傷到了腦子。」

我看著她臉上表情變化,忍不住道:「你今天,好像有些……不大一樣?」

「怎麼個不一樣?」

「這個嘛,我也說不大上來。」我道:「至少沒有像平常一樣,冷冰冰地像尊雕像似的。」

「是嗎?」她驚覺地斂起了笑容。

笨死了!我咬牙切齒地暗罵自己,偷偷欣賞不就好了,幹嘛沒事亂放話惹來一陣冷漠?

「又怎麼了?」她看著我,「你那什麼表情?」

「沒什麼。」

我搖搖頭,目光卻無可避免地被她的小腿所吸引。她穿著寬鬆的長褲,褲管下方因為坐姿的關係而拉高,露出小巧圓潤的腳踝,以及一小截因為交疊而擠壓出肌肉的小腿肚,看上去別有一番健美的味道。

我極力剋制著想伸手過去觸控的衝動。

「你這裡還真是亂得可以。」她似是要掩飾情緒地站起身到處看了看,隨手拿起放在床頭的一片光碟,「奇幻金屬……你喜歡聽這種音樂?」

「也談不上喜歡啦,只是它剛好放在最上頭,就隨便拿來放,有點聲音比較睡得著。」

「你常睡不著覺?」

「有時候。」我嘆了口氣,「尤其是一想到戰場上那些……你知道我的意思吧?」

她點點頭。「在戰場呆久了,難免都會的。」

「你也會這樣嗎?」

「這倒沒有,或許是因為我沒像你們那麼深入前線吧。」她帶著點憐惜地看了看我,「再忍耐一下吧,等下回任務完,就輪你們放長假了,到時不要忘了好好放鬆一下,也許會有點幫助。」

「假放得再長,」我道:「還是離不開這麼小一塊地方,又能放鬆到哪去?」

「這次的可不一樣。」她道:「這次放的是自由假,你們可以離開島上,想去哪裡就去哪裡。」

「喔,這麼好?」我總算是提起了點興趣,「那可要真好好查一下電腦,看看有哪些地方好玩……咦,那你呢?」

「我怎樣?」

「放假啊,你光顧著放別人假,自己怎麼不放?」

「我要是放假,這裡不就沒人指揮了。」

「怎麼會沒人指揮,還有貝龍指揮官不是?」

「他有他要做的,哪有辦法還來兼顧我的事。」

「我倒覺得他蠻間的,除了在螢幕上露露臉講講話以外,也沒見他做什麼其他事。」

「他要做的事可多呢,是你不知道而已。不然你以為每天這麼多大大小小的任務都是誰在策劃?」

「我還以為這些都是你做的。」我有點意外地說道。

「所有策劃的工作都是指揮官一個人包辦,我只負責釋出和內外聯絡。」她搖搖頭,「要掌控這麼多單位這麼多人,還要考慮裡裡外外,上至天文下至地理,敵軍友軍動向等種種狀況,也只有他才有辦法做到。有時候我還真不禁懷疑,他的腦袋究竟是人腦還是電腦?」

「原來他腦袋裡要裝這麼多東西,難怪整天關在指揮室裡出不來。」我道:「來了這麼久,都沒見指揮官現身過,不知道他本人長什麼樣?」

「不知道,從有印象以來我就沒見過他本人。」

「你們不是一起在指揮室裡嗎?」我道,心想就算她腦中那些過去的既定記憶裡沒有,可是兩個人明明就常共處一室,怎麼可能直到現在都還沒見過人?

「你不知道,指揮室裡還另外有一個他專屬的密閉空間,除了他以外誰都進不去,我也只能在外頭透過螢幕和他交談。」

「喔,原來如此。」我抓抓頭,想起了他緊急召喚我去指揮中心要我去西摩達叢林救露兒的情景。「這樣講起來,我們貝龍指揮官可說得上是夠神秘了,只是不知道這樣關久了,會不會悶出毛病來?」

「這你恐怕要自己去問他了。」露兒淡淡一笑,帶著一絲愁寞繼續說道:「其實,就算是不關著,他又能去哪?像我也是,就一個人,又不像你們有隊友結伴,真要放假也無處可去,不如待在島上,起碼還知道該做什麼。」

「怎麼會一個人?」我一時衝動脫口而出,「至少還有我可以陪你呀。」

話一出口我就後悔了,不料露兒雙眼好像星星般眨了眨,說道:「就像在西摩達叢林那樣?」

「對,就像那時候一樣。」我道,想起和她在林中相扶相持的情景,心裡不禁如痴如醉,卻見她臉一紅低下頭來,表情又驚又喜又有點不知所措。

此時無論說什麼都嫌尷尬,我們誰也不敢正視對方,就只靜悄悄地任由曖昧在兩人間恣意滋生。也不知隔了多久才聽她輕輕道:

「我該走了。」

「啊,」我失望道:「那麼快?」

「不然呢?」

她望向我,眼中閃爍著異樣光芒。我心頭一陣狂跳,正想著她這眼神到底是詢問,還是在暗示著什麼?可惡的電鈴聲卻竟然在這個時候響起。

我們兩個同一時間從若有似無的情慾中被喚醒。

「看來,我想不走也不行了。」她幽幽說著,我則是悻悻然走去開門。

進來的是混蛋加三級的獨狼。

「龍豹,你……咦,教官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來探望一下龍豹,順便檢討一下上次任務。」她裝作若無其事,「我先走了,你們慢慢聊吧,記得……」半邊臉轉向我,「下一次可別再拿生命開玩笑了。」這句話有一點像是故意說給獨狼聽的。

我戀戀不捨地看著她的背影匆匆消失在走廊盡頭。

「嘿嘿,你們剛剛在房裡幹嘛?」獨狼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像隻大老鼠般賊兮兮地東張西望著。

「能幹嘛?還不是狠狠被教官削了一頓。」我故做鎮定地說著,心中卻是把他祖宗十八代都給罵了一遍。搞什麼嘛,什麼時候不來,偏偏在這個時候,就算真能幹嘛也全被他破壞了。

「削了一頓?有什麼好削的?」

「還不是說我領導無方啦,太衝動之類的。」

「只有這樣嗎?」他笑得一臉齷齪,「我覺得你們兩個好像有一腿喔。」

「你少胡說!」我瞪了他一眼。

「我他媽才沒胡說!你沒看那婆娘剛才臨走時,對你含情脈脈那股騷樣?還有……」他掏出菸點上,隨手將菸盒往茶几上一扔。「你知道嗎?你昏迷不醒的時候,她可是一直守在重度治療室裡,他媽好像死了爹孃似的眼睛都哭腫了。」

「你聽誰說的?」我嘴上裝做冷漠,內心卻是一陣波濤洶湧。

「我可是親眼看見的!他媽的那個q關著門不讓大家進去看你,說什麼怕會感染啦之類的屁話,我氣得在門口跟它大吵,那婆娘出來制止,我他媽才發現她原來一直都在裡面,兩隻眼睛紅通通的……」

他越說越起勁,連口水快溢位嘴角都不自知,我則是不耐煩地打了個大呵欠。

他總算識趣地停下口看了看我:「怎麼……你好像不太想聽?」

我雙手一攤:「你跑來我這兒,不是隻為了來跟我講這些有的沒的吧?」

「當然不是啦!大家看你好像很內疚,所以特地派我過來看看你。」

「看看我?我有什麼好看的。」我也點起菸,「呼」地噴出一口煙霧。

「話不是這樣說啦,白鯨死了,當然大家都是很難過,可是,大家的意思是,任務還是要繼續下去,對吧?我們還是有機會回去的,不能為了一個人的意外而影響到大家。所以,你還是要重新振作起來,繼續帶領我們,就這樣。」

他好像背書似的說完了這一番話,而且很難得的是竟然沒有夾帶半句髒話。

「繼續帶領?」我苦笑:「已經死了一個人了,還要我帶領什麼?」

「你幹嘛這樣講?白鯨的死根本和你一點關係也沒有好嗎。」

「怎麼會沒關係?」我看他一眼,「海鷗的話你剛才在餐廳也聽到了,要是我沒有解除他的裝備,是不是也許正好可以救回白鯨的命?」

「你別聽那個痞子放他媽的狗屁!」他大聲說著,噴出好幾滴口水濺到我臉上。「你真以為如果他身上有裝備,就可以救得了白鯨嗎?你錯了!我跟你打賭,就算他當時有槍,照樣也是隻會顧著逃命,絕對不可能開的。」

「我也並不認為他會開槍,不過至少他可以替白鯨打一針恢復生命啊。」

「哼,他那時候如果有恢復劑,我敢說一定也是全注在自己身上,哪有可能還輪到白鯨?」

「或許吧。」我嘆了口氣,「不過,不管怎麼說,白鯨死了總歸是事實,你總不能叫我裝作沒這回事吧?」我熄了菸眼望空處,「其實,這件事畢竟已經過去,我倒也不會老把它掛在心裡不放。我現在真正擔心的是,接下來的關卡如果都像上次那樣,動不動就跑出一堆莫名其妙的狀況,我可真不知道該如何應付。」

「唉呀,想那麼多幹嘛?所謂兵來將淹,水來土擋……」

「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淹吧?」我笑著糾正他。

「管他的,反正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啦。」他不以為意地翹起腳,「你們這些人就是書讀太多,才會沒事想一堆。像我,連國中都沒唸完,什麼都不會想,就不會有煩惱了。」

「這是什麼鬼話?是你頭腦構造太簡單,跟有沒有唸書沒關係好嗎。」

「呵呵,上面的頭簡單沒關係,」他比了比兩腿中間,「重要的是這裡的頭不簡單。」

「是嗎?」我輕蔑地瞧了瞧他那裡,「看起來好像也厲害不到哪裡去。」

「嘿嘿,要是有機會放大假,大家一起到天堂樂園去爽一爽,你就知道它厲不厲害了。」他咧嘴笑著,「時候還早,走,去喝他媽兩杯怎麼樣?」

「喝就喝,誰怕誰。」

我淡淡應著,心想,或許真的只有酒精,才能讓我暫時忘卻這一切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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