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陽綾站在嚴家前面,緊張地手心冒汗,望著圍牆內被樹叢隱蔽的建築物。
她的長捲發綁成一個馬尾,穿著剛去服飾店買的及膝白色洋裝,端莊中又帶點活潑俏麗,雙頰因緊張而微微發紅,像上了一抹艷色腮紅,看起來嬌美動人。
嚴舒景…嚴舒景…嚴舒景…嚴舒景……她的心裡瘋狂地唸著他的名子,她興奮得心跳得好快。
嚴舒景就在這裡面……
她因緊張而微微顫抖的手指,輕壓嚴家電鈴,電鈴上的塑膠片應聲掉落。
又掉了……她連忙撿起來,再裝回去。
「那個……」她深吸一口氣,「嚴舒景……!你在家嗎?我是孟陽綾!」他對著嚴家大喊道。
「嚴舒景……」
胡壽站在二樓窗邊,一臉厭惡地瞪著窗外遠處的孟陽綾。
「這女人到底想怎麼樣?」他不耐地對著身後的人說道。
嚴舒景的母親輕蹙雙眉,表情非常凝重,「別這樣,胡壽,她不知道我們這個世界的事情。」
「當初就不應該讓她接近舒景!亂七八糟!整個都亂了!都是那個女人害的,像她這種什麼都不知道的人類在我們身邊打轉本來就是錯的!害舒景現在變成這樣……」胡壽大聲吼道,動作激動。
「……也許,你說得對。」嚴舒景的母親沉默了一下,「她沒辦法跟我們共處在一個地方……」
「既然您都那麼想了,那我現在就下去殺了那個女人,讓她永遠都不會出現在我們身邊!」胡壽說完,轉身下樓。
「等等,胡壽。」她連忙拉住胡壽,「我不是這個意思……」
胡壽回頭,「那是什麼意思?」他皺眉地問,他現在最想做的,就是把那個帶衰的女人宰了!
嚴舒景的母親說明自己的想法,胡壽的圓眼瞪大,驚愕地看著她……
孟陽綾繞了一圈,發現第一次走進他家時,那個車庫入口的鐵門被鎖住,她看不到嚴舒景,甚至,整個家都像是沒有人在。
她嘆了一口氣,非常失望,見不到他,只能垂頭喪氣地回到醫院。
一踏進自己的病房,「真是個壞女孩,怎麼可以跑出醫院呢……」一個女人嬌聲說道。
嚴清坐在家屬用的沙發椅上,翹著纖長的美腿,露出一抹媚笑。
孟陽綾完全無視她的存在,逕自坐回床上,輕輕地翻著簽著嚴舒景名子的小說。
「雖然你看不見我,但是我還是先介紹一下自己,奴家名叫青姬,是個蛇妖。」嚴清毫不避諱地說出來,因為她早就知道孟陽綾根本看不見她,她走到孟陽綾的身邊,俯下身說道:「好久不見了,孟小姐,你居然還活著,真是不可思議……他到底是用什麼方法把你救出來的,為什麼你還能全身而退?」
孟陽綾低著頭,慢慢地閱讀著小說。
「真是太可惜了……你如果死掉的話,他一定會很痛苦吧?」她勾起唇角,笑得燦爛,彷彿眼前就是嚴舒景痛苦扭曲的臉龐,「你知道被關在一個狹小的地方有多痛苦嗎?你知道沒辦法吃到美味的人類,只能抓老鼠吃,那種不滿足感嗎?」種種壓抑的感覺都快要把她撕裂,在嚴家的這二十年來,過得比二百年還漫長……
她恨極了把她關起來的嚴舒景……
她恨死他了!
嚴舒景施加在她身上的咒縛,如無形的鎖鍊般,綁住她動彈不得……
她假裝順從,取得他的信任,她發現其實嚴舒景很單純,讓他信任簡直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藉由嚴舒景的爺爺垂死之際,她故意讓嚴舒景寫下解咒的文字,嚴舒景是伊朔的事情,她早就知道了,伊玥一定會受到伊朔的血液吸引,答應她的要求……
「就算你有伊朔的元神,我一樣會弄死你,讓他這輩子活在痛苦之中。」她惡狠狠地恐嚇道。
「你是有自言自語的癖好嗎?」青姬身後響起一個聲音。
「誰?」她機警地回頭。
燁鬼就站在她的身後,雙手環胸地睇著她。
「你就是那個背叛他的蛇妖吧?明明知道孟陽綾根本不會發現你的存在,何必白費唇舌跟她說一些沒用的話,被關久了,關瘋了嗎?」燁鬼嘲諷道,因為嚴舒景下咒的關係,他沒辦法直呼嚴舒景的名子,直接用「他」來代替,反正只要聽得懂就好了嘛!
青姬瞪著來人,「你說什麼?」她聲音聽起來有些怒意。
「嚴舒景……」孟陽綾突然輕聲喚道,聽到嚴舒景的名子,青姬及燁鬼的身軀一震。
該死!燁鬼煩躁地皺起眉頭,中了嚴舒景下的咒以後,光是聽到嚴舒景的名子,他的心就不自覺得緊張,還有些害怕。
「你到底在哪裡……」孟陽綾低下頭,雙手緊緊地抱著小說放在胸前。
淚水滴落在床單上,好想他……真的好想他……想得她的心好痛好痛……
她好寂寞……
有過他陪伴以後,還得回去一個人的孤獨和寂寞,她沒辦法……
雖然他們沒有如情侶般的親密,也沒有做出任何越矩的動作,但是她好喜歡有嚴舒景作伴的日子。
喜歡他坐在書房中看書的身影,喜歡在家中有人陪伴,喜歡他們倆人一起喝茶聊天時,那種心靈平穩的踏實感……
喜歡看著他俊秀的臉龐專注看書的樣子,他修長的手腳,低沉的聲音,偶然出現的溫柔微笑,全部的全部她都好喜歡……
她把臉埋進手掌中,掩面哭泣,怕招來護士,她刻意壓低音量,輕聲啜泣。
燁鬼看著哭泣的孟陽綾,有些不知所措。
青姬冷眼看她,扯出一抹冷笑,「你還是先為自己哭吧?我要把你的屍體掛到嚴家的樹上,不知道他看到會有什麼表情……」
「你瘋病又犯了嗎?那麼喜歡一個人自言自語嗎?」燁鬼不悅地瞪著她。
青姬回瞪著他,「你是什麼東西?居然敢管我的事情?」她說完,一雙漂亮的眼睛突然迸出銘黃色的光澤。
燁鬼突然覺得渾身雞皮疙瘩全起,一股毛骨悚然穿透全身,這種感覺非常不舒服,像是被人毫無顧忌的窺視一般。
「原來只是個兩百年的嫩妖。」她勾起蔑笑,「原來如此,真有趣啊,難怪你會在這裡……」
「你做了什麼?」燁鬼瞪著她,總覺得被青姬藐視了!
「我的眼睛可以看到你的過去喔……你之前的模樣,還有你做了什麼…我都知道……」青姬指著自己的眼睛,這是修行五百年以上的妖怪才有可能擁有的能力,隨著各個資質不同,有些妖靈敏,有些妖卻看不到,嚴舒景的母親明明是近千年的狐妖,卻沒這種能力,而她正好是屬於非常靈敏的……
她掩住嘴,輕輕地竊笑,「你就是因為這樣才在孟陽綾地旁邊打轉啊?你都不覺得奇怪嗎?無利不起早的你,怎麼會一直想待在孟陽綾的身邊,嗯?」她斜眼看著燁鬼,彷彿知道一切……
這句話直擊燁鬼的內心,青姬說得沒錯,他自己也覺得奇怪,從他聽說孟陽綾被抓去伊玥那時,冒著被抓住的風險闖入伊府,說是好奇,但是內心深處總覺得沒那麼簡單……
「你有個妹妹對吧?」
燁鬼一震,妹妹……他有嗎?腦中浮現著一個童稚的聲音,喚著哥哥,他好像有……又好像沒有……
活得很久了……有很多事情他都記不清楚了……
就像他為什麼會變成妖怪一樣……
他也記不清了……
「你的父母雙亡,只有一個妹妹,你非常疼愛她,對吧?」
燁鬼的腦中一片模糊,她說得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她是被孟陽綾殺掉的喔!所以你才跟在孟陽綾的身邊,想殺掉她,替你妹妹報仇,結果你現在居然在幫她,真是太可笑了……」青姬的聲音像惡魔的低語般,在他腦中回盪。
孟陽綾殺了他的妹妹?他轉頭看著孟陽綾,嘴角扯動。
「哈哈哈——」他開始大笑,「孟陽綾才幾歲而已啊?她殺了我的妹妹,她能殺蟑螂就不錯了,還殺了人咧?你果然是被關瘋了嗎?」
青姬臉色一變,「她的前世殺了你的妹妹,你的仇人就在眼前,你居然不報仇?那怎麼對得起你的妹妹?」
「那又怎樣呢?」燁鬼挑起眉頭,「就算孟陽綾前世有殺人,那又不是她殺的,我為什麼要找她報仇?」
青姬輕輕一笑,「是嗎?你可不要後悔喔……」
「咳咳……」孟陽綾被自己的涕水嗆到,連忙拿起桌上的衛生紙,手一滑打翻了放在一邊的保溫杯,熱水應聲灑出,淋在青姬的腿上。
「啊!」青姬一聲慘叫,她最怕熱和燙的東西,被淋到的部分,原本光滑的面板褪成鱗片。
「糟糕……」孟陽綾起身連忙撿起保溫杯,在她身上的書掉在地板,書整個攤在地板上。
「該死的女人!」青姬一惱怒,隨手抄了桌上的杯子,往孟陽綾身上砸。
孟陽綾連忙彎腰撿起嚴舒景的書,順勢地閃過襲擊而來的杯子,她站起來,用手拍拍書面,殊不知,青姬就站在她的正前方,怒瞪著她。
「扣!」杯子應聲掉在地上,她直覺地轉身看是什麼東西掉下來。
書頁正好攤在青姬面前,她眼神一震,「啊——」的一聲慘叫。
在她的眼簾映著嚴舒景的親筆簽名,就像是嚴舒景站在她的面前,那股力量融入她的血液,牽制著她不能動彈。
「可惡……」青姬一咬牙,拼命地掙脫那股束縛,連忙拔腿,跑出病房。
「……」事情發生地突然,燁鬼一時間沒法反應過來,他大概猜到青姬大概是看到了關於嚴舒景的東西。
沒想到孟陽綾居然不知不覺地把青姬嚇跑,「你是故意的吧?喂!」他忍不住對孟陽綾說道。
「真是的,連杯子都弄倒,我怎麼那麼笨手笨腳……」孟陽綾連忙撿起杯子。
連忙奪門而出的青姬,喘著氣停在電梯前,她的面目猙獰,忿恨地瞪著病房,「臭女人……我一定要把你碎屍萬段…我一定要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