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你又能做什麼？」宋德南用乾啞的聲音簡短回答。

我迎視她的目光，發現她的下唇在顫抖，我知道她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憤怒，她用力吞嚥，直視著我，但一臉悲傷。

宋德南可以溝通，我緊繃的神經微微放鬆，我就像在漆黑的深海里想撈出什麼，卻又不知道該不該撈出什麼的茫然無措，頓時頭冒冷汗，我試圖勸解說「我能保護你的安全。」

宋德南的目光看向院長。

林婷婷瞄準了嫌犯，她的手穩如磐石，我知道林婷婷已經瞄準一個關鍵的位置，她已經準備好迅速中斷宋德南的攻擊。

我的心裡充滿了壓力，我知道林婷婷是受過嚴格訓練的專業警察，她的抗壓性很高，她絕對有信心在這個關鍵時刻開槍。

然而我心驚膽戰，我不希望林婷婷開槍。

在我細看宋德南那張毫無生氣的臉時，宋德南刀刺向了院長，「碰──」在一瞬間，林婷婷的手指緊緊扣下扳機，子彈從槍管中射出，向著宋德南飛去。噴出的火光伴隨著聲響，創造出一個短暫的震撼。

宋德南受到子彈的命中，身體一瞬間停滯，然後緩緩倒下，手中的刀也跌落在地。院長從宋德南的掌控中解放出來，一陣驚恐的喘息聲填滿了空氣。

我們立刻逼近宋德南，確保她不能再造成威脅。但宋德南很快的再次持起刀子，她舉刀打算再次攻擊。宋德南是宋德妮的姐姐，如果她死亡，宋德妮會怎麼樣呢？

她只剩下宋德南了！

「我能保護宋德妮！」我丟下槍枝往前站在宋德南面前，我阻止了林婷婷的開槍路徑。

宋德南停下手臂，她紅腫的雙眼看著我。

「我會保護她。」我焦急的大叫，也沒管宋德南聽不聽得懂，「我答應你。」

「鏘──」

宋德南丟下刀子。

她目光緊緊盯著我，所以我又再說了一遍「我會保護她。」

我站在不遠處凝望著宋德妮。吊燈的光線灑落在她頭上，讓髮梢閃耀著光澤，五官透出一股輕鬆神色，她伸出手邀請我跳舞，我們站在房間的中心，我在她眼中看到超越警察制服那層的鐵誓，緊緊相系。

電話鈴聲吵醒我。我做夢了，夢裡我和宋德妮的未來仍簡簡單單的那時候。

「你立了大功。」呂尚朋的聲音說不上好還是不好。

「功成身退。」我回道。

「如果你想證明你不需要我也可以往上爬，那你成功了。」

「你也同樣立功了。」

「所以，你可以回來了嗎？」

他的聲音跟往常一樣低沉，又像絲絨般輕柔。

我苦笑一聲「尚朋，我們就到這裡。」

「你為何如此堅決？」呂尚朋想不出僱箇中緣由，我不怪他。

和宋德妮度過的時間總是片片段段、模模糊糊的，但卻能特別清楚記得某些影像，這些影像中總是有宋德妮嬌笑的臉，分分秒秒都鮮明的刻在我的腦海。

我已經被宋德妮佔據了。

「我，答應別人會保護她。」

「你會後悔的。」

「或許吧！」我把手蓋在我的額頭上，嘆著氣，「誰知道呢？」

＊

靠近地平線的天際仍有厚重的雲層，只有天空中央出現一片無雲的藍天。這種天氣特別炎熱，感覺像是颱風天前的那種天空，我貼在窗戶邊看著，在這座監獄中，這片小小的藍天彌足珍貴。

在監獄的醫療診所裡，四面都是白牆，我儘可能讓牆面保持清潔，讓人感到安心。兩張病床整齊的並列，診療床佈滿了光線，將照亮整個空間。牆上懸掛著醫療器材，像是血壓計、心電圖機和一些基本的醫療工具。診間的一側有一個小型藥品櫃，上面擺滿了各種藥物和醫療用品。另一側則是我的一個小辦公區，上面放著電腦和醫療記錄檔案，還有一個被分解的髮夾，現在她被我做成了鑰匙圈，扣著我的車鑰匙。

小小診間五臟俱全。

雲朵回來了，診間內回到昏暗的色澤，整個診所的氛圍顯得安靜而專業，白色的牆壁和診療床在燈光下投下淡淡的陰影。一名獄卒引導著一名罪犯走進診間，他們的腳步聲在空間中迴響。

我沉下臉望著她完美的臉龐，宋德妮穿著監獄制服，今天她的眼珠子黑色直勾勾注視著我，眼前中閃著光芒，害我得垂下眼，重新組合我現在紊亂的思潮。

我站在她的旁邊，她在護理師的指引下坐在床邊，緊捉著被子，我的手輕輕的握住診聽器。我輕聲說道「別擔心，這只是一個簡單的檢查，我將把診聽器放在你的胸口，你只需要深呼吸，放鬆身體就可以了。」

我輕輕地將診聽器放在宋德妮的胸口，然後靜靜的傾聽著。

我突然停頓了一下，看向診療室的角落，然後對旁邊的護理師說道「抱歉，這個聽診器好像壞了，可以麻煩你跑一趟嗎？去我車上拿下我的備用器材。」

護理師點頭，稍微有些猶豫地離開了診間。

現在，只留下我和宋德妮在診療室內。

「你來了。」宋德妮一改先前的緊張，她笑得嫵媚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