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蘇虞，你就陪我玩一會好不好。”

從洛離的病房出來，鄭景淮一直纏著蘇虞，想讓她陪他玩馬里奧賽車的遊戲。

“鄭嬌嬌，要叫我姐姐。”

女孩戳戳他的臉蛋。她有一頭軟軟香香的長卷發，嘴唇小小的，像他喜歡吃的奶油方塊蛋糕上的紅櫻桃。

那顆水潤的櫻桃一張一合，好想含在嘴裡，咬一咬。可那是春天對櫻桃樹做的事，是大人之間的事，鄭景淮還想不到那麼遠。

“你都只陪洛離，不陪我玩！”他氣鼓鼓地說。

“今天太遲了，不能陪你打遊戲了。”她穿著一件白色蓬蓬裙，看起來像漂浮在雲朵上的小仙子，小仙子打了個哈欠，揉著惺忪的眼。

“不過我們可以一起回去。”

她牽起他的小手。

鄭景淮的快樂從酒窩裡透了出來。

他和她，手牽手。

可沒高興多久，半路上接到醫院電話，文亭阿姨說洛離又發熱了，迷迷糊糊喊著要小魚姐姐。

“那你走吧。”鄭景淮哼了聲，側著身轉過去看車窗外面不理她。

於是，牽起的手又鬆開了。

司機先送蘇虞去醫院，再送鄭景淮回家。

望著蘇虞離開的背影，小狗哽咽地喊了一句“姐姐”，聲音小小的。

其實不是不願意叫，而是洛離叫她姐姐，蘇家剛接回來那個私生子也叫她姐姐，他只是想要顯得自己不一樣一點。

直到回家，關上門，他才難過的開始嚎啕大哭。

八歲的鄭景淮覺得自己真的很酷。

2.

為什麼想要站上舞臺？

關於這個問題，鄭景淮選擇把答案永遠藏在心裡。

只有鄭景淮知道蘇虞也曾有過短暫的追星經歷——某個選秀節目的卡位小糊咖。原因無他，她說那個男idol笑起來有點像洛堯。

放屁，洛堯那個冰塊臉笑起來根本不是那樣鄭景淮暗自腹誹。他覺得蘇虞就是喜歡漂亮的小男孩，還非得給自己的花心安上一個“痴情”標籤。

和往常一樣，草坪上，蘇虞躺在他身邊，他給她舉著平板，平板上放著男idol跳舞的影片。

蘇虞在看影片，他在看她。

當她露出笑容時，眼尾會彎出兩個可愛的小括弧。鄭景淮第一次看到蘇虞對除了洛堯之外的男性露出這樣的神情，未明的情緒湧了上來。

“這麼好看？”

“好看死了，這個舞臺炸爆了！”

其實鄭景淮剛剛也看了點。

只覺得，平平無奇。

“擦擦，口水要流出來了。”

“噢……”她下意識擦了擦嘴角，回過神，指尖掐他腰間的軟肉，“好呀，你小子竟然敢騙我！”

“真有那麼好看？”鄭景淮突然非常認真地又問了一遍。

“嗯，”蘇虞用力點頭，“他在舞臺上會發光！”

花園院子裡的陽光像是在她的髮絲間跳格子，橙色光斑跳躍到眼瞼之間，將眼珠照成淺淺的杏核色，像秋日晴空。

他看到她瞳孔中小小的自己。

十三歲的鄭景淮想要成為蘇虞眼裡的星星。

雖然，他進入公司練習室後，蘇虞追的男idol就因為爆出未婚先孕的瓜退團了，而被傷透了的蘇虞表示，再也不會追星。

3.

聽說他的那個親姐姐橫插一腳，蘇虞和洛堯兩人分手了。緊接著，圈子裡就傳出蘇虞在會所點了七個男模、夜馭七男的趣聞。

他發訊息問這是不是真的。

游來游去：[假的。]

就說嘛……

游來游去：[我只點了兩個。]

4.

大學畢業後，蘇虞當了導演。

她挑本子就愛挑古早霸總狗血虐戀，拍一部撲一部，難得熱播的劇也是在某瓣口碑稀碎的爛片。

久而久之，蘇虞那個小叔，似乎也不願意再在她身上浪費錢。

鄭景淮便託何潔瓊給她投了點錢，後來才知道，洛離早就這麼幹了。

某天，許久沒聯絡的蘇虞求他，給她的電視劇演男一號。

“景淮，幫幫我怎麼樣？”她吐出一個潦草的菸圈，噘嘴的動作色情極了。

鄭景淮下腹一熱，那團不爭氣的東西對著她起立。女人也注意到了，水波迷離的媚眼閃過一絲玩味，氣氛很快就曖昧起來。

“我給你口，你演我的戲，如何？”

他氣笑，“你怎麼不說給我操呢？”

蘇虞頓了頓，似乎在思考，然後一字一頓說道：“也不是不可以。”

“你他媽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鄭景淮氣得怒吼。

他應該控訴她！

大聲斥責她的無恥！

可身下性器卻變得更加滾燙堅硬，於是慾望衝昏頭腦，他解開褲腰帶，任由灰色運動褲鬆垮地掛在胯間。

猙獰充血的器官暴露在兩人的視線中。

鄭景淮突然有點窘迫，怕被她看穿自己的蓬勃慾望下，某種湧動的渴望。

“用手吧。”他聽見自己的聲音顫抖的厲害。

“嫌髒？”女人輕笑。

他看到她眼睫微垂，臉上劃過一絲捉摸不透的神情，顯出幾分脆弱來。

“不是。”鄭景淮語氣冷硬。

他不知道蘇虞為什麼要這麼說自己。雖然她在男女之事上確實過於隨便了一點，但他從來沒有覺得這個詞和她沾邊。

她伸手握住他。緩緩地，上下擼動。

欲仙欲死的快感，鄭景淮想起自己的第一次自瀆，腦海中臆想的那個面容模糊不清的女人，如今逐漸清晰起來。

——是蘇虞。

他洩在了她的手上。只是手。

目光掠過櫻桃唇、香軟舌，鄭景淮生出幾分悵然若失的懊惱。

“你給洛堯口過嗎？”

沒頭沒尾的一句。他原本想問，你給洛離口過嗎？話到嘴邊，變成了洛堯。

寒冬突降，旖旎氛圍一掃而空。

“滾吧。”她的臉冷的像塊冰。

5.

鄭景淮信守諾言，出演蘇虞的電視劇。

開機官宣演員陣容，他的粉絲去蘇虞微博底下刷了幾萬條罷演，希望替正主撕掉這個爛餅。

當晚，鄭景淮想去和她道歉——為網暴她的粉絲，為那難於啟齒的衝動，還有為他自己的口不擇言。

卻不想，在酒店的房門口，撞見男二號丁辰晞敲開了她的門。門裡面要發生什麼，顯而易見，不可能是講劇本。

鄭景淮如同冷水澆頭，他的心跳、呼吸都在寒冷中放慢，彷彿隨時會完全靜止。

他跪坐在她的房門口。

無法想象門後是怎樣的光景。

時間一點點過去，他也萬念俱灰。

原來，那些傳言都是真的，他青梅竹馬的姐姐是個來者不拒的騷貨。

6.

拍攝影棚。

從天而降的燈具。

愣住的那秒剎那，鄭景淮要用餘生去後悔，回過神，想抬腳衝上去，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按在原地。

他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蘇虞躺在地上，痛苦呻吟；他就這麼傻愣愣地看著她，六神無主，眼淚掉了下來。

他的遲疑，他的不堅定，因為她的荒唐，她的放縱夜——

“蘇虞！蘇虞！”

鄭景淮終於痛苦地叫出來！叫的心都碎了！

手術室外。洛離扯著他的衣服罵他，“你當時就在旁邊，為什麼不推開她？就這麼眼睜睜看著她被砸？”

“我都說了，我趕不上！”

“哪有什麼趕得上趕不上？你要是想，就趕得上！”

冰山下的怒火淡淡的，洛離只是扯著他的領子，冷冷盯著他，就連拳頭也沒揮動。

那一眼——

疏離的，陰冷的，還有隱隱的怨。破碎不堪的痛苦。

因為洛離愛蘇虞，所以洛離怨他。

可鄭景淮也心酸，也痛苦吶——

蘇虞從前是個壞姐姐，現在是個壞女人。

7.

鄭景淮不知道怎麼解釋當時自己的異常。

為此，還去看了心理醫生。醫學上稱之為“凍結反應”，簡言之他被嚇呆了，因為恐懼才動彈不得。

但他卻覺得，不是這樣的。

這個世界有點奇怪。

他喜歡蘇虞，不敢開口，開不了口。怕開口被她鄙夷地踩碎一片真心。無端的，想到他們今生就要這麼錯過，永遠的錯過。

鄭景淮才十八歲，就覺得自己衰老的厲害。

鄭景淮漸漸地唱不了歌，甚至說不了話。

醫生說，他可能是壓力太大了，建議停掉所有演藝活動，專心靜養一段時間。

鄭父便把他送去A國最好的療養院。

被軟禁的小狗沒有選擇的餘地。

8.

噩耗突至，蘇虞死了。

浴池，割腕。

聽電話裡洛離說，蘇虞走的時候也很美。像是在等他。

原來，永遠的錯過，是指生死相隔。

他想起她生前遭遇的不幸，想起她問他是不是嫌髒。那脆弱卻無暇的眼神，早該讀懂的啊！

為什麼這麼笨！這麼蠢！？

蘇虞的葬禮辦的悄無聲息。

他是條被拴起來的狗，沒有父親的允許，連蘇虞的最後一面都見不到！

為什麼這麼沒用！？沒用的蠢貨！！

他狂扇自己耳光，扇到唇角滲血，可還是說不出話來。

沒多久，洛離也死了。自殺。

他們成雙成對地離開了他。

鄭景淮覺得自己似乎活著也沒有什麼意義。

這個操蛋的世界什麼也沒了。

只有他，只剩他一個人——

鄭景淮好迷茫。再也忍不住，淚，湧了出來。

曾有一雙手曾輕輕撫摸過他的腦袋。

是姐姐啊！

“姐姐，不要我了！”

他嘶啞的哭著，許久不用的聲帶像破銅鑼那樣難聽。

“別離開我，別留下我一個人——”

可再也，再也聽不到回事了。

笨蛋小狗才找不到主人。

鄭景淮就是那條笨蛋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