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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歡弟子與高嶺之花(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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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不分晝夜地纏綿了三天,醒來後的季汐已經分不清身在何處,總以為自己還在溫泉裡泡著,身體像是大病一場。

但除掉了傀儡蠱總歸是好事。

少女清醒後簡單地收拾了一下,便去找齊光君道謝。他在書房,少女進來的時候那顆仙樹興沖沖地捲住她的腰肢,頗為曖昧地將她送到了仙君身邊。

銀髮的青年低頭專注地畫著丹青,狼毫筆吸滿了墨汁,光澤溼潤,簡單幾筆便勾勒出人物輪廓。季汐湊過去看了一眼,發現畫上的人大約有六七位,皆是意氣風發的少年少女,頭戴銀冠,身佩長劍,不曉得是哪家的弟子。

“這是哪個宗門的弟子,我竟然從未見過?”

齊光君輕聲道:“齊光宗。”

季汐愣了愣,小心翼翼地瞥了他一眼。他面色如常,手中的筆墨穩穩當當地勾了幾隻鳥,然後終於放下筆墨,仔細地打量了她一眼。

面色紅潤,靈氣充沛,狀態還不錯。

“手腕還痛麼?”

“不怎麼痛了。”

季汐活動了一下手腕,斷掉的關節已經恢復如初,大大小小的皮外傷也已經好了八成,三天前發生的一切似乎都像一場夢。

傷口好的這麼快,得益於三天三夜的纏綿不休,翻湧溫熱的溫泉水不知往她身體裡灌了多少……

想到這裡,她有些臉熱,連忙看向他桌上的畫,目光心虛地落在那幾只墨痕未乾的小鳥上。清風吹起,紙頁被吹的嘩嘩作響,一股略帶灼熱的視線始終揮之不去。

他在看她,不肯移開視線。

為什麼呢?是在二人最歡愉的時候她躲開了他的吻,是在他抱她上岸的時候假裝沉睡,還是決定收心之後眼神中掩飾不住的疏遠?

她心想,既然一切都是錯的,那不如就此打住。自己無法接受把人活活剖心後還能產生愛情,也無法接受他的原諒和好意,他心懷蒼生可以原諒小妖的所作所為,但是她是個有血有肉的人,存在虧欠的感情一開始就不平等,她厭惡這種不平等,也害怕得到之後再失去,所以不如就這樣罷了,就這樣……

心裡突然一酸,那個躲在車棚裡默唸“brightfuture”的小小身影浮現在腦海。那一天她的心岌岌可危,從未如此坦誠地將自己的傷疤揭開給一個男人看,整個人、整顆心都要融化在他的溫柔裡,可再然後呢?

沒有然後了,季汐,你始終還是一個人。

幾張畫好的卷軸安靜地躺在桌子一角,察覺到二人氣氛不對的仙樹緩緩放出藤蔓,悄悄攀上桌角,將其中一個卷軸送到少女面前。季汐伸手接過,那捲軸被絲線束著,並不想被人開啟。

看她沒有動作,仙樹有些著急,細細的小枝幫她把絲線抽開,那捲軸的一端“啪嗒”一聲滾落在地,徐徐露出一副精美絕倫的工筆圖。上面是一隻毛茸茸的雪白的小狗,四肢端端胖胖,看起來有些圓滾滾,可愛非常。

少女笑了笑,認出來那是她。

“真可愛。”

季汐轉過身,衝男人道:“這幅畫可以送給我麼?”

齊光君點點頭:“本來便打算送你的。”

她笑了笑,認真地道了聲謝謝,表情卻像是在道別。仙君請嘆了一口氣,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像是從前很多次做過的那般。

他想說沒關係,一切都不用在意,誅魔大戰時受過的傷早已不計其數,她為了存活偷走了他的靈丹,算不得是滔天的罪孽。

可她就是邁不過心裡的坎兒。

細微的疼痛從心臟的極深處傳來,陌生得讓他有些茫然。這一縷極淡極淡的痛苦,宛如蟲子啃噬了葉子留下一個豁口,對枝葉繁茂大樹而言算不得什麼,渺小如塵埃。

可偏偏,如今那個豁口開始泛起疼,他感受到了。

季汐怔怔地抬起頭,四目相對的瞬間,看著他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卻突然間被面前人的眼神打斷。

那一瞬間,銀髮仙君的目光透過她的肩頭看向遠方,烏黑的瞳孔驀地變成霜雪般的銀色,那束目光似乎穿透了時間的長河,凝固在了某個命定的節點。

又過了幾秒,卻又像一個世紀那般漫長,他似乎又回過神,如針尖般收縮的瞳孔緩緩放大,整個人活絡起來。

“仙君?”

“未來不祥。”

少女疑惑地看著他。

他急匆匆丟下這句話,衣袖一甩徑直從書房裡去,白衣紛飛如同大片的雪花,略帶急切的聲音在諾大書房中消散:“速隨我來。”

……

齊光君向來波瀾不驚,此時能讓他這麼大反應的,定然是殃及天下的棘手事。

事實也便是如此。少女跟隨他到了蓬萊仙島的入口處,幾隻仙鶴鳴叫著在空中盤旋,很快便飛下來,乖順地張開長喙。仙君手中化處幾枚銀光閃爍的圓片,如同銅錢般大小,依次放入仙鶴嘴中,輕聲道:“將太微令儘快送至各仙門,最遲今夜子時於千秋山莊集合。”

仙鶴長鳴一聲,晃了晃頭,一個縱身飛向雲端揚長而去。

少女忙問道:“發生了何事?太微令又是何物?”

“太微令乃太微劍原石所煉,見令如見我,”看著仙鶴失去蹤跡,齊光君的面色稍霽,簡單解釋了幾句:“方才我預見到不祥之景,時間太緊,今夜各宗門必須晤面。”

季汐聞言,渾身上下竟是打了個寒戰,莫名的寒意從腳底穿梭到頭頂。不祥之景?何謂不祥?連齊光君都覺得時間太緊,那麼豈不是馬上就要發生的事?

“是冷玉山?”

仙君神色冷淡,沒有直接表示。

愈是有把握之事,預見愈是明晰。可方才他只看到一片白霧,那股毀天滅地的惡意卻迎面而來,強烈到連百年前的誅魔之戰都未曾有過。

季汐所言不假,若冷玉山真的是魔君,此事非他不可。

可他欲以何為?已有百年和平的仙門又該如何抵抗?一切又充滿了未知的和無法意料,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一場死傷無數的腥風血雨又要到來。

齊光君看了她一眼,小姑娘面帶擔憂,眼神明滅,似乎和他一般苦惱。可說到底,她只是個小妖,原身不過是一隻小白狗,一切應當離她非常遙遠。

他不由自主地向前走了一步,雪白的身影擋在了她面前,像是一棵可靠而又安心的雪松。

如果真的大廈將傾、巨浪滔天的話——

第一個以身力挽的人,應當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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