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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歡弟子與高嶺之花(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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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到這一點後,季汐的腦海裡響起了密密麻麻的尖叫聲,無一不讓她快逃。

逃離這裡,離開這裡,遠走高飛,讓他知道他也不是那麼重要,沒有他自己也能好好活下去。就算不與他合歡,她的任務失敗,她也有一筆錢可以賠償違約金,剩下的天文數字餘生慢慢打工償還也好,怎麼都好,只要能從中逃開……

但幸好理智戰勝了衝動,少女深吸一口氣,鎮定下來,冷靜地點點頭。

見她如此坦然,齊光君的眸中閃過一絲詫異,很快又低哂道:“該拿你如何是好。”

方才小姑娘像個炸毛的貓,稍微再刺激一下,立刻從雲上跳下去也是有可能的。仙君生平見過大風大浪,饒是在誅魔之戰被毀去肉身也是從容赴死,從來沒有這樣百感交集過——她與他有緣,一見面便心生親近,和他喜歡鳥兒一樣。但這世間這麼多鳥類,得他青睞的也不過珍珠和其他幾隻鳥,論它們有何獨特之處?倒也沒有,不過就是緣分到了,看對眼了。

季汐亦是如此。這個後輩順眼,聰明,又能吃苦,相處起來也舒心,就算有些不可告人的目的,他也不覺得太過分。大抵是對她有幾分好感在的。

所以上午聽到那些流言,他感到無奈之餘,又破天荒地往深處想了想,如果有那麼萬分之一的可能他找了一位道侶,那麼她應當是一個很合適的人選。既然如此,不如坦誠相待,把一切都說開了,省得後面節外生枝。只是唯一沒想到的是,他一個閱盡千帆、得大道的仙人,心靈強大臉皮極厚,和小姑娘的薄臉皮是不一樣的。

「為何要撒謊」這句話一說出口,氣氛立刻不對勁了。

季汐聽到他並無責怪之意,也抬起頭來試探地瞥了他一眼。只見仙君衣袂飄飄,銀髮垂肩,正溫柔地看著她。她紅了臉,知道方才自己已經敗漏,索性破罐子破摔:“仙君若是覺得我不好,不如一拍兩散。我就自此在這裡消失,不會給您造成困擾,更不會去蓬萊仙島尋您。”

頓了頓,她又補充道:“您放心,我不難過,也不難堪,心態好得很。”

這渾身的刺還豎著呢,而且還在耀武揚威。

齊光君忍俊不禁,彷彿看到了生氣的珍珠低頭猛啄手背的模樣,下意識伸手想要摸頭。手掌一覆上去,少女醞釀好的絕情絕義大逆不道的話頓時卡在半路上,喉嚨裡滾過一聲微妙的“咕”。

季汐:……

啊啊啊啊啊!怎麼回事!好丟人的聲音!方才的冷酷絕情人設全崩塌了!

齊光君笑得眉眼彎彎,似乎尋到了樂趣,伸手在她腦袋上揉了又揉。少女不敢拍他的手,忍著他的難得的壞心眼兒,屏息凝氣生怕自己再次出醜。

又過了片刻,雲上氣溫漸漸降低,小姑娘打了個噴嚏,仙君便喚回了仙鶴,兩個人一同回去了。

……

這幾日如事先安排,季汐留在宗門幫了些大大小小的忙,其餘的時間便託朱雀四處打聽訊息,尋找母蟲蹤跡。

偶爾能遇到出來溜達的仙君,兩個人也沒有再提雲上發生過的事情,像往常一樣相處著。只是兩人都明顯感覺到彼此坦然之後,非但沒有生疏起來,呆在一起的時候反而比之前更自然,更加親近了。

原因很簡單,兩個人其實經歷了一次磨合。

像是和好友鬧了誤會,將心比心地解開矛盾後,兩人都更加默契親密。很多暴雷的事情在一開始必定是有萌芽,如果能在萌芽期解決掉,雖然也會經歷陣痛,但總會有好的結果。而且齊光君又如此溫柔大度,她後退一百步,他也沒有擺出仙君的架子來,給了她充足的安全感,朝她一步步往前走。

到了離別當日,宗主親自來送,把二人送到了桃林外。這個女人平日裡很不靠譜,分別的時候反而像個長輩一樣,鼓起勇氣拜託仙君多多照拂她的好徒兒,若是犯了錯也不要動怒,她作為師尊會親自來收拾孽徒。

季汐聽著聽著啞然失笑,齊光君也笑著搖搖頭,說了句:“季汐很好,陪在身邊亦舒心。”

“哈哈,沒想到仙君您如此直率,乖徒臉都紅了。”

這個人真是……

季汐清了清嗓子,催促道:“時辰不早了,我們快走罷。”

一旁的仙鶴恰好不滿地叫了幾聲,宗主不再說些有的沒的,依依不捨地招了招手,目送二人乘鶴遠去。

回到島上後,少女算了下蠱蟲徹底發作的時間,發現還有兩個月出頭,便一猛子扎進浩如煙海的書房裡,開始尋找破解之法。

朱雀打聽到的訊息依舊每日都會送來,只是大多數沒有什麼用。這種咒術已經是禁術,極少有人知道遑論破解。季汐沒告訴他實情,少年以為她是對此感興趣,還在傳聲符中特地囑咐不要動歪心思,有需要抱緊仙君大腿就好。

看到少年熱忱的文字,說不感動是假的。

季汐想了想,很快給他回了一大段話,大意便是謝謝他的牽掛,但是還請放心,自己只是好奇而已。另外又提起過幾日的生辰宴,屆時會有仙鶴來迎接他們進島,讓他們做好準備。

回完訊息,她便繼續翻看起古籍來。

翻閱了這麼久,看了這麼多書,也並不是一無所獲,她還是得知了一些關鍵資訊——母蟲與子蟲關係極為緊密。母蟲生死與子蟲相連,也就意味著若是下蠱者死了,她也會死。但是她死了,下蠱者不會有性命之憂,但也會元氣大傷。

其次便是下蠱者施咒時會顯魔相,額間會有黑色魔紋,此生無法消除。縱然平日裡可以用法術遮掩,一旦喚醒母蟲施咒,額間便會立刻浮現出來。

想到這裡,季汐託著下巴,目光微微出神。

這兩個線索雖說有用,但前提也是能鎖定目標,現在她像是無頭蒼蠅一樣亂找,放眼修真界這麼多人,哪兒能一個個來試呢?

不過給她下蠱之人,大機率是自己的熟人,至少知道自己是誰,否則這條蠱蟲偏偏施給她,豈不是太兒戲了?

想到這裡,少女的腦海裡浮現出諸多熟悉的面孔。有合歡宗的師弟師妹,弟子大比的諸多人等,這麼看來範圍也沒有縮小多少……

唉。

果真是剪不斷,理還亂,一團亂麻。

季汐嘆了口氣,索性趴在仙樹化成的書桌上,小憩片刻。

……

沉浸在一件事情中忙碌,時間便過得飛快,一轉眼便到了生辰日。

原身才18歲,此番過的正是19歲生辰。這個年紀在修真界還算很小,在現世也不過是個剛剛成年的孩子,是以一大清早季汐還沒清醒,已經收到幾份賀禮。

小鳥們送來了一顆飽滿紅潤的仙果,這種仙果只在蓬萊仙島上有,數百年才結一顆,吃了不僅能夠美容養顏,還能去除人體內的濁氣,讓她即使好幾年不洗澡也是香香的。

另一份禮物是西月谷送來的,署名是冷玉山。

看到這個名字,季汐還反應了一下,然後才想起來一同乘船去埋骨冢的事情。腦海裡不禁浮現出一身青衣的俊美青年,骨扇搖曳,雙眸含情,骨節修長的雙手十分靈活,在她的腿間挑逗……

想到這裡,她老臉一紅,連忙甩甩頭,把那活色生香的場景甩出去。

他送來的禮物是一隻紅玉手鐲。瑩潤飽滿的紅色十分漂亮,戴在手上立刻顯得皓腕似雪、膚若凝脂,定然是十分昂貴。

季汐往手上戴了戴,竟然尺寸正好,顯然是特地給她買的。

只是這紅玉,紅得有些刺眼了。

兩個人關係並非有那麼親密,卻送此重物,透露出來的意味可謂是十分深長。要麼是以此物誘之,要麼是利用之,要麼……要麼這個人是個地主家的傻兒子,西月谷的錢比千秋山莊還多,白白送一個一面之緣的小姑娘如此貴禮。

怎麼想都不對勁!

戴在手上的鐲子頓時有千鈞之重,也愈發滾燙起來。她立刻把鐲子摘下,放到禮盒之中,一股道塞進書櫃裡。

算了,還是暫且妥善保管罷,等尋到機會再和冷玉山說一下,若真想送直接換成其他便宜小玩意兒便好。

隨同寄來的還有一封手寫信。在修真界通訊大多用傳聲符,簡單好用還快捷,難得見有人提筆寫在紙上還寄過來的。季汐心裡有些觸動,拿出信後認真讀起來。

「季師妹,見信如晤。自上次一別已近半載未見,一眼難忘,輾轉反側,夢中指尖亦有濡溼之感,似初春雪花消融,怦然心動,嚮往之,彷徨之。

聽聞你生辰將近,特選玉鐲一枚隨贈,望你心喜。」

這話說的文縐縐的,仔細一品內容卻十分火辣,坦白而言就是對自己一見鍾情,想要再和她做一次。

真是……不知該說什麼好。

少女的面色僵了僵,心道若非自己來自現世,男女情事十分開放,不然擱在尋常女修身上定是要面紅耳赤,羞憤難當了。於是便將信燒掉,轉而掏出一張傳聲符:「冷道友,玉鐲已收到,太過貴重,不合適。擇日定還與你。」

別的一句話也不多說,態度十分冷淡,暗含劃清關係的意味。

果然,傳聲符發過去後,那邊沉寂了許久,再也沒有回覆。此事便暫告一段落,季汐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開始準備晚上的生辰宴。

生辰宴選在了那顆巨大的藍花楹下。此前已經和仙君溝透過,他似乎經常在這裡祭奠什麼人,倒是沒有介意爽快地便允了,還給了她幾壇浮生歡,讓他們盡興而歸。

到了地方,微風徐徐襲來,花香撲鼻。樹冠上掛滿了豐盈的花朵,地上也落了不少藍色的花瓣,小小的纖細的,好似牽牛花。這處景色極好,地勢又高,看著便心曠神怡,十分舒爽,自己還真是尋了個好地方。

少女滿意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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