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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家那天,是第二週週五。
不知道是不是得了吩咐,張叔換了輛車,直接開到了宿舍樓下。
陳綿綿的東西其實不多,精簡又整理得當,但書與衣服之類的東西比較佔地方,還是來回跑了兩叄趟。
她幾乎沒怎麼操心,坐在宿舍樓下的花壇邊,等張叔最後一趟回來。
池既坐在她旁邊,很有分寸地沒有詢問她為什麼忽然臨時變卦,從主城區稍遠一點的老破小,躍至高新區寸土寸金的大平層。
有些東西是不可觸碰的,他們都懂。
“要開始新生活了。”池既看著她說。
陳綿綿勉強地提了提嘴角,“也許吧。”
這跟她預設的完全不同。
的確是從校園集體生活中走了出來,但去向卻是一個微妙而又無法預測的地方,並沒有變得自由。
甚至和程嘉也同住一個屋簷下這件事,竟然隱約使她感到恐慌。
她總是會想起那天他坐在桌邊,神色譏誚又嘲諷,帶著濃重的暗調色彩。
並且她能夠敏銳地探知,那種情緒其實並不是對她。
遠遠望著車輛最後一次駛來,陳綿綿和池既都沒有出聲,各懷心思地等待著。
“綿綿。”
似是猶豫了好片刻,池既斟酌著開口道,“我希望你能做自己想做的事,而不被誰捆綁。”
“如果不開心,或者是感受不到快樂了,可以及時止損。”
他這話說的沒頭沒腦,如果放在平時來看,甚至有些莫名其妙和僭越。
但此時不會。
他偏頭專注地看著她,神情認真。
“我永遠都在你身後。”
空氣安靜一秒。
陳綿綿睫毛顫了顫,緩慢道,“……好。”
他太聰明瞭。
同樣出身的人,很容易具有同樣敏銳的洞察力,一眼看出她和程嘉也之間,說不清道不明的,遠超資助與被資助人之間的關係。
但他卻識趣地沒有放到明面上來講,甚至沒有問。
在這一點上,她很感激。
“我走啦。”陳綿綿開啟車門,站在車旁,回頭跟他揮了揮手。
“再見。”池既笑道,“安頓好了給我發訊息。”
“好。”她應道。
“砰”一聲。
她關上了車門。
-
房間依舊是曾經短暫住過的那一個。
熟門熟路,駕輕就熟。
陳綿綿收拾好行李之後,一天已經快要臨近尾聲,房子的主人依舊沒有回來。
她進廚房打量了一圈,毫不意外,寬敞方正,乾淨整潔,卻空空如也。
連冰箱裡的東西都乏善可陳。
她嘆了口氣,拿上手機和錢包,下樓買東西。
在超市裡採購了必要的廚房用具與新鮮菜品,陳綿綿拎著袋子,抬腳拐進了樓下的二十四小時便利店。
今天實在太累了,連自己給自己煮碗麵的力氣都沒有。
她坐在便利店對外的玻璃前,木桌上放著一碗關東煮,翻了翻手機。
毫無疑問,程嘉也沒有給她發訊息。
成為“室友”這件事,當然也沒有讓她變得有什麼不同。
陳綿綿看了一眼時間,快要夜晚十點。
她作息健康且正常,向來睡得很早,估計程嘉也回家的時候,她已經睡了。
那當然很好。
可是這份交流始終躲不掉。
陳綿綿咬了塊蘿蔔,猶豫好半晌,還是給他發了訊息。
【綿綿】:我收拾完東西了。需要給你留燈嗎?
剛發出去,她就意識到了,這簡直是句廢話。
程嘉也不喜歡開燈。
大概沒人會比她更懂這件事。
可立刻撤回,又顯得太欲蓋彌彰了,陳綿綿頓了頓,乾脆一口氣把話講完。
【綿綿】:搬過來並不是我本意,打擾到你我也很抱歉。
【綿綿】:你的房間我不會進,公共區域的衛生我會負責。沒課的時候可能會自己做飯,如果你需要的話,提前告知我就好。
【綿綿】:其他相關條款都可以約定協商。我們就當作是普通的合租室友吧。
幾段話發出去,聊天框裡一片綠色,對面的黑色頭像卻依舊安靜。
像石沉大海,沒有迴音。
陳綿綿又等了兩分鐘,還是無事發生。她抿了抿唇,把手機放在一旁,低頭吃快要涼掉的關東煮。
二十分鐘後吃完。
拎著東西上樓,開鎖進門,把塑膠袋往玄關一擱,向前走了兩步,才忽覺客廳裡有人。
頭頂明亮的白熾燈向來只是擺設,唯有角落裡柔和的落地燈常用,此刻開著,模糊地映亮沙發上坐著的人。
程嘉也低頭看手機。
遠遠的,陳綿綿看到他點開微信列表的紅點,對面人的頭像在兩米開外的距離看來,是一團模糊的白色。
但這並不妨礙她辨認出,那是她的頭像。
……他現在才看到。
陳綿綿的心臟倏然重重地跳了一下。
她理智上覺得自己此刻應該自如地行動起來,把剛買的調味品放進廚房,將新鮮的蔬菜放進冰箱裡,然後回房間洗漱睡覺。
畢竟這才是一個正常合租室友的舉動,頂多是沒有順口的招呼與寒暄。
可身體上,她卻只是站著。
陳綿綿站在那裡,抿唇看著程嘉也垂眼掃過她剛發的訊息,然後神情很淡地抬頭。
他視線平直地掠過她身後的超市購物袋。
醋與醬油瓶在軟塌塌的塑膠袋中明顯異常,綠葉菜從敞開的袋口中露出一角。
那一瞬間,雖然他依舊沒什麼情緒,陳綿綿卻從他略微扯起的嘴角中感知到一種嘲諷。
類似“這麼快就上手了?”之類的冷淡言語。
“陳綿綿。”
程嘉也又喊她,聲音很輕,一字一句。
“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嗎?”
一句話沒頭沒腦地扔下來,陳綿綿蹙起眉,困惑又遊移。
“……什麼?”
程嘉也嗤了一聲。
“無緣無故提出要搬家,恰到好處地表示就是最近,是知道奶奶會幫你麼?”
他把手機往茶几上一扔,發出一聲沉悶的低響,手肘輕微一撐,站起來身來,似笑非笑地望著她。
“‘合租室友’。”
他微妙地重複著這幾個字,片刻後,倏地勾唇,笑意卻不達眼底,輕聲發問。
“怎麼得了便宜還賣乖呢,綿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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