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顏夕才知道,在他們這次高度保密的任務執行途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意外情況。對方似乎早就預料到了他們的到來,在某個設定了機關的密室內釋放了百萬倍濃度的omega資訊素。
對這支全部由alpha組成的精銳小隊來說,這種情況只剩下任人擺佈的份。到最後只有以撒能勉強保持一點意志。他憑著這最後一點清醒,自己親手毀去了嗅覺,才得以摧毀了敵人的總部,帶著部下全須全尾地從這場危機中生還。
待在醫院的這段時間,全帝國最頂尖的專家召開了無數次會診。雖然以前也處理過alpha因意外失去嗅覺的事故,但這次的病人,無論影響力還是身份都非同小可。
alpha失去嗅覺在某種意義上比失去一條手臂還嚴重。他們依靠嗅覺尋覓omega,更重要的是,依靠嗅覺控制資訊素。
無法控制資訊素的alpha,在公共場所就是一場行走的災害。專家會診結果表示,若是貿然動手術,反而有徹底毀去嗅覺的可能,這種情況只能依靠自身痊癒。
顏夕去詢問過痊癒可能,醫生沉吟片刻回答:“短則叄五年,長則一生。”
她蹙緊眉心,雙手下意識抓緊了裙襬。
出院那天,以撒脖頸上多出了一隻項圈。alpha專用的資訊素抑制項圈。
顏夕有點難過,世上沒有人比她更能知曉以撒是一個多麼討厭失控的人。對一個帝國最頂尖的alpha來說,戴上這種東西無疑是對天下昭告:指揮官失去了嗅覺,3S級的alpha無法再自如地控制自我。
但好在以撒並沒當回事,態度稱得上坦然。下了車,顏夕下意識去挽他的手。一手撈了個空,忍不住看去,原是他不動聲色地避開了,不由呆了呆。
“要我幫你提東西嗎?”以撒問。接著不待她迴應,已經提過了她手上的重物,推門而入了。
為了避免波及僕從,無關人等早已被遣散回家中,別墅裡只剩下兩人。顏夕從冰箱裡找出食材,簡單煮了一鍋粥,回頭對他道:“你在這裡看一下,我上去換個衣服。”
以撒嗯了一聲。
她轉身回了樓上臥室,在關上門,背靠房門的那一秒,忍不住掏出終端在星網上搜索起來。
搜完之後,她心都涼了。alpha嗅覺喪失的意外在歷史上也出現過,其中大部分人都在失去嗅覺後和伴侶解除了戀愛關係,因為失去資訊素的吸引,才發現對方遠沒有自己想象中那樣有魅力。
以撒是個天才,他遲早能學會在不依靠嗅覺的情況下控制資訊素。可她的資訊素,卻再也無法影響到他了。
沒有百分百的契合,沒有獨一無二的偏愛,以撒還會喜歡她嗎?
發了會兒呆,重新回到一樓,卻聞到一股燒焦的糊味。走去一看,熬的粥已經糊成了一團。
以撒看她表情不對,跟著走進來,往鍋裡一望,沉默片刻道:“抱歉。”
顏夕搖了搖頭:“沒事。”
他畢竟聞不見。輕輕嘆了口氣,她重新回到冰箱前,正想著是重新煮一鍋粥好,還是就下把面將就時,忽然聽到身後異響。
她回頭看時,以撒正將那碗糊掉的粥盛起來吃。
她飛速將粥從他手上奪走,睜圓了眼睛道:“你幹什麼?這粥已經糊了,不能吃了!”
以撒:“沒事。”
粥碗滾燙,他下意識拿高了點,卻在爭執中失手摔了。
啪的一聲。焦糊味的熱粥灑了一地,氛圍倏然安靜下來。
顏夕低著頭站了一會兒,轉過身去,打算清理地上的汙漬。
以撒忽然皺眉,去牽了她的手,手指抬起下巴,果然見一串晶瑩的淚珠正從那美麗的眼睛中滾滾湧出。
他愕然地微微睜圓了眼睛:“你怎麼了?”
顏夕哽咽著問:“你是不是要和我離婚了?”
“當然不。”他皺眉,“你怎麼會這麼想。”
“那你為什麼不讓我挽你的手?”
他薄唇微啟,似乎要說些什麼,但最後還是住了口。顏夕更難過了:“你和我在一起,只是因為我是和你百分百契合的omega,不是因為喜歡我。”
她擦了擦眼睛,鼻子依舊有點紅,但淚已經止住了。一股腦地把自始至終橫亙在心中的憂慮傾瀉而出後,她反而有了股破罐破摔後的勇氣,只是依舊不敢抬頭看他的表情。
沉默中,以撒的五指越收越緊,緊到幾乎讓她手腕發疼。她聽見他的呼吸聲,似乎在壓抑著什麼一般,忽地手臂一收,將她拽入懷中。
鋪天蓋地的冰雪氣息頓時瀰漫在整個室內,像一場沉默的爆發,衝擊著她的感官。顏夕驚呆了。
“……你一碰我,我就控制不住了。”嘶啞的聲音從頭頂傳來,“這樣的資訊素,你還覺得我不喜歡你嗎?”
彷彿被風雪裹挾的肌膚,每一寸都感到熾烈滾燙。她睜大雙眼,雪白的臉頰暈出緋色,本已止住的淚珠又有湧出來的趨勢。
alpha資訊素內散發出來的渴求意味,實在太濃烈了。
在他還能控制自己資訊素的時候,自然能隱藏住這份痴迷,裝得若無其事。現在卻不同了,稍有不慎,大家都會發現,原來指揮官大人這樣平靜冷淡的外表下,對自己妻子的痴迷已經達到了這樣可怕的地步。
顏夕抽了抽鼻子:“你是因為這個才躲開我的嗎?”
她還埋在他懷裡,聲音悶悶的,忽而破涕為笑:“承認自己喜歡別人就這麼丟臉呀?幼稚。”
她自然地想起了大公閣下。雖然這父子倆總是爭鋒相對,可就像鏡子的正反兩面,連脾氣和性格都是那麼的如出一轍。上次在醫院,大公和公主吵了一架,後來私下偷偷問她,把人惹生氣了該怎樣哄高興。
顏夕顧及他的顏面,只作不知情,佯裝苦惱片刻回道:“大概只需要一束花,和一個認真的道歉吧。”今日出院時,她看見這對不省心的夫婦轉身上車,大公摟著妻子纖細的腰肢,而艾絲翠得懷中抱著一束熱烈的紅玫瑰。凌晨時下了今年第一場雪,草皮和屋頂都是白茫茫一片,那抹鮮紅格外惹眼。
這時以撒又能坦然地承認了:“嗯,我沒有顏夕那麼好,能勇敢地表達愛。”
“那我教你呀。”顏夕的眼睛亮晶晶的,就像初雪般純淨無暇,伸手抱住他的腰,認真道,“以撒,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