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他的靴子都被換成了女人的繡鞋,顏色是深藍色。
很好,大紅大紫大綠大藍,齊聚一堂,醜得不忍直視。
而且上衣還不好好穿,前面的繫帶鬆鬆垮垮,露出裡面的藕色的小衣。
上面還繡著並蒂雙蓮,異常的眼熟,正是他之前拿出來想要陷害溫明蘊的,可是如今卻穿在他自己身上。
程晏腦瓜子嗡嗡作響,一些不美好的記憶湧上心頭,瞬間惱羞成怒,眼睛瞪圓了在人群中尋找罪魁禍首。
“逆子,你往廚房的湯裡放了什麼東西?”程亭鈺冷聲詢問。
程晏莫名其妙,怎麼拐到廚房的湯?他根本之不知道自己為何出現在廚房,他之前明明在偏廳啊。
“我沒放啊!”
“你還敢狡辯,廚房的方大娘抓了個正著,已經請大夫過來查驗了,你最好據實交代,否則後果自負。”程亭鈺很嚴肅。
“爹,我真不知道。是他,這個溫青立看著是溫家唯一的好人了,比誰都好說話,但是心眼可毒了。他把我打暈了,還給我穿這些女人的衣服,他就是腦子不正常!”他馬上抬手指了過去,急聲地告狀。
程亭鈺閉了閉眼,在心底默唸一句愚蠢。
這個府裡,有好幾個證人在場看見你的身影了,你連事情都不聽清楚,就開始急著拉一個置身事外的人入局,無論怎麼看都像是胡亂攀咬。
“和青立有什麼關係,你偷穿丫鬟的衣服,往廚房來想要下藥,這一路上無數人看見你可笑的身影。”他揮揮手,自然有口舌伶俐的小廝上前,將前後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而且每提到一個證人,就有人站出來證明。
一開始程晏還抵死不認,甚至嗤之以鼻,覺得是溫家人在維護彼此。
但是當後面三個孩子都出來作證,一口咬定看見了他,聽到他說話的聲音,而且還是信誓旦旦。
他忽然就無從辯解了。
這站出來作證的人,可不止溫家的下人,還有徐侯府和蔡府的人。
這麼多人都說看見了,每一個都一口咬定就是他,連他說了什麼混賬話都背了下來。
若不是他真的確定自己被弄暈了,完全人事不知,還真以為這是他乾的。
畢竟來廚房下藥這種事兒,的確存在他的備選裡。
後來他覺得難度太大,另外他只是要溫明蘊丟臉,不至於害一家子,況且他爹說不定也要吃溫家的飯,就把這個選項給排除了。
萬萬沒想到,竟然有人說他做了此事,甚至邏輯鏈盤問下來,都如此簡單粗暴。
“爹,真的不是我啊!我冤枉,我沒有下藥!”
他氣得快要爆炸了。
竟然還有人能誣陷他,那個溫青立果然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這不是你說不是就不是的,人證物證具在,你還有什麼好狡辯的?”程亭鈺捏了捏眉頭。
“就不是我,肯定是他啊。對了,溫明蘊之前對我說過,她弟弟喜歡穿女裝,是個心理不正常的變態。我身上的衣服就是證據,這就是他的東西!”程晏的腦子雖然不靈光,但是記憶力不錯。
他依稀記得,溫明蘊說過男孩子喜歡穿女裝,肯定是從她弟弟那裡得到的訊息。
“你胡說,我怎麼可能對你說這種話?我又不是你什麼人。”
“你怎麼不是我什麼人,你是我繼母!你嫁給我爹,我就是你兒子,可比你弟弟還親呢,你給我作證啊。你這次站在我這邊,我們倆的恩怨就算了了。”程晏大聲吼道。
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他都不惜承認溫明蘊是他的繼母,顯然是被逼到盡頭了。
“我——”溫明蘊瞬間遲疑了,她左右為難,最後跺了跺腳:“你願意當我兒子,我自然高興,但是你也不能讓我說這種一戳就破的謊言啊。我弟弟不喜歡穿女裝,不過晏晏,男孩子喜歡穿女裝,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這點喜好總比去外面花天酒地當敗家子要好,為娘永遠站在你這邊!”
“你給我滾——”
“程晏!”程亭鈺聽他開始口不擇言,當下厲聲喊著他的名字,神色嚴峻。
“大夫,湯裡下的是什麼藥?”他詢問一旁的大夫。
“是巴豆粉,人吃了容易腹瀉。”大夫回話。
程亭鈺冷哼一聲,“程晏,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說自己是冤枉的,那就從頭到尾把事情說清楚,你來逛園子,為什麼要和青立分開,分開之後你又做了什麼?”
程晏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他要說清楚,就會暴露他要陷害溫明蘊的計謀,可是不說清楚,讓他自己編瞎話,那肯定是不行的。
畢竟如今他腦子一片空白。
“你說不出來,看樣子這就是事實。我絕不會偏袒你一分一毫,況且這裡還有三個小孩子,總不能讓他們跟著你學壞。無論是什麼人,做錯事都要受到懲罰。這一鍋雞湯可是燉了一個半時辰,隔著老遠都能聞到香味兒,不能浪費了方大娘的一番心意,更不能糟蹋這一鍋湯,你把它喝了吧。”程亭鈺輕描淡寫地道。
他的語氣是輕飄飄的,好似讓程晏喝茶一般簡單。
“什麼?這裡面可是被下了巴豆。”程晏瞪圓了眼睛,完全難以置信。
“巴豆也是你自己下的,自然是你喝。”程亭鈺對著溫博翰行禮:“岳丈大人,還請你讓我家的侍衛進來喂他喝湯,他一身武藝,尋常小廝按不住他。”
“好說,不用如此客氣。”溫博翰點頭。
倒是陳婕拉住他的衣袖,忍不住道:“要不要勸一勸?”
這麼快就答應了,連虛偽的客氣都沒有嗎?總覺得怪怪的。
“這有何可勸的,女婿在教自己兒子,我們若阻攔,那不是成了壞人。況且程小少爺進府之前,就自報家門,說我們與他沒有任何關係,那我們也沒資格管人家的孩子啊。”溫博翰的聲音都沒壓低,光明正大地說出來了。
程晏聽得清清楚楚,當場就冷哼出聲,絕不求饒。
方才委曲求全地承認了溫明蘊是繼母,已經足夠丟人了,還沒得到他想要的結果,這會兒他可不會再上當了。
姓溫的,沒一個好人!
幾名侍衛被領進來,當下就壓著程晏,拿起湯匙往他嘴裡灌雞湯。
程晏閉緊了嘴巴,死不張嘴。
可是侍衛完全聽從程亭鈺的命令,當下就用力掐住他的臉頰,讓他被迫張嘴,很快一口口雞湯就順暢地灌了進去。
這巴豆粉的效果很好,一整鍋雞湯才灌下去小半鍋,就已經聽到程晏的肚子“咕嚕咕嚕”叫起來。
當灌下去半鍋開始,已經臭氣熏天,顯然他開始憋不住放屁了。
程亭鈺沉聲道:“子不教父之過,你犯了這麼大的錯,我自然也該受罰,等回府之後為父自會領罰。”
“讓諸位看笑話了,實在對不住,好好的一個家宴,卻弄成這樣。”
他又衝著周圍的人連連作揖,旁邊人連忙回禮。
在程晏快要憋不住時,他爹終於大發善心,領著眾人離開了。
沒了旁人在,程晏立刻去找茅房,這回是真的找茅房。
十分湊巧的是,這裡離溫青立之前指路的地方很近,他也來不及再問旁人,立刻按照記憶中的方向衝了過去,結果跑到目的地,那裡卻是一處柴房。
“姓溫的,你不得好死!嗚嗚嗚——”
程小少爺在十四歲的時候,體驗了四歲的控制不住,羞窘得崩潰大哭。
他髒了,嗚嗚嗚……
一路跟著他的侍衛,看到這副場景,紛紛露出慘不忍睹的表情。
一個少年郎,穿著各種花色豔麗的女裝,站在柴房門口拉了肚子。
好在溫家還擁有著最後一絲人性,燒好了熱水,也備好乾淨衣服。
可是程晏根本連沐浴都不能,只能匆匆擦洗一下,就趕緊蹲進了茅房裡。
偏偏侍衛還端著半鍋雞湯在門外等著,時不時還扯著嗓子大喊:“少爺,您快好了就說一聲,我讓廚房把湯熱一熱,不然您喝了涼的容易拉肚子。”
程晏:“……”
我踏馬謝謝你!
作者有話說:
程晏:我家的侍衛對我有關懷,但是不多。
第043章 你先罵我
傍晚,溫明蘊和程亭鈺攜手上了馬車,而程晏則留在溫府的茅房裡。
雖然他吃了大夫開的藥,但是腹瀉這種事情,不是說停就停的,根本控制不住。
甚至原以為結束了,結果他收拾著要走人,卻在上車的下一秒,又從馬車裡衝出來,直奔茅房而去。
溫明蘊坐在車內,努力壓制著上揚的嘴角,那麼多巴豆雞湯灌下去,希望程晏小少爺不要拉到脫肛吧。
程亭鈺倒是滿臉嚴肅,完全愁眉不展。
“你在憂愁程晏?”溫明蘊輕聲詢問。
程亭鈺點頭,忍不住嘆氣道:“你也看到了,孩子蠢一點沒關係,至少還能誇個憨直,可是他又蠢又毒,還死不認錯。直到最後都沒坦白,他是想拿了那小衣陷害你,根本沒意識到自己犯的錯有多嚴重。”
他的腦袋一陣陣抽痛,明明是裝病,實際上身體健壯如牛,但是在接受過逆子的毒打之後,他覺得自己要病入膏肓了。
程晏做了什麼壞事,影衛自然是跟著看得清清楚楚,之後也全部彙報給程亭鈺知曉。
當然溫青立打暈他,也是在影衛眼皮子底下,不過在來之前,主子就提點過,到了溫府不需要保護程晏,哪怕溫家人拿刀架在程晏脖子上,也絕對是嚇唬教訓這個不孝子,堅決不允許出手。
程晏想把女人的小衣放進箱子裡,讓溫明蘊在溫家人面前丟臉,可是今天的家人可不止溫明蘊的父母和姐姐弟弟,還有她的兩個姐夫,以及三位晚輩們。
如果不是溫青立橫插一手,而是真的讓程晏行動成功了,當那件小衣在全家人面前展露的時候,絕對會讓人羞憤交加。
哪怕溫明蘊的內裡是個現代人,對古代女子名聲看得不重,但這並不能減輕程晏的罪行。
“還有我更生氣的是,他的愚蠢大於惡毒,你信不信以他那個腦子,根本沒想到這一茬。你問他他只會說,啊,這和名節有什麼關係,我只是想讓她丟臉,又不是找人玷汙她。你不要把一些莫須有的罪名往我頭上加!”程亭鈺邊說邊壓低嗓音,把程晏的公鴨嗓子學個十足十。
特別是最後兩句話,將程晏那副蠢得沒邊的模樣,也表現得淋漓盡致,簡直是程晏本晏。
溫明蘊沒忍住,直接撫掌大笑。
“我信,這的確是他幹得出來的。不過這也正是他的可怕之處,智商支撐不了他的惡毒,他以為的陰謀詭計,等真正實施出來,後果卻比他想的要嚴重得多。這次是衝著我來,被及時阻止了,若是不糾正,你就得白髮人送黑髮人了。”她點頭,逐漸收斂了笑容,語氣也變得認真嚴肅起來。
程亭鈺聽完之後,頭更疼了。
“自從他祖父去世之後,我那一陣子又纏綿病榻,清醒的時間還沒昏睡的時間長,二房又對他一通捧殺,造成他無法無天,沒有絲毫畏懼之心。得讓他知道害怕,之前那個女鬼就不錯,時常在他面前晃一晃——”
程亭鈺明白他的癥結所在,但是提出來的建議卻並不好,頗有些病急亂投醫的意思。
溫明蘊立刻搖頭,有些無奈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