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這人是真的狗——”五公主明顯急了。
一次兩次逆著她的心意來,可能還有些意思,可若是次次都嗆聲,的確讓人煩躁。
如意果然沒有說錯,男人是不能慣的,越慣越蹬鼻子上臉。
“殿下。”溫明蘊按住了五公主的手,輕聲安撫道:“曹大人如此行事,也是太過愛慕你了,完全情難自禁。哪怕他知曉太過違逆你,會引起你的反感,卻也忍不住想要讓你關注他,眼睛裡只能看到他一個人。”
她輕聲細語的安撫,彷彿是一陣春風拂面,讓人溺斃其中。
果然五公主的臉色好看了許多,只是冷哼一聲,不與男人一般計較了。
但是曹秉舟卻是滿臉駭然,艹,不對勁!
你他孃的還不如閉嘴別勸,這怎麼三句話一說,就把他定死在愛慕五公主的恥辱柱上了?
“既然曹大人如此說,我自然不能耽誤錦衣衛查案的,只是這些宣紙上寫的內容,全是我與五公主的私房話,不能洩於外人知曉,只給你看其中一張,證明一下可以嗎?”
“可,就最上面那張。”曹秉舟立刻點頭,他要看看到底寫了什麼。
溫明蘊直接將那張紙抽出來,並沒有往前送,就保持著隨時可以縮回來的安全距離。
曹秉舟的視力很好,立刻就看到了上面的六個字:替我罵他是狗。
男人愣住,他瞬間在腦子裡覆盤了一下。
罵他曹小狗的人是五公主,那麼這句話必然是別人寫給五公主的,而車裡只有兩個人,很顯然罪魁禍首就是眼前的溫明蘊。
他伸手就要去抓那張紙,可是溫明蘊卻眼疾手快地避開了,還將紙全都藏到身後。
“曹大人,你看就看了,怎麼還上手搶啊?”溫明蘊言笑晏晏。
雖然她的語氣還是無比溫和,但是落到他耳朵裡,赤裸裸就是嘲笑他了。
曹秉舟瞬間惱羞成怒,這個女人好他孃的雞賊。
多虧他還以為她轉性了,忽然變得善解人意起來,合著是躲在馬車裡偷偷看他的笑話!
他聯想得更多了,宣紙可是有好幾張,肯定不止讓五公主罵他是狗,說不定之前那些烏七八糟的話,都是溫明蘊教的。
一想到這裡,他更加火冒三丈。
這娘們就不是個好人,偏偏他方才還覺得她善解人意,完全被她耍得團團轉。
“辦案——”
在他又拿辦案為理由的時候,五公主終於憋不住發火了,直接拿起鞭子就抽向他的臉。
“再說一句辦案,本宮當街就把你給辦了。”
曹秉舟瞬間沉默,街道兩旁也都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溫明蘊立刻拍手叫好:“那敢情好,娉婷,我這就下車,給你們騰地方!”
她邊說邊提著裙襬,當真要往車下走。
曹秉舟一見她這副動作,當場全身的血液都往頭上湧。
之前要是她肯下來,都不用等到五公主來了,結果現在她要下來了,還說騰地方。
車裡的這兩人還是女人嗎?一點姑娘家的矜持都沒有。
馬蹄聲響起,車伕駕著馬車往前走,所有錦衣衛站在兩旁目送他們離開。
溫明蘊穩坐在車內,她抬手撩起車簾,恰好對上了曹秉舟的視線。
男人的目光冰冷異常,像是化成一把尖刀,隨時來收割她的性命。
而溫明蘊無所畏懼地看了過去,並且悠悠地抬起手,衝他豎起一根尾指。
若是在現代,她肯定要豎中指,但是古人不懂。
她要罵人就是光明正大地罵,只能用小指代替了。
果然曹秉舟的臉色更難看了,比燒糊的粥還要暗沉。
*
朝堂上一片軒然大波,有人上奏五公主當街羞辱曹秉舟,影響錦衣衛辦案。
不過這次並不是一邊倒的聲討,竟然有一小波文臣上奏要查辦曹秉舟,說他拿雞毛當令箭,每日說藉著抓捕匪徒,卻行惡劣之事。
雖說這一撥人,沒有直接幫五公主說話,但也算間接幫忙了。
往常但凡參奏五公主的事兒,溫博翰必然會加入,但是最近卻異常的沉默。
也多虧溫明蘊是個受害者,另外其他朝臣也怕引起溫博翰的仇恨,暫時還沒牽連到她。
“吃吃吃,你竟然還吃得下?”
下值後,溫博翰氣沖沖地回府,直奔小女兒的院子而來。
剛走進來,就見她正在吃暖鍋,大老遠就嗅到了一股食物的香氣。
“爹,來吃一口?”
“吃個屁吃,你怎麼想的,竟然和五公主牽扯到一起,還讓她直呼你的小名,當上手帕交了?哪怕你以後不嫁人了,但這名聲不能不要吧?五公主那些汙糟的事兒,望京連三歲小兒都知道,我不信你沒聽過?竟然還與她交好,難不成你也想養幾個面首?”
溫博翰顯然是被氣狠了,連“面首”這種話都當著閨女面兒說出來了。
溫明蘊放下筷子,輕嘆一口氣。
“爹,我與五公主如何結識,想必大姐和二姐都與你說了。那種情況下,我若是不費心與她交好,那很容易和她結仇。被五公主記恨的人,有幾個能過得好的?她有多受寵,想必您比我清楚。”
她這話一說,溫博翰就被噎住了。
的確是,大半個朝堂的朝臣們上奏,讓皇上約束五公主,都沒起什麼作用。
若不是之前鬧出人命來,死的還是她的前駙馬,五公主連發配嶺南都不會有。
“況且若不是五公主救我,那日曹狗為難,你女兒就要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被人逼著從馬車上拽下來。我的名聲只會更糟糕!”溫明蘊說著說著,眼眶就紅了,顯然是既委屈又害怕。
溫博翰這怒火也發不下去了,更理不直氣不壯了。
“爹知道你受了委屈。但總歸擔憂,五公主名聲太差,你與她交好享受她一時庇護,只怕後半輩子都得受她牽連。這個世道,有誰能不揹負著枷鎖活著?五公主倒是不管不顧,瀟灑自由,卻不見得是好事。她的所有興衰榮辱全都寄託在陛下身上,萬一有一日聖寵不在,今日她猖狂的恣意,只會成為明日上斷頭臺的罪證。”
溫博翰的語氣瞬間軟了,完全是語重心長。
他不贊同小女兒的為人處世方式,但是不代表他不瞭解。
相反兩人當了二十二年的父女,溫明蘊深埋心底的想法和叛逆,他還是能看透幾分的。
一方面害怕這世道不容於她,所以想在她遭受反噬之前,他來壓著她低頭,走和其他人一樣的道路。
可另一方面他又明確知道,低頭妥協對溫明蘊來說,必然是委曲求全和極度不甘心。
溫明蘊沒說話,其實她不怕和溫博翰吵架,因為當他以父親的身份壓迫她做什麼時,她不僅會反抗得很兇,而且心裡還沒有負擔和愧疚感。
但是一旦他開始變得柔和,認真打感情牌,她就會心軟。
“爹你說得都對。”她點頭。
“那你和五公主——”溫博翰屏住呼吸,試探地問道。
“當然是手帕交啊。”溫明蘊絲毫沒有猶豫。
男人原本充滿了期待的眼神,瞬間黯淡了下去,甚至又想揍閨女了。
“老子剛剛白說了,你還表現得一副認真聽話的模樣?氣死我了!”
他擼起衣袖,視線在院子裡來回掃著,似乎想找打人的東西,但是看到什麼都覺得太危險,只怕要把她一下子打死了。
最後無可奈何地吩咐丫鬟:“氣死了,把她暖鍋撤了,端到夫人院子裡去,給她吃個屁!”
溫明蘊連忙將鍋裡的涮肉全都撈走,做最後衝刺。
*
五公主被禁足了,剛得到這個訊息的程亭鈺,立刻就醒了過來,當場要回程國公府,卻沒走成功。
迎客來的酒樓外,都被公主的侍衛圍住了,哪怕主子不在,但是他們也恪守職責。
偏偏更不幸的事情發生了,皇上派了身邊的大太監前來,名義是關心他的身體,但實際上話裡話外都在打聽他對五公主的印象如何。
程亭鈺當場寒毛直豎,這什麼意思?
就真的要強搶民男當駙馬了?
等大太監一走,程亭鈺輕輕敲了敲窗戶,很快就有個小二打扮的男人走進來。
“宮裡是怎麼回事兒?”
“朝臣為了五公主和曹秉舟之事,嘴仗打得不可開交,皇上不厭其煩,就詢問五公主是何態度,早日定下駙馬收收心思。五公主說——”說到這裡,小二停了下來,似乎有些難以啟齒。
“她說什麼,不要吞吞吐吐的。”程亭鈺一改之前病弱的模樣,語氣冷然。
“她說要您給她當駙馬,曹秉舟給她做侍寵。”
男人一聽這話,當下就冷笑出聲:“她可真敢想。”
“皇上當時也回了同樣的話,之後明言,曹秉舟是錦衣衛指揮使,要替皇上辦事,不可能跟她有牽扯,讓她死了這條心。但對於您,皇上雖然也規勸五公主,言明您的父親是為國捐軀,不該讓他的兒子受委屈,但是語氣並不強烈。”男子將當時的場景描述了一遍。
程亭鈺臉上的神色越來越冷,“皇上老了,連自己的女兒都管不住,又如何管這江山百姓?也多虧他還記得程峰的功勞,可惜死了的人在皇上眼中是沒有價值的。”
“主子,您看是否要讓五公主——”男子將手放在脖子上抹了一下,寓意很明顯,要讓五公主暴斃。
程亭鈺沒說話,他無意識地敲著眉心,顯然心中在思量此事。
這的確是個好法子。五公主此時暴斃,再讓罪證指向錦衣衛,既可以解決眼下的困境,又能離間皇上和錦衣衛的關係。
“目前最主要的是扳倒兩位皇子,已經扯出殿試舞弊案,就不要再橫生枝節了。至於駙馬一事,我已有脫身之計,你大可放心。”
*
溫明蘊正在屋裡小憩,卻被人告知五公主來府上找她了。
下人通傳的聲音剛落下,五公主的人已經趕到。
“如意,快走,我有重要的事情告知你!”五公主走進來之後,直接拉住她的手就要往外走。
“哎,娉婷,我這還沒梳洗呢,等收拾一番再與你走!”
五公主上下打量一眼,見她的確穿著輕便的衣裳,無法外出,不由得跺了跺腳:“那你讓丫鬟們動作麻利點,我等你!”
溫明蘊走到屏風後面,讓丫鬟們給她換衣服,還不忘詢問她:“娉婷,我聽說你被禁足了,今日能出來了?”
“當然,父皇最疼我了,我哭哭鬧鬧他就心軟。如果不是朝堂上那些棺材板,一個勁兒地攻擊我,要父皇約束我,連禁足都不會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