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論蔓延的速度相當恐怖,不止是望京,外地的行商紛紛把訊息傳到各地去,估計不出一個月,曹秉舟就要在整個大燁朝出名了。
“頭兒,真的不用管嗎?”
非常不巧,方才打馬而過的錦衣衛裡面,帶頭的就是曹秉舟。
他們都是習武之人,自然耳聰目明,再加上飛魚服實在太顯眼,這一路走過,處處可見老百姓們對他們指指點點。
往常見到他們就嚇得跟瘟雞似的販夫走卒們,忽然全都雄起了,伸長了脖子看向他們,彷彿是看猴戲一般。
曹秉舟這幾日的臉色就沒好看過,甚至眼睛下面的烏青已經濃得化不開。
他如今事業感情雙雙遭受致命打擊,成日奔波,但是舞弊案卻毫無進展,回到府邸之後還要看佈置到一半的喜堂。
那處處可見的白燈籠和白綢,簡直就是辦喪事的,何來歡喜一說。
哪怕是旁邊的一片紅,在燭光的照射下,也顯得詭異非常。
他甚至連做夢都夢到自己成親,溫三並不是從溫府出嫁的,而是直接從地府裡抬出來的。
對,他到現在都記得清清楚楚,在那個夢裡,溫三是閻王爺的三女兒,人人高呼地府三公主,稱他是鬼駙馬。
當時那些缺胳膊掉腦袋,鮮血淋漓的鬼們呼啦啦跪倒一片,高喊祝“三公主和鬼駙馬早得鬼子,生生世世永不分離”時,他直接被嚇醒了。
絕對是他聽過最惡毒的詛咒。
“怎麼管?天下最難堵住的就是悠悠眾口。”曹秉舟輕嗤一聲。
況且他現在分身乏術,也搞不過來。
其實堵人之口,只要殺雞儆猴就行,比如把那一開始洩密的更夫弄死,再偽造幾場事故,將那些費口舌最多的人弄傷,讓百姓們心中產生畏懼感,自然就無人敢說了。
可是皇上緊盯著他要舞弊案的結果,他如果一心二用搞家務事,絕對會被治罪。
“頭兒,沒事的,我已經讓我娘給溫三姑娘豎起了長生牌位,天天求神拜佛求她不要死。只要她好好地活著,你就不用受這個罪。”
“我也是,我姐姐是尼姑庵帶髮修行的俗家弟子,她一心向佛,師太都說她與佛有緣。只要向菩薩多說幾句好話,溫三姑娘肯定能長命百歲,絕不嫁給你!”
周圍幾個錦衣衛紛紛安慰他。
曹秉舟聽得悲喜交加,喜得是這群小子還算有良心,真心維護他。
悲的是為什麼給溫明蘊立長生牌位,不直接給他立?
孃的,怎麼有股又蠢又哭笑不得的感覺。
“哎,難怪你們一直打光棍。”曹秉舟長嘆一口氣。
就這智商,能找到媳婦也不容易。
*
“主子,溫三姑娘可能真的不行了,溫家已經抬著棺材,準備送去曹府了。”黑衣人跪倒在地,輕聲稟報。
屋內坐著一個高大魁梧的男子,他拿著毛筆正奮筆疾書,昏黃的燭光,映照在他俊美的臉上,透著一股蒼白的美。
“特地等蔡家的流水席結束,才行事,沒想到還是牽連到溫家。曹秉舟公器私用,聖上竟然不處罰,可笑。只是可惜了溫家三娘,死後還要嫁去曹家那塊腌臢地。”
程亭鈺放下手中的比,不由輕嘆一聲,透著幾分惋惜。
“待兩家辦喜事的時候,記得送上一份厚禮。”
程亭鈺看向燭火,一隻飛蛾奮不顧身地衝向火光,只是被外面的燈罩擋住了,可是過高的溫度還是灼傷了它的翅膀,直接跌落在桌上,掙扎不起。
他難得地升起幾分同情心,人就像這飛蛾,明知前方艱難險阻,卻還要一往無前。
男人衝著窗外一彈指,頓時有道迴旋鏢射了出去。
“啪——”的一聲脆響,院中的一根竹子應聲倒地。
而回旋鏢已然原路返回,程亭鈺抬手輕飄飄地接住了,順帶落下幾片竹葉。
他將竹葉放到桌角,示意黑衣人來取。
“送禮的時候,記得將這幾片嫩竹葉一起送過去。既然在竹林相遇,也算是我送她一程。”
“是。”黑衣人應諾的聲音慢了半拍。
摘竹葉就好好摘唄,幹啥把一根竹子都弄斷了。
你倆在竹林相遇,簡直是竹子的不幸好吧!
“免得夜長夢多,今晚就行事吧。我看過錦衣衛審問的卷宗,這個人可以當做突破口,就讓他‘招供’吧。”程亭鈺將卷宗遞了過去,上面用紅圈圈出了一個人名。
黑衣人領命而去,很快屋子裡就只剩程亭鈺一人。
一陣夜風吹過,引得院中竹枝搖晃,竹葉碰撞,發出細微的“沙沙”聲。
那棵斷竹橫在一旁,顯得無比蕭瑟。
*
月黑風高,溫青立一身白袍,腳踩黑靴,髮髻都是用白布束起。
他身後跟著一群小廝,其中四個年輕力壯的抬著一口血紅的棺木,看起來還挺重的,抬棺的人額頭上都冒出汗來。
一行人停在了一處府邸門口,牌匾上寫著大大的“曹府”二字,門旁一左一右分別掛著一白一紅的紙燈籠。
冷風吹過,燈籠搖晃著,帶得燭光搖曳,再配上那口棺材,活像是站在閻羅殿的門口。
“啪啪啪”立刻有小廝走上前,開始瘋狂打門。
“吱呀”一聲細響,門房從側門走出來。
“把你們正門開啟,叫姓曹的出來迎接。”溫青立大聲叫囂著,那是相當張狂,絲毫不怕曹秉舟給他穿小鞋。
門房看到他身後的棺材,瞬間嚇得面色蒼白,顫抖著聲音道:“我們大人今日沒回府。”
“少放屁,我專門派人盯著的。曹秉舟,你堂堂錦衣衛指揮使,竟然當上了縮頭烏龜,說出去簡直笑掉大牙——”他扯著嗓子吼道,在寂靜的夜晚無比清晰,都傳到了鄰居家。
作者有話說:
程亭鈺:我這悲春傷秋得不錯吧,希望竹葉帶去我對溫三孃的緬懷。(他在裝逼)
曹秉舟:怎麼也逃不出棺材的世界,原來我是一個陰婚的男人!(點上一首《酒醉的蝴蝶》送給他,重新填詞版《陰婚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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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9章 三男一女
原本曹秉舟不準備搭理的,這個溫青立根本沒學到讀書人的斯文,倒是渾身透著無賴的氣息。
可是這條街住的都是官宦人家,他已經聽到隔壁有人躥出來,顯然是來看熱鬧的。
但凡他要在朝堂上混下去,就不能真晾著溫青立,誰知道姓溫的還能做出什麼不成體統的事情來。
“何事?”他大步走出來,一抬手,就有人將正門打開了。
“我把我姐姐的棺槨送來了,等成親當日,她進你們曹家門之後,要換成這副棺材板躺。人家新娘子都有好多新衣裳穿,我姐姐也要有。”
溫青立輕輕一抬下巴,身後的小廝立刻將棺材抬了進去,闆闆正正地擺在了院子正中央。
皎潔的月光照下來,讓那棺材板更加鮮紅,彷彿是從裡頭滲出血來,瘮人得很。
曹秉舟看到棺材的那一刻,心都涼了,他咬牙問道:“你姐姐沒了?”
溫青立嫌棄地看了他一眼:“曹大人,你的心也忒惡毒了,這麼盼著我姐姐死嗎?這是口空棺,她暫時還活著,只不過姜院判又讓準備後事了。”
曹秉舟頓時感覺自己又活過來了,他輕咳一聲,沒什麼誠意地解釋道:“不是盼著她死,只是我沒成過親,有點緊張。”
“也是,你們錦衣衛光棍這麼多,好不容易要娶妻了,肯定迫不及待。新郎官彆著急啊,喜被做好了嗎?我姐姐那邊可是要純白的底,上面繡的鴛鴦戲水,也得一半金線一半黑線,不然不好看。我姐姐身子弱,洞房花燭夜的時候,你可要多照顧她……”
溫青立說著說著,忽然就哽咽了,眼眶發紅,眼淚說來就來。
曹秉舟:“……”
他看向那口棺材,想死的心都有了。
草你媽,溫家欺人太甚了,要他娶個亡妻,還踏馬洞房花燭夜?
要他和死人同床共枕嗎?真當他結的是陰婚啊!
“躺床上做什麼,不讓我一起躺棺材裡嗎?”他被氣得腦袋嗡嗡作響,直介面不擇言。
任誰都能聽出他的冷嘲熱諷,偏偏溫青立聽不出來,滿臉都是驚喜。
“你真的願意嗎?之前我家也是這麼想的,但是怕你接受不了,所以就沒張口,沒想到你竟然主動提起了。”
“曹大人,之前是我誤會你了,覺得你不是人,完全是人渣堆裡鑽出來的怪物。如今才發現,你其實非常善解人意,等你和我姐成親之後,你就是我親姐夫。”
溫青立走上前,激動握住他的雙手,一副熱淚盈眶的模樣。
“到時候就不讓我姐姐換地方了,這口棺材就留給姐夫你了。裡面特地用月錦紗墊著,可舒服了,你躺進去試試看,如果哪裡不順心的,我再讓工匠改成合適你躺的。”
溫青立抓住他的手,把他拖到棺材前,還讓人把蓋子開啟,露出裡面的空間佈局,相當熱情地介紹,並且推著他的肩膀,要把他往裡面扯。
曹秉舟一副晚娘臉,操,他確定了,溫家人就是他的剋星。
誰都能聽出他的陰陽怪氣吧?溫青立不僅裝聽不懂,還順杆子往上爬,直接要讓他在洞房花燭夜住棺材。
他很想問一句,是不是新郎官和新娘子一人躺一口棺材,到了吉時直接下葬,入土為安?
但是他根本不敢張嘴,就溫青立這尿性,肯定更加感動,直接感嘆親姐夫對姐姐用情至深,竟然要殉情合葬了。
光看這兩人執手相看淚眼的架勢,還以為感情得多好呢,實際上心底都巴不得對方滾犢子。
總算是演完這場戲了,溫青立擦擦溼潤的眼角,才鬆開他的手。
“姐夫,那你看好這口棺材,這可是你洞房花燭夜要睡的地方,千萬要仔細點!我先回了,還得守在姐姐旁邊,姐姐都瘦成了皮包骨。”
他拍拍曹秉舟的肩膀,一副依依不捨的模樣,最後看了一眼棺材,才轉身離開。
曹秉舟一直沒再說話,他怕自己一張嘴就控制不住要罵人,溫家真的欺人太甚。
當曹府的大門關上之後,他看著顏色鮮紅的棺材,直接彎腰yue了出來。
真的要被氣死,自從當了錦衣衛之後,還有誰敢讓他吃這種啞巴虧,只有溫家辦到了。
溫明蘊還沒死,卻已經摺騰出這麼大的動靜,而且還接二連三,不僅讓他在百官之中丟臉,如今整個大燁朝的老百姓都知道,錦衣衛姓曹的指揮使要結冥婚。
如今竟然還嫌不夠,把棺材都抬來了。
士可殺不可辱,他立刻招屬下前來:“溫家欺人太甚,你去看看,溫明蘊到底死沒死?我要個準話,她最好是真的要死了,不然我不介意送她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