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煩了。”她點頭,衝著丫鬟輕輕一笑。
說起來老夫人年紀越大,就越迷信,偏偏她信奉得還頗為雜亂。
既有小佛堂,日日燒香拜佛,又會信奉道家,衛道婆是望京出了名的女道士,許多貴婦人信奉她,說她不止能掐會算,還能驅邪避害,反正老夫人是挺信她的,時常會請她過來。
一盞茶的工夫,就有丫鬟送衛道婆出來,恰好與溫明蘊打了個照面,彼此見禮。
“衛坤道請去我院中坐坐,待我與祖母敘完話,有些問題想請教。”她光明正大地請人。
衛道婆點頭,自有丫鬟領著她離開。
溫明蘊走進內堂,老夫人手裡捧著一盞茶,暗自出神。
直到聽見她的行禮聲,才緩過來。
“如意丫頭來了。”
“是,祖母。方才我瞧見衛道婆,就留下她待會兒說說話,我這身子吃什麼藥都不管用,也不知能熬到幾時。”溫明蘊臉色蒼白地咳喘了兩聲,帕子捂住嘴。
老夫人眸光一閃,對於溫明蘊的病症,她心中有所猜測,衛道婆也多次提過。
溫明蘊雖是有福之女,可就算再有福,人的福氣從出生就天定了,不可能源源不斷用之不竭,而她與溫青立在一起時,會幫助溫青立萬事順遂,福氣共享。
這就會造成,溫青立越順遂,整個溫府都其樂融融,取用她的福氣也越多,當有一天溫明蘊福氣不足之時,就會影響自身,首當其衝的就是健康。
所以孫女之所以這般體弱多病,要死要活,多半是被孫子給吸走了運勢。
但是老夫人卻隻字不提,甚至還極力反對兒子給孫女說親事,想將溫明蘊長久地留在孫子身邊。
“會好的,你出生時,你爹就取小名如意。自此之後,我們溫家蒸蒸日上,你爹官運亨通,你娘也生下了你弟弟,而青立也平安長大,如今都吃上了皇糧。你也一定會事事如意的。”
老夫人拉住她的手,無比慈愛地道。
甚至還將她攬入懷中,輕輕拍撫著她的後背,完全就是世上最疼孫女的祖母。
溫明蘊埋進她的懷裡,輕聲細語地撒嬌。
實際上她是藉機遮掩住自己臉上譏誚的表情,免得忍不住冷笑出聲。
也難為老夫人在她面前做戲,自從老太爺死後,老夫人就活出自我,溫府裡無人能壓迫她,她想怎樣就怎樣。
也唯有在小孫女面前,還需要戴上一副假面演戲,明明心中對三丫頭無感,甚至還有些厭惡,卻偏偏為了讓她長久地用福氣滋潤孫子以及整個溫府,要謹慎行事。
祖孫倆各自演完一場慈愛的戲碼,才進入正題。
“你父親性子倔,但他也都是為了你,父母愛子則為之計深遠。你莫要怪他。”老夫人開口寬慰。
溫明蘊立刻點頭:“孫女知曉,只是我不願嫁人,只想常伴祖母和爹孃身邊。”
老夫人聽到她這番合心意的話,臉上的神色緩和不少。
幸好三丫頭是個傻的,自己不願意嫁人,倒是省去她不少功夫,只要穩住溫博翰那邊就行了。
“這幾日你先出府避一避,我再勸勸他,待你爹火氣消了,過了這陣倔勁兒之後,你再回府,一切就好商量了。”老夫人給她出了個主意。
溫明蘊有些遲疑,“這樣會不會惹惱爹爹?”
“不怕,一切有祖母在呢。他是我生的,我做下的決定,他還敢發火不成?”老夫人大包大攬。
“你就去京郊的溫泉莊子上,那是祖母的陪嫁,不過不必擔憂,下人都是你熟悉的。你自己也多帶些人過去,好好散散心,說不定回來之後,身體就能好了。”
她邊說邊衝著丫鬟招招手,丫鬟立刻遞上一個黃花木匣子。
“這裡頭是那溫泉莊子的地契,以及下人們的身契。馬上你生辰快到了,這算是祖母送你的賀禮。我們如意要健康健康才是。”老夫人把木匣子遞過去。
溫明蘊還想推拒,卻被她一把按住了,完全沒有力氣掙脫,當然也不想掙扎。
瞧瞧,瞧瞧,她不僅能光明正大地走,還得了一個溫泉莊子,老夫人能拿出來送人的陪嫁之物,自然不可能寒酸,否則都對不起溫明蘊這些年給溫家提供的“福運”不是嗎?
雖然是假的,嘻嘻。
“多謝祖母,您對如意可真好!”溫明蘊當場眼眶就紅了,感動得不要不要的。
“我之前就與你父親說了,三個孫女就只剩你一個沒出閣,自然是要千嬌百寵才是,祖母不疼你疼誰啊。在祖母心裡,連立哥兒都越不過你去!”老夫人再次擁她入懷。
祖孫倆又開始面對面飈戲。
作者有話說:
溫明蘊:我從來不做偷雞摸狗的事情。
陳婕:我不信。
老夫人:你做得還少嗎?
溫博翰:你是不是對自己有什麼誤解?
溫青立:姐,快去照照鏡子,你臉上就寫著這四個字吶!
今天沒有更新了哈~恢復日更,等我攢一下稿子!
第010章 離開溫府
溫明蘊回到自己院子裡,衛道婆早就等候多時,見她回來,立刻放下手中的茶水,起身衝她行禮。
“衛坤道請坐。”溫明蘊點點頭,指著對面的椅子讓她坐。
衛道婆衝她笑了笑,才坐下來,卻並不像之前那樣坐實,而是隻沾了半邊屁股。
兩人的互動明顯和之前在老夫人院子裡天差地別,如今溫明蘊為尊,而衛道婆反而十分拘謹,像是等著她發話一樣。
“衛坤道今日與祖母說了什麼?”溫明蘊喝下半盞茶,才輕聲開口詢問。
衛道婆連忙回道:“一切都按照三姑娘的意思來的,老身對老夫人說,姑娘如今有些衰弱過頭,得去外面莊子上避一避,等身體好些了再回來,否則只怕好運變黴運。而且那莊子最好是依山傍水,幽靜舒適,適合病人養身體。”
溫明蘊的嘴角輕輕揚起,露出一抹滿意的笑容。
老夫人恐怕打死都不敢相信,她一直倚重的衛道婆,竟然是溫明蘊的人。
溫明蘊胎穿到古代,從一出生就遭遇大出血難產,差點直接嗝屁了,那些瑪麗蘇白日夢徹底粉碎。
她變得相當現實。
在這個禮教森嚴科技落後的古代,想要活得好,其實比現代難多了。
一點小病症都能要了人的命,更何況她還是溫家第三個姑娘,老夫人這個大長輩看她是相當不順眼,一旦對她動了冷漠的殺心,她絕對死得悄無聲息還死無對證。
老太爺就是前車之鑑,老夫人心狠手辣又智謀不低,這種人是最棘手的。
為了預防自己夭折,溫明蘊從小就費盡心機。
反正古代也出不了院門,她縮在自己院子裡,天天儘想著怎麼提高生活質量。
既然老夫人已經成了不穩定因素,而她又幹不掉這老太太,就只能想辦法控制她。
最好的辦法,當然是從老夫人的弱點著手。
衛道婆當時初出茅廬,正想打入貴婦圈,也來過溫家幾次,只是衛道婆手段不行,算得並不準,溫明蘊找到機會與她裡應外合,才幫助衛道婆站住腳。
“衛坤道辛苦了。”溫明蘊滿意地點頭,略微抬抬手,紅楓立刻遞上荷包。
“使不得使不得,這都是老身應該做的。三姑娘為了老身勞心勞力,應當是我孝敬您才是。”衛道婆連忙擺手推拒,根本不敢拿。
溫明蘊強硬地塞進她的手裡:“一碼歸一碼。況且我也沒幫坤道什麼忙,一切都是你依靠自己的本事吃飯。”
衛道婆不敢再推拒,將荷包塞進了衣袖裡,不用開啟她都能摸出來,裡面定是大面值的銀票。
這位溫家三姑娘不僅人聰明,出手還相當大方。
衛道婆對她是真心臣服,絲毫歪心思不敢有,畢竟能把老夫人那種老怪物哄騙得團團轉,溫三的本事絕對不止一星半點。
“三姑娘,程國公府的世子夫人前幾日請我過去,想給她的侄兒找續絃,還拿來了她侄兒的生辰八字,讓我算一算哪家的姑娘與他相配。”衛道婆搓著手,試探地提起。
溫明蘊挑眉:“你又不是媒婆,她明顯找錯人了。”
衛道婆立刻點頭,出言附和:“我也是這麼說的,但是程世子夫人著實熱情,老身實在推脫不過。想讓三姑娘給我出個主意,程世子夫人究竟是何用意?”
溫明蘊嗤笑一聲,說什麼太過熱情,推辭不得,還不是程家人給的銀子太多了,衛道婆見錢眼開。
不過若是這個道婆剛正不阿,她當初也沒法賄賂成功,讓衛道婆轉過頭去騙老夫人。
“程世子夫人口中的侄兒,應該不是孃家侄兒吧,而是程國公府的大房,程亭鈺。是嗎?”溫明蘊開口詢問。
衛道婆點頭:“正是那位大爺。他前頭的妻子難產沒了,留下一個嫡子,今年已經十四歲了,聽說頑劣得很,是出了名的混世魔王。大爺之前一直未續娶,如今見兒子大了,哪怕繼母進門也不會影響到兒子,所以就想再娶。還說要性格溫和的姑娘,為了以後家和萬事興——”
溫明蘊打斷她:“這是程亭鈺親口說的?”
“不是,都是程世子夫人轉述的,哪怕我是修士,也無法和程大爺打交道。”
“程世子夫人在撒謊。這世子之位原本是程亭鈺父親的,只是沒熬過老國公,先死了。老國公原本屬意程亭鈺,畢竟長房長孫,不過後來二房強勢搶了過來。程家到現在還沒分家,兩房同個屋簷住著,能安生才怪。老國公一日不閉眼讓位,程家二房便一日不安心,這些年鬧得笑話可不少。”
“分明是雞飛狗跳的死對頭,怎麼可能好心給侄兒找續絃?一看就是要使壞。”
溫明蘊對望京各大世家的後宅關係,都有所瞭解。
哪怕她堅定不想嫁人的心,可形勢比人強,就怕萬一。
她永遠會提前給自己準備退路,一旦她哪怕裝病也躲不過,那麼就得實行planb,找個她眼中穩妥的人嫁了。
所以她把望京各大世家都摸透了,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
“程家水深得很,我勸你不要淌這趟渾水,免得有命拿錢沒命花。”溫明蘊語氣嚴肅,帶著幾分警告的意味。
倒不是她爛好心,而是這些年與衛道婆合作十分愉快,如果衛道婆遭殃了,那她還得重新找人去糊弄老夫人,麻煩得很。
衛道婆瞬間失落,不過依然不肯放棄,肉眼可見的不甘心。
“三姑娘,應該不至於這麼嚴重吧。依你所言,程家兩方相爭,可世子之位還是落到了二房,我幫了世子夫人,也是錦上添花的事情,怎麼會危及到性命?只是說門親事而已,又不是做什麼喪盡天良的壞事。”
溫明蘊抬眼瞧了瞧她,繼續道:“半個月前,程世子夫人的遠房侄女被接進國公府小住。如果不出意外,你下次再去國公府,世子夫人就要給出女方的生辰八字,讓你測算她與程亭鈺的姻緣。”
衛道婆的眼睛徒然瞪大了,滿臉震驚。
她去程國公府的時候,的確偶遇過那位表小姐,只是程世子夫人隻字未提,她也不曾往上面聯想。
可是溫明蘊一次都沒見過人家,而且因為病魔纏身,甚少出門,她又是如何知道得如此詳盡,甚至還能想得這般透徹?
“我見過那位表姑娘,看著是個溫柔和善的人,長得也十分標緻。她是有什麼問題嗎?”衛道婆詢問。
“至少明面上,她沒問題。程世子夫人有點小聰明,不可能讓人抓住很明顯的把柄。不過就光一條,這表姑娘是從二房出來的,就足夠程亭鈺厭煩她。到時候程世子夫人借你的口,硬說他們二人匹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你說程家大房能放過你?”溫明蘊反問道,語氣之間頗有威勢。
衛道婆沉默不語,愁眉不展,顯然還是捨不得銀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