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除夕你要和家裡人去旅遊?”
奶白色的升騰煙霧裡,龍霖扒拉著蘸碟裡的麻醬肥牛,挑著眉問對面的女孩。
銅爐咕嚕嚕地冒泡,彈牙緊實的牛肉丸在清湯裡沉浮,鮮紅的枸杞、紅棗和玉米塊顏色清麗明亮,在鍋子裡歡快地打著轉,聞著清甜蔬菜和馥郁牛肉的暖香,讓人忘記了寒冬臘月的刺骨。
杜莫忘點頭,斟酌片刻:“其實是暗戀物件。”她對龍霖倒是什麼都說。
龍霖眼皮子一挑:“我操,你不會指的杜遂安吧?”
杜莫忘毫不忸怩地“嗯”了聲。
“嘶……”龍霖總覺得牙痛,即使她比杜遂安還大上幾歲,“你看上他啥了?那麼大年紀,比你還大十歲呢!”
“漂亮、溫柔、聰明、穩重,”杜莫忘如數家珍,“對我也特別好。”
“他年紀那麼大!”龍霖重複。
杜莫忘滿不在乎:“他年紀越大越好看。”
龍霖有些絕望,第一次見到這麼純正的戀愛腦。
……兩人好像都沒意識到年齡不是重點。
龍霖抹了把臉,試探道:“看你這個架勢,你過年的時候不會打算和他發生點什麼吧?”
杜莫忘沉默。
“……你不會是想著,反正大過年的,真發生什麼事,杜遂安不會揍你吧?”
杜莫忘露出一點笑:“怎麼會呢,他不會打我的。”
龍霖擔憂道:“你……唉,算了,你記得給我打電話。”
吃完飯杜莫忘先走,龍霖坐在原處自斟自飲,她嘆息著,喃喃自語:“唉現在的小孩子真早熟,我這個年紀還在偷家裡錢出去打電動呢。”
小年夜時杜遂安回來,帶杜莫忘出門,她以為要出去辦事,等看到門口壘高的行李,呆呆地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杜遂安淡淡說:“之前約好了,除夕去溫泉酒店麼,公司的事情辦完了,可以提前走。”
“要、要帶這麼多嗎?”杜莫忘有點頭暈。
“去箱根山裡過半個月,不算多,這只是些必需品,不太重要的已經派那邊的人準備了。”
“箱根?”
“在神奈川,日本。”
杜莫忘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我們要出國?!”
坐上飛機的時候杜莫忘還是恍惚的,她怎麼也沒料到溫泉酒店是國外的溫泉酒店,在孤兒院時她連縣城都沒出去過,哪曉得現在居然出國了。
護照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辦下的,第一次坐飛機就是私人飛機,航線早半個月前申請完畢,從首都機場到羽田,由轎車接送到箱根湯本。
這一路杜莫忘驚歎到難得活潑,跟劉姥姥進大觀園似的,忍不住東張西望,又怕離杜遂安遠了被扔下,人生地不熟,語言不通,就是要飯也難一路乞討回大陸。
杜遂安每年都要來箱根兩次,溫泉水對他的膝蓋有好處,以前在東京讀書,有同學老家在經營溫泉酒店,一來二去處熟了,新店開張,便帶上杜莫忘來箱根遊玩。
溫泉酒店處於山野,並不在湯本溫泉街,山上有神社,供奉阿母淤琉神,也不知道是怎麼拿到的經營權,穿過硃紅鳥居,自纜車上行,兩側密林皚雪,萬籟俱寂,只聽到軌道輕微吱呀的白噪音,簌簌地落雪。
杜遂安望著窗外雪景,夕陽的瑰麗光輝傾灑在他臉上,如同燭火煌煌裡的玉菩薩。他少見地沒穿西裝,只一件米白色的高領羊毛衫,顯得脖頸修長,外罩淺杏色的毛呢大衣,墨黑長髮紮成低低的馬尾,從肩頭一側披下,面容澄淨,看上去不過二十出頭,一副男大學生的清麗溫柔的年輕模樣。
他看起來是那麼好親近,好像無論是誰搭話,都會輕緩地笑,柔聲作答。
杜莫忘看了他許久,杜遂安察覺到她的目光,轉頭,杜莫忘斂下眼簾,當作從未發生。
溫泉酒店由舊神社改建,建築保持著古色古香的風貌,因還未正式開張,只接待一些好友熟客,酒店裡客人稀少,更能體驗到環境古樸靜美,曲徑通幽。
年輕貌美的女將穿著青藍繡球花的淺櫻色和服,踩著啪嗒啪嗒的漆紅木屐引著他們到客房。孤寂的枯山水庭院裡,驚鹿清脆的聲響伴隨著漣漣水聲,女將跪坐在廊簷下拉開障子,水風鈴叮噹,素雅寬敞的和室展現在眼前。
後院裡溫泉由玻璃落地門與房間隔開,矮桌上早已擺滿玲琅滿目的懷石料理,清酒尚溫,是後廚算好到達時間提前燙好,整個房間裡充斥著微甜的米香。
行李早他們到達,貴重物品由客人自己整理,洗漱用品則已收拾妥當,溫泉岸邊用漆盤擺好兩件浴衣,待客人用完餐食,入浴放鬆,洗去旅途疲憊。
“累了嗎?”杜遂安問。
杜莫忘搖頭,她只覺得精神備漲,可惜一路上沒長八雙眼睛,好把美景看夠。
女將殷勤地為杜遂安脫下大衣送去熨洗,輪到杜莫忘時,杜莫忘避開女將的幫助,自己脫下羽絨服,磕磕巴巴地說著“阿里嘎多”,雙手遞給她。
“杜小姐客氣了,這是我應該做的。”女將笑盈盈,“叫我阿菊就好。”
阿菊會簡單的中文,是店主家的妹妹,畢業於早稻田大學,修日本古典文學,輔修中文,如今一邊寫作一邊在店裡幫工。店主在東京暫時脫不開身,於是派這位富有閒情雅緻的女將來招待客人。
屋裡溫暖,杜莫忘吃了幾口菜,很快出了身汗,她吃不慣生食,什麼金槍魚腩、三文魚片、鰲蝦之類的基本沒動筷子,也就雪蟹蒸蛋比較合胃口,可惜是溫熱的,喝下肚子總覺得少點滋味。
杜遂安沒吃菜,先喝了幾杯熱酒,阿菊屏退酒店的女傭們,跪坐在桌前親自替他斟酒。女人是經典的大和撫子型別,臉上總帶著微笑,俯身時露出一截雪白光滑的後頸,在紙燈籠暖黃色的映照下美好得如同一塊珍貴的象牙,又籠著一層絨絨的光。
杜遂安和阿菊熟識,用日語交談,阿菊含蓄地笑,臉頰升起玫瑰色的雲霞,眼睫撲扇似垂枝的早櫻。她是適合低頭的女人,白淨的瓜子臉小巧纖細,垂下面龐似沒入山巒的圓月,只露出點朦朧的白影。
兩人相談甚歡,杜遂安溫文爾雅,阿菊溫婉安靜,都是同類型的古典美人,說起日本話來如出一轍的溫言軟語,頗為般配,杜莫忘心裡不是滋味,只能吃著料理刷手機。
阿菊比她認識他早得很,她一個後來者怎麼好意思發脾氣?
手機振動兩下,訊息彈出螢幕,杜莫忘手忙腳亂地靜音。
【虞萌:老公!】
【虞萌:在不在嘛!】
【杜莫忘:在呢。】
【虞萌:嘿嘿,老公親親!】
【虞萌:我爸初三去舊金山,家裡沒人,咱們去旅遊吧!你有沒有簽證?一起去馬爾地夫!我家在那邊有合作酒店!】
【虞萌:新收的那個島離馬累好近的,水飛就五分鐘,景色也好,你喜歡珊瑚和熱帶魚嗎?我有潛水證,可以帶你去看!】
【虞萌:不喜歡潛水也沒關係,我有考當地快艇證,咱們海釣也蠻開心,你喜歡粉色還是藍色?我在糾結把新船漆成什麼顏色。】
杜莫忘在心裡嘆息一聲,馬爾地夫啊,聽說又暖和又漂亮,她還沒看過大海呢。早知道箱根有杜遂安的舊相識,就不來了,免得心裡慪氣難受。
可是倘若她知道杜遂安在日本有位叫阿菊的紅顏知己,她更要來了,一不留神多出個日籍養母怎麼辦?
【杜莫忘:抱歉虞萌,我和杜先生在日本。】
【虞萌:QAQ!老公你什麼時候去的日本?】
【杜莫忘:今天剛到,說是要到這裡過年,一直到元宵節才回去。】
【虞萌:這個季節冷死了,幹嘛要去日本啊啊啊啊!TAT】
杜莫忘自己都沒意識到嘴角帶著寵溺又無奈的笑。
【杜莫忘:抱歉,下次咱們再去吧。】
【虞萌:好嘟吧,我下次早點叫你。老公你泡溫泉會不會穿浴衣啊?你拍照給人家看嘛~】
杜莫忘瞥了眼玻璃門外的漆盤,拍了張照片發過去。
【虞萌:老公壞蛋……人家是想看你穿……不是想看浴衣……】
【杜莫忘:抱歉,但是我現在在吃飯。】
“……小忘。”
杜莫忘聽到溫和的男聲,抬起頭,杜遂安和阿菊停下談話,一雙黑曜石般的眸子柔和地凝視她。
“在和誰發訊息?這麼開心。”杜遂安放下酒杯,“嘴角都要翹上天了。”
杜莫忘摸了摸嘴角,不好意思道:“我朋友,虞萌。”
杜遂安思索片刻:“是你們學校很受歡迎的那個女孩子嗎?”
“嗯!是校花,特別好看!”
杜遂安溫聲叮囑:“吃完飯再聊天吧,三心二意對腸胃不好。”
你不也沒認真吃飯嗎?和阿菊聊得這麼開心,在家裡還說什麼食不言寢不語呢。
杜莫忘面上笑了笑,聽話地鎖屏。
螢幕暗下的瞬間,虞萌忽然發過來一張圖片。
她只掃了一眼,臉頰通紅,跟煮熟的蝦子一樣,欲蓋彌彰地把手機螢幕猛地蓋在桌子上,發出“嘭”的悶響,矮案都跟著抖了抖。
“怎麼了?”杜遂安關切。
“沒事,”杜莫忘強撐鎮定,“手滑而已。”
有些模糊的照片,是在明亮的房間裡拍攝的,是某人身體的一小部分。入眼是上好的綢緞做成的華麗浴衣,色彩斑斕,像是神話裡織女用雲霞織成的羽衣,自帶昂貴手作的精細與奢華。
而比浴衣更耀眼的是從開衩處裸露的豐腴大腿,奶油色的纖長大腿泛著柔軟的粉紅,軟蓬蓬地從豔色的絲綢裡伶仃地伸出來,膝蓋微微屈起,好像躺在軟綿的床榻裡,腿側的浴衣流水般滑落。
衣襬的布料被一隻修長的手一直拉到了胯骨,露出一截三角形的漂亮小腹,鼠蹊和腿根處鼓囊囊的軟肉像桌子上甜蜜飽滿的白粉色和果子,再往下,則被不解風情的綢布遮掩,曖昧的陰影下有什麼鼓起的痕跡若隱若現,隱約能看到色澤輕淡的圓物的邊,叫人遐想無限。
另一隻手便壓在那塊該死的衣角上,塗著鮮紅指甲油的手不同於女人的纖柔,骨節分明,又沒有男人的粗獷,細長優美。手下可見勃起的粗長弧度,在絲滑的布料下猙獰地凸起,野性與柔美碰撞出豔麗的性感誘惑。
最令人血脈賁張的是,那紅色指尖綴著一顆透明的水珠,折射波粼粼的燈光,似乎透過螢幕,飄來淫灩、勾人的馨香。
【虞萌:老公,我拍給你看了,你也要怕給人家看哦∠(?」∠)_】